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时间里，酒红长发在空中定格，热烈如火，女孩脸上说不出是遗憾还是释然，美得像被暴风雨摧残过后，即将凋零的海棠花。

    “…”

    不知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双手紧紧攥住被沿，路明非将头深深埋进胸膛，情绪久久无法平息。

    那时候，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要永远失去鬼灵精怪，却格外让人心动的女孩。

    崩裂的铁轨，如弹丸般被弹出的铁屑与碎块，爆裂的君王怒火却奉行守护之道，高昂的吟唱声中，坠落的少年和跟在后面，毫不犹豫追着飞身跃下的少女。

    爆炸与飓风，构筑通往美好结局的楼梯，于半空盛放，明亮的光与焰就像故事结尾处的留白，这是独属于王子和公主的幸福章节。

    幸好，有他们在…

    一想到这里，失落和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说到底，自己还是什么都没做到啊…

    “哥哥，你好像很难过。”

    拉着扶手，下床穿好衣服，无视斜靠在柜子傍边的男孩，路明非抓起钥匙，推门而出。

    难过…大概是深夜时分，莫名的孤独感作祟吧。

    “我会陪着你，无论…”

    男孩的独白被房门隔断，可是，路明非没有太过在意，烦人的小魔鬼在完成目的前绝对不会放弃。

    现在，依然灯火通明的食堂，才是抚慰人心的最佳选择。

    在免费窗口找到外皮有些软塌的脆皮猪肘，搭配酸菜和土豆泥，端着盘子坐到某位不该刷新在此处的面瘫会长身边。

    “哟，少见啊！师兄，难不成你也失眠了？”

    盯着盘子里青豆和胡萝卜发呆的楚子航没有抬头，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寒暄，听不出情绪变化。

    “晚好。还有，我不是你师兄，芬格尔才是。”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都一个中学出来的。”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缘’？真奇妙。”

    第三个声音插入对话，自信满满的臭屁样子在他开口时就映入脑海，凯撒坐到路明非身边，和楚子航隔开一个座位。

    “老大？你也来吃宵夜？”

    “嗯哼～”

    将堆满各种昂贵料理的餐盘推到路明非身前，搂住瘦弱的肩膀，探头痞里痞气地从他身前看向另一边还在发呆的楚子航。

    “这不是会长大人吗？怎么深夜黯自神伤？情感问题？”

    竞争归竞争，友谊归友谊，决斗前为对手点一支雪茄，烟雾中背对背相行渐远也不失浪漫。

    “喔喔！老大你很懂嘛！”

    埋头苦吃的路明非听见有八卦，一手一只蟹钳，当成拍手器来回交击代替鼓掌。

    “是那个新生吗？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夏弥吧？一见钟情也会发生在你身上？”

    “不关你们的事！”

    猛地起身，楚子航端起铁盘，将一口没吃的宵夜倒进垃圾桶，大步朝角落走去。

    “唉…”

    摇了摇头，凯撒松开路明非单薄的肩膀，轻叹一声，放松身体靠坐在有些僵硬的椅子上。

    美人回眸一笑，如同婴儿般圣洁无瑕，却引得众生颠倒彷徨。

    感情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翻开神秘古籍，就要做好用一辈子去解读的准备。

    用力拍了拍和龙虾搏斗的路明非那佝偻起来的身躯，凯撒也站起身，在疑惑的眼神中径直离开。

    “这又是怎么了？”

    目送凯撒走出食堂，路明非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到。

    “大概是犹豫要不要掏枪，对着你的脑袋来一枪。”

    清冷的声音唐突响起，把路明非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回头，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端着全家桶和可乐的楚子航。

    “别满脸认真地开玩笑啊！怪吓人的。”

    将托盘重重拍到餐桌上，楚子航冷声阐述，同时将一杯还冒着气泡的棕色饮料递过去。

    “没开玩笑，你喜欢陈墨瞳的事凯撒绝对知道。”

    “谢了。噗——”

    道谢刚说完，嘴里的可乐就化为雾滴喷出，路明非拼命掩饰眼神中的慌乱之色。

    “师兄，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这是报复吧！这绝对是报复吧！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记仇！

    “不争取一下吗？我想，以凯撒的性格，不会介意。”

    烦躁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却忘了手上还拿着蟹腿，硬刺划过头皮带走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

    “你懂什么！你自己的事还处理不明白！你！”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管用的。

    站到一半的身体无力地重新跌坐回座位，声音低落下来，路明非不敢抬头看楚子航现在的表情。

    “抱歉，我…”

    搭在肩膀上的手让准备继续道歉的路明非愣了一下。不至于直接动手教训他吧？太掉价了吧？

    “没关系，毕竟是师兄。”

    没有管路明非奇怪的眼神，轻轻用力捏了两下，楚子航回忆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顶着书包冲进雨幕的窘迫背影。

    “如果有一天，”

    怎么能怪他？这个瘦弱的少年很努力了…狼狈的又不止他一个，只是自己把这些藏在心中，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罢了。

    “她披上白纱，朝着教堂前进，准备接过花束，嫁给…”

    仿佛下定某种决心，眼眸中熊熊燃烧的金色辉煌夺目，楚子航咬着牙好像在和谁较劲，低沉沙哑的声音中愤怒几乎淹没每一个音节。

    “我陪你，打爆婚车的车轴！”

    彩绘着诸神战争的穹顶下，两人目光灼灼，倔强地对视着，谁都不愿移开视线。

    食堂角落里，还有一对组合正在安静看戏，但，诡异的是，他们好像空气般没有存在感，哪怕楚子航刚刚路过桌边，也没能察觉此处空间还有旁人存在。

    “你觉得，他这些话，是说给谁听的？”

    “别转移话题啊！我好不容易赢一次！快给钱！”

    女孩根本不在意那边几人交谈中涉及到自己，拍着桌子，震得玻璃杯都微微弹起。

    “喏。”

    抽出一张黑卡，沿桌面推过去，我注视着对面得意忘形的女孩，出言调侃到。

    “真有你的，不愧是…”

    “不会好好说话可以闭嘴！”

    瞪了少年一眼，夏弥恨不得给他来个大记忆遗忘术，色欲之罪又不是她自己评定的…都怪诺顿！

    “话说，我们拿他们三个的情感打赌，是不是太恶趣味了点？”

    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清澈温和的男声响起，到某个界限后，消弭于空气中，没有半点外泄。

    “喂喂，你脸上的怪笑怎么看都不是愧疚的样子吧？”

    夏弥有些无语。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着正直的话，干的事却不能说截然相反也能说南辕北辙。

    关键，他还真是一副为了大家好的模样，丝毫没有玩弄他人的自觉，或者说，太自然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仅看外表…好吧，她还真被无瑕的外表欺骗过，差点直接升天。

    回想那个魔幻的夜晚，夏弥微微出神，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细节被自己下意识忽略了。

    “对了，加图索家族的特使马上就到，副校长好像要征召你做拉拉队的领舞。”

    “那个老色鬼！”

    自然而然，注意力被转移。完全忘记，即使是赝品，如何能在没见过正版的情况下凭空捏造…也对，最初连串的震惊打晕头脑，之后相处时光中的几次接触，下意识就默认了少年持有仿品的事实。

    即使是最接近人类的龙王，也仅是专注于溯源，结果至上，全然忽略过程中的端倪。

    “是啊，我就说，你穿拉拉队服岂不是暴露劣势？”

    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糊弄，我不禁在心底感叹，龙王之间的差距真是比普通人和混血种之间还大。

    “？”“！”

    抬手抵住少女光洁的额头，制止她扑过来的架势，偏过头，看向并排坐好，沉默着吃饭的两人。

    至于那边…他们开心就好，虚假的希望也算希望，不是吗？

    “对了，你去偷康斯坦丁骨架的时候，小心点。”

    “说得那么难听。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被捏住的小嘴传出闷闷的声音，夏弥有点不爽，不就靠自身魅力赢了点小钱，至于轻视她吗？

    再怎么说，龙王也不会被蝼蚁们随意推翻…难道说，吃醋了？

    “这么自信？那就好，我要出去一趟，”

    不明白为什么女孩突然傻笑，我只好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顶着额头将她推回对面的座位，朗声宣布。

    “参加一场，无意义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