陈母一看儿子斗鸡似的不动，急急踢了陈明豪一脚，催他快去。

    陈明豪有些微怒：“妈，今天这钱我一定要借钱给念念的，你别管！”

    他看得出眼前这男人对卜念有点意思。

    慕云浩眉眼笑得悠闲好看，尽情引诱：“十五万！现在一起去银行，还你三倍钱，等下迟了就没了。”

    “不需要！”陈明豪没什么好脸色。

    “要，我要！”陈母手舞足蹈眼笑眯了。

    “妈！”陈明豪阻止，让母亲手肘拱了一下，腰肌发疼。

    “不要，谢谢您了，你的钱我不能要。”卜念声音平淡，开口婉言拒绝。

    慕云浩愣了愣。

    宋巧玲暗暗吞了一口水，急急推了一把卜念，家里欠债比山高，还都还不清，现在卜英汉病重危急，情况生死不知，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往里填补多少钱，卜念还把慕云浩的好意拒之门外。这女儿不知道轻重缓急，很不懂事。宋巧玲也是急了。

    “妈，我们不能要这钱，就借明豪哥哥的。慕云老板的钱要了，那么多钱将来咱们怎么还呢？当然，我也知道慕云老板这么做是不要我还钱的，可我们不能白要他的。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怎么可以收人家的钱。我们不要让别人觉得我们卜家除了别的不好还特别贪财，不要让人家嚼舌根子，我们要活得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卜念反对很坚决。

    别的不好的意思或许别人不理解，宋巧玲是理解的，自从出了小姑子那档子事，几十年来卜家就在人前没抬起过头。今天这事又有点匪夷所思，人家硬送那么多钱，如果让陈母收了钱在村子里一宣扬，下一个被议论的就是卜念了。

    卜念不小了，已到二十三，四谈婚论嫁最合适的年纪，也许因为卜英子是她的妈，迄今为止，好好的一个大姑娘，长的那么漂亮，居然没人敢上门提亲。

    宋巧玲不知道卜念这样说是不是知道了她的母亲便是卜英子。

    因为卜念的出身不好，家里一直有个禁忌，全家不提卜英子。她知道卜念从小知道有这个姑姑，在她奶奶墓碑上就有卜英子的名字，可能听别人提起过，卜念从小不问小姑的事。

    自从卜英子走了之后，二十多年没音讯没回家，大家都不知道她的死活，为了卜念好好长大，卜英汉夫妻对卜英子的事一字不提。

    而卜念，从小出门背后总是被人家指指点点诟病，久而久之猜想全家那么被人排外，一定跟这小姑姑失踪有关，虽然她不知道这姑姑到底惹了什么事，但是明白一定给全家抹黑。

    卜念决定姑姑的事情不能在卜家重演，首先，人要站得直，就必须做得正，杜绝流言蜚语，对家人对自己都是一种保护。

    卜念的拒绝让陈明豪松了一口气，立即笑了。

    这念念还是他的念念，一点也不会变。

    宋巧玲觉得桃子也没变成钱，家里也没别的收入，还不知道陈明豪的五万钱够不够治病，小妮子执意不听她的，便让她着起急来。

    慕云浩更鄂然，他出手帮她，为她解困，还是人命关天那样的大事，卜念毫不留情驳了他面子，虽然心里挺不痛快，也忍不住替卜念担心。

    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卜念这不贪财的性格，虽然不理解，但是他服了。

    “不行不行，我不借给你们。”借钱给了卜念，这白白赚钱十来万的机会可就没了，卜念这个木头疙瘩太实心，陈母又急又懵。

    “妈，你别闹了，你再怎么闹我都不会听你的了，你再蛮不讲理，我就永远不理你。妈，念念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让念念无依无靠。这事人命关天，你不要让我讨厌您，让我恨您！”陈明豪压低声音怒吼，像极了一头愤怒雄狮。

    陈母一梗，她这儿子耳红面赤发怒发脾气真的极少极少，她似乎看见儿子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着，每个细胞都鼓着，散发着满腹怒气，怨气。守寡多年，相陪就一个儿子，儿子是她心头肉，是她的天，是她的命。儿子动了真格的，她就不敢再和儿子呛呛，当下立马认怂。

    她这会儿明白了点什么，儿子对卜念太上心，太殷勤，不单单是陈家杰托付那么简单，她看看卜念扯了一下嘴角，没说。

    卜念拉起陈母的手，柔声说道：“大妈，我今年桃园桃收入会很多，刚刚就订了四万斤桃子，这不是小数字，虽然桃子不止这点，但收获的钱我可以暂时还给您六万。大妈你看着我从小长大，没做什么调皮捣蛋或者坑蒙拐骗缺德事吧！能不能信我一下子。等我赚了钱，我一定把明豪哥哥帮助我的，还有干活的钱也一并算清还了，大妈，我都记着账呢！”

    陈明豪张张嘴，最后也没说什么，记账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就是卜念的话他感觉很别扭，出于情出于义，出手帮她从来没想过要报酬。他若要了这份报酬，他们之间的情义随着钱付了就不存在了，这是他不想要的。他真能收了这报酬，那就成了他最难堪最难堪的一个笑话。

    陈母这回不想要卜念的钱，就想要慕云浩的钱，看看宋巧玲白着眼，又看儿子怒气冲冲，要发疯似的，还有慕云浩那投过的淡淡讥讽眼神，也觉得有些僵有些尴尬，明白今天慕云浩这钱是赚不好了了。

    看着慕云浩这个大钱罐，失望地咽了一下口水：“好，好吧！念念你可一定要还我的钱！”只要能拿回本钱，迟几个月就迟几个月。

    卜念连连点头，满口答应。

    可不是，明豪哥哥这些年帮自己种好桃树，不辞辛苦地干活。年年在烫焦人的烈日下汗流浃背地锄草，雨天赤脚在冰凉的泥地里拢田埂，冬日施肥夏天修枝，付出的辛勤比家人和自己都努力。桃树成林，实在劳苦功高。

    家豪哥哥这样对她只能用情意来衡量，其实她没算过工钱，也算不了工钱。

    今天父亲一病，家豪哥哥又这么仗义，违逆老母亲偷钱救人，这份友谊真的让她无法用感激表达。

    家豪哥哥年纪不小了，几年青春都丢在桃园里，等她桃园可以挣钱时，她要给家豪哥哥桃园份额，一定要让他娶一个好媳妇。

    回头见母亲耷拉着脸，眼睛微微斜视望着手术室，那种怒气和不满若换作平时，怕是天蹦地裂了。

    卜念连忙摇摇母亲手臂，软声细语安慰：“妈，咱桃园今天接了大单子，要货四万斤，六块一斤，四六二十四万呐！今年树不算最大，桃子也不是最高产值。除了订单还有另外几万斤可以卖的。妈，你放心，好日子不远了。只要爸爸好了，咱们一家会幸福的。”

    这好消息一听，宋巧玲心一下子软了：“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又摸着卜念的脸，愧疚地说：“宝贝，不疼了吗？妈妈又心急了，坏脾气改不过来了。”

    卜念转头看着慕云浩，向他眨眨眼，对母亲搂着，笑意暖暖：“妈是老打我，可是下手不重，看，脸上没有印子，我摸不到。”

    慕云浩看到卜念阳光式微笑，心头莫名其妙电了一下，那感觉非常奇妙，手脚都有些不自在。一边暗暗奇怪：“没有一个女孩受了气能这么哄妈妈，凭这耐心这得是一个多大气多开朗的女孩啊！”心觉得三十多年来，自己身边哪有这样亲人。

    陈明豪一旁非常心疼：“印子是没有，可是脸一边红了，若有手印子能摸到，不知道要多大的手力。”

    卜念愣了愣，平时陈明豪话不多，也非常孝顺母亲的。今天就为了她跟他妈妈这样对抗，这表现让她心头一颤，她很害怕陈明豪这样反常。

    推慕云浩的护士见没事了，就问：“先生，要拍片呢，咱们先走吧！”

    慕云浩点点头，等轮椅转过时回头深深地看了卜念一眼，笑了笑，随护士推着轮椅离开。

    卜念看到这一幕，脸上没来由地烫了烫，心扑通一下，迅速地别开头。

    大家已经说好了事，讲好了条件，陈明豪就劝母亲回家。陈母舍不得儿子留城里多花冤枉钱，本想带儿子一起回，看陈明豪跟宋巧玲和卜念一样忧虑和担心，就知道他不会回家。

    便扯了扯儿子衣袖，拉到一边，低声说:“儿子，我走了，时间不早，得赶紧赶车，晚一点就怕赶不上回咱村的车，我不能留城里过夜，那样又有不少钱就交代在旅馆，我舍不得。再说今天不回家，家里鸡鸭猪不知道怎么窜栏。临走妈特不放心你，得嘱咐你几句，你小子得记着。你人太实诚，不知道防备，瞧卜家娘俩，摆明用她卜念漂亮脸蛋吊着你呢，你得多留个心眼，不要不要被她们算计……”还没来得及说完，陈明豪就推着母亲出医院。

    母亲的话越说越不中听，他实在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