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末当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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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但立意

    李牧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之前的那一番表现,也在这吴兆元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这是吴兆元对他的第一感觉。

    如果放在四十多岁的自己身上,这本来是没什么,但是,如果放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年郎身上,就显得非常的难能可贵了。

    尤其是听说李牧这典吏之子以前还是个有些憨憨的二傻子,能有这般表现,真的是惊到他了。

    少年老成,心机深沉,此之谓也,如果这小子以后真进入仕途的话,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连他都有些捉摸不透的妖孽一旦真进入仕途,对于此时整个已经风雨飘摇的大明朝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啊。

    没错,对于此时天下的局势,吴兆元等一些有识之士,已经看得相当明白了,是真的管中窥豹的看到了一丝亡国之象。

    尤其是吴兆元,他从京城调来这江西南丰县任职,一路的所见所闻,更是加深了这一印象。

    犹记得崇祯元年,陛下诛杀阉党,将他起复时,一路进京,是畿辅旱,赤地千里,即便连京师这等首善之地都不能幸免,是飞蝗漫天,啃光了郊外所有的青苗。

    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阉党祸国殃民造成的,新君即位,拨乱反正,在君臣共同的励精图治下,这一切都将好起来。

    却没想,这新君即位后,局势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差。

    陛下这位新帝不仅没有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反而在大灾之年轻启战端,轻信了袁崇焕的五年平辽之语。

    呵,五年平辽,先不说能不能做到,这钱从哪来?

    自然是越发变本加厉的盘剥百姓了。

    比如将原本每亩土地九厘的辽饷加征银﹐提高到了一分二厘,大灾之年,还如此加派,那个百姓能受得了啊?

    导致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是愈发的雪上加霜,到他离京前往江西赴任时,赤地千里的景象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发加剧,光是北直隶地区,就有十多万居民云集在北京和通州城外。

    朝廷也根本无力赈济,即便装模作样的开了几个粥棚,也只每天施粥几百人做做样子而已,施的还是和清水一样能照得见人影的稀粥,仅有的一点赈灾钱粮早就被贪墨的不知所踪了,可能都没有出北京城。

    这也是明末那帮文官士大夫的传统,不管什么钱,到手扣一半,这是规矩,哪怕李自成打到城外了都不能变。

    便连重镇天津城外,都有土匪横行,抢夺施粥的粥棚。

    而官军根本不敢出城,只能坐视城外的百姓饿死,被土匪杀死,甚至还将他们的尸首当成被诛杀的土匪冒功请赏。

    这一幕幕景象,可不就是亡国之象吗?

    可作为一名读圣贤书的传统士大夫,吴兆元即便知道这一切弊政也根本无能为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尽人事听天命吧,陛下让他做县令,那他便做好一个县令,保护好这一百里内的平安吧。

    就比如这次县试,既然是他主考,那他就想货真价实的经他之手,帮朝廷选举出几个切切实实的人才来,而不是像满朝主公那样,自诩众正盈朝,可实则却眼高手低只会空谈误国。

    所以他也打定主意,如果这名典吏之子是真有才华,文章切合实际的话,那也不用刻意打压了,该怎样就怎样,该让他中就让他中,即便他真的心机很深很妖孽也无所谓。

    因为此时的大明朝真的太需要真正能鼎革救世的人才了,等不得,也拖不得,即便他未来成为张太岳那样的人物也无所谓!

    而对于吴兆元的想法,李牧自然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也会嗤之以鼻,因为他才不想成为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太岳呢,虽然听着很威风,但实则也就那样,而且最后的结局也很惨,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目标是要超越他,真正迈出那一步,于万万人之上,而无人能在他之上!

    当然,现在看是有点想多了,他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如何写一篇对这吴兆元口味的文章,从而通过这次县试了。

    否则,他真的要换条路走了啊,到时又得费更多脑筋了,而且未必比这条路轻松,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容易,也最有可能的造反起家方式了。

    毕竟直接造反的确风险太大,稍不注意,就有覆灭的风险,这样躲在朝廷的羽翼下,慢慢的发展壮大,丰满自己的羽翼,等翅膀真的硬了时,再直接反他娘的,才最有可能。

    因此,知道考题后,李牧并没有盲目答题,而是结合着考题,以及脑海中关于这吴兆元的资料,默默思索着,打着腹稿。

    这样沉吟良久之后,会心一笑,心中有了定计,他是终于动起笔来,提笔写道: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没错,李牧以此破题,然后用自己这一个月来拼命所学,结合着脑海中对于吴兆业这位廉吏的性格特征,开始对廉洁的重要性阐述起来。

    虽然他的辞藻这些的确不甚华美,毕竟之恶补了一个月嘛,但他的逻辑这些,包括认识这些,结合后世的经验,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

    末了,再度沉思良久之后,李牧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话,大体意思是——

    作为官员,光知道廉洁守纪是远远不够的,为官一任,第一要务是要造福一方百姓,使他们富足起来,不至于饿肚子,而这光靠廉洁是很难实现的,因此,廉洁只是为官的基础,是第一步,不廉洁你肯定做不成一个好官,但反之,你即便廉洁,也不一定真的就是一个好官,只要保持本心不变,是可以使些其它手段的。

    在誊写这一段的时候,李牧本来是有些迟疑的,因为这段话在这个时代太过大胆露骨了,在许多传统士大夫眼中,这个时代,你只要清正廉洁,就一定是个好官,但李牧却知道,并不是这样,你清正廉洁,只能说明你品行好,并不能说明你能力强。

    如果你没有过硬的能力来造福百姓的话,那么即便你再清正廉洁,最终也只能是和老百姓们一起饿肚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好官,甚至是庸官,因为你做不成事也做不来事,只知道抱着廉洁的牌坊来标榜自己。

    所以这段话到底要不要加呢?李牧是真的有点纠结。

    要是吴兆元认可的话,那么无疑,他这段话会加分很多,通过县试无异于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

    但是,要是吴兆元不认可的话,那可就糟了,不仅不会加分,反而相当于画蛇添足狗尾续貂,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直接将自己给pass掉。

    因此对于李牧来说,这就相当于是一场赌博,赌赢了,自己必然通过县试,那么自己这买官造反的大计就相当于成功了一大半,迎来了开门红,但要是赌输了,就只能黯然而归,去另找一条路了。

    当然,不仅是另找一条路那么简单,也会丢人丢到底,会让之前自己说的那些豪言壮语顷刻间成为别人的笑柄。

    李牧倒是不怕丢人,可他这次县试不光代表他自己啊,还代表他们家,代表他母亲和妹妹的颜面,所以他怕自己母亲他们也跟着一起丢人。

    别的不说,至少会让那来他家退亲的张氏越发嘲讽和蹬鼻子上脸了,这是李牧绝不想看到的,他还等着那老泼妇来将吐在他家门楣前的那口痰给吞回去呢,怎能这样轻易失败?

    所以,到底要不要加呢?

    娘的,拼了!

    最终,李牧还是心一横,将已经干了的笔尖重新蘸湿,一咬牙,将这段写了上去,心说富贵险中求,他穿越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都还没正儿八经的拼一把呢,就这次了,干!

    “呼~~”

    随着笔尖最后一笔落下,李牧也是重重的舒了口气,仿佛跑完了一个三千米般,竟是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连额上都渗出了微微白汗。

    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啊,如果真的不行,大不了自己换条路造反嘛,就不信了,凭借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脑海中掌握了那么多领先这个时代的知识,会找不到,那自己也别活着了,干脆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丢不起那个人。

    当然,隐隐的,李牧其实觉得自己通过的希望应该更大。

    因为根据脑海中自己所掌握的关于这吴兆元的资料,他不仅是位廉吏,还是位能吏,而既然是能吏,十有八九应该是很认同自己这段话的,否则,他也是沽名钓誉,尸位素餐之辈,不值得称道。

    但结果究竟怎样,他也不敢确定,就只能默默等待了。

    ………………

    李牧的交卷不算迟,但也不算早,出了考棚之后,是看到已经有不少考生先他一步出来了,此刻正三三两两的聚在那激烈讨论。

    因为这次县试的考生几乎都是童蒙,所以他们的话题自然也就与这次县试题目的文章立意以及语言优劣有关了。

    有些人甚至都已经二三十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在那面红耳赤的争论着,觉得自己的立意更高更好,要压过周围的人一头,别人都应该服他。

    对此,李牧也是不由摇头一笑,心说这些家伙才是真的没长大的孩子啊,这卷子都已经递上去了,有什么好争论的,即便现在后悔也晚了,与其在这里做无用功的马后炮,倒不如趁早找个地方哪凉快哪呆着去呢。

    毕竟考了这么大半天,也挺累人的,找个地方休息吃饭不好吗?真是的。

    想着,他便是自顾自的休息去了,因为试院里是提供开水的,所以李牧先是到开水房打了碗开水,接着拿出篮子里自己母亲陈氏给他准备的糕点美美的吃了起来,一脸的放松之色,完全没有其它考生考完后那患得患失,生怕自己不中,食不知味的模样。

    吃完糕点后,收拾好包袱,李牧便是直接出了试院,准备回家了,是突然看到,那李广然竟然还等在试院外,心中惊奇之下,是走过去道。

    “怎么,老师,李俊他们还没有交卷出来吗?你是在这等他们?”

    摇了摇头,出乎李牧意料的是,但见李广然是看着他道:“不是,李俊他们早就考完回去了,只是我听了他们的文章,恐怕……”

    说着,略显迟疑后,李广然的脸上是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显然,是不怎么看好李俊他们能通过这次县试了,即便李俊是他认为这届族学里教出来最好的学生,也依旧不看好。

    见此,李牧也算不由有些诧异,因为就李俊来说,的确是他们族学中四书底蕴最深厚的,也是李广然最抱希望的,要是连他也……

    怪不得这李广然一脸黯然呢,因为要是连李俊也没通过的话,那么他们李氏族学这次怕是真的要剃光头了,而不管怎么说,李广然是族学的老师,手下学生却一个都没考过,自然会颜面无光,也会被其它学生的家长质疑其教学水平了。

    于是李牧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李广然是突然道:“李牧,把你的文章也说给我听听吧,毕竟我是你们的老师,理应在考过后帮你们复盘参谋一下的,即便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也不应该影响这件事,不然我就是真的愧为人师了。”

    虽然他也知道李牧只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突击恶补了一下,考过的希望也很渺茫,但还是想听听看,毕竟李牧开窍了,他想看看这开窍后的李牧,经过这一个月时间的突击恶补,到底能写出怎样的一篇文章来。

    而见李广然说的真诚,李牧便也没有反对,因为两人之间的恩怨,经过这一个月时间的教学,可以说已经化解的差不多了,要真论起来,还真有那么点亦师亦友的味道了。

    加上李牧对于自己的这篇文章也颇为自得,有心想要跟人分享一下,让其参谋参谋,看看他这篇文章,到底适不适合这个时代的科举考试,因此便几乎一字不漏的将其背诵给了李广然听。

    在他想来,听完自己这篇及其大胆的文章后,李广然这种有些迂腐古板的老先生应该是非常吃惊的吧。

    可没曾想,结果反倒让他有些意外,在听完他的这篇文章后,李广然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叹了口气的直接转身便走。

    这也让得李牧是直接懵了,心想这到底什么情况?到底是好是坏你给个准话啊,这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就走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的文章真的很差很离谱吗?离谱到你不想多听一个字,因为再听一字就会爆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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