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会议室中心的圆桌上，男人装若癫狂，手舞足蹈地为众人阐述他胸中的大业。

    “龙骨，龙血，炼金刀剑…”

    “我们，将喰尽龙族的权力！”

    捂住胸口，男人激动到有点语无伦次，声音骤然降低，仿佛正在诉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最终，成为新的龙族！”

    可惜卖力的表演没有引起共鸣，会议室内的气氛转冷，只有大屏幕上投影的某个集会带来些许热闹。

    “说得很好，只不过，你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

    坐在圆桌尽头的老者打破沉默，右手不自觉探入布料，捂住隐隐有些幻痛的侧腹。

    “昂热，他对你们来说太过遥远和陌生了。”

    虽然声调沉稳依旧，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依然可以听出老者言语中蕴含的焦躁和不安。

    “他就是个疯子！从地狱之门里爬出来的魔鬼！”

    老人背后，自天花板垂下的荧幕漆黑无光，几点摇曳金色开始闪烁，随即，越来越多的金色亮起，一双双眼眸尽情展示它们独特的魅力。

    这是，妖魔的狂宴！

    毫无疑问，混血种聚会时，最能证明身份和地位的东西，不是财富，不是武力，而是流淌在血管中，欢呼雀跃的灼热龙血！

    主持人激昂的演讲声中，会议室内再度回归沉默，所有人都各怀心思低头不语。

    老人环顾一圈，微微摇头，抽出手掌，摸向桌下抽屉。

    真是不像话！几十年了，还靠着他和他的老搭档才…

    眼睛惊恐地瞪圆，北美混血种的领袖，汉高，骇然失色，名为‘德州拂晓’的大口径炼金左轮居然会在他眼皮底下离奇消失！

    “…第七件拍品…”

    主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介绍，试着炒热气氛，为卖品争取一个高昂的价格。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突如其来的压力是怎么回事，老人已经很久没如此失态了，额头渗出汗水，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

    机簧转动的咔嚓声响起，在落针可闻的气氛中如此突兀，齐刷刷转头的不善视线没有打扰某位不请自来的少年手上把玩枪械的动作。

    “别那么严肃嘛～”

    好像察觉到灼灼视线，少年终于舍得抬头，带着诡谲的微笑，自然而随意地交叉双脚翘在桌面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

    已经是无法轻易翻篇的情况了，老人板起脸，他的身份，他的血统，他的骄傲都让他无法沉默下去，埋头装鸵鸟。

    “你这是在挑起战争！”

    “可，战争已经开始了。”

    少年撇了一眼，没有再加关注，手指勾着扳机护圈，旋转左轮，直视老人瞳中酷烈的暗金色。

    “真是好枪，不用来玩那个游戏简直就是犯罪。”

    “俄罗斯转轮？你先请。”

    汉高沉声回答到。真是个疯子，让他自取灭亡吧，希望污渍别飞溅得到处都是。

    “什么是喜剧的秘诀？”

    带着夸张的笑容，将弹夹填满的凶器顶在太阳穴，自问自答，同时，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时机。”

    咔哒一声，枪械的空响玉石碎裂似的清脆悦耳，却又如平地惊雷般，在众人心中搅起轩然大波。

    “什么是勇气？”

    再次提出问题，嚣张至极的行径彻底激怒了汉高，但又搞不明白他是如何逃过颅骨开花的结局，只能保持沉默继续观望。

    应该说，被迫欣赏他疯狂而诡异的独秀表演。

    “压力下的优雅。”

    再度空枪，装满子弹的弹仓仿佛在开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成名已久的炼金造物此刻甚至不如稚童手中的玩具有威慑力。

    “最后——谁才是BOSS？”

    瞳孔中好像有融化的黄金溢出，老人被残虐威严的视线震慑，不自觉熄灭金瞳，以示臣服。

    惊觉到这一点后，眼角青筋凸凸暴起，汉高目眦欲裂，紧咬牙关，不愿意屈居人下。

    “当然是我啦～”

    少年大笑着三度扣下扳机，对准自己的头部，全然不管现场恼羞成怒的一众‘精英’。

    弱小者连表达愤怒都如此孱弱，淹没在强音的余浪中，用尽全力也只能艰难喘息。

    “轰”

    避开子弹，少年俯身，曲膝蓄力前冲，反握枪管，桃木枪托挨个敲碎两边拼命开枪的暴徒们的脑壳。

    肆意张狂的笑声中，枪声大作，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血腥残暴的屠杀开始了。

    “咔嚓”

    …

    “咔嚓”

    嗦干净指尖的调料，在塑料袋中寻找薯片的踪迹，无功而返后，随手将袋子扣在某个脑袋上。

    “神秘的二号嘉宾加价！五千万美金！让我们为她的眼界和勇气尽情欢呼吧！”

    主持人声嘶力竭，能遇见富豪间斗气的事，不多捞点好处，简直愧对他口中巧舌。

    连锈迹都没有的青铜刀具，年代不详，背景不详，能力不详，冤大头才会出这么多钱。

    本以为会流拍的附加品，居然能拍出天价，真是Lucky～

    和屏幕中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简直是两个极端，只有无聊的哈欠声回荡在宽敞的空间。

    会议室，桌边一圈人低下头颅，双手自然垂落，宛若在举行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或是客厅之中围绕餐桌祷告的家庭聚会。

    咖色会议桌正中间，西装革履的男人双膝跪下，重心放在脚后跟，套着塑料袋的头颅深深垂在身前，就像在诉说罪行的忏悔者。

    莫名的神圣感油然而生，受难的基督被人群簇拥，却无一人愿意伸出援手拯救他。

    坐在桌首的老人面容狰狞，早已失去生息，但残留的视线凌厉如鹰，越过跪匐的男人瞪向对面，可惜少年的注意力全在他头顶，依然喧闹不已的大屏幕上。

    “哦哦哦！一个亿！一个亿！让我们为一个亿鼓掌！”

    仅相隔数几米的台前，人们还在为阔绰的出价而狂欢，无法欣赏这幅诡异又神圣的画卷。

    “十八号！年轻的富豪，上帝与你同在！”

    主持人大幅度后仰，遥指坐席上带着面具的路明非，听起来恨不得认他做干爹。

    “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资金？”

    突然插入画外音，压下嘈杂，我又为无聊的剧情打了个哈欠，散漫地回答到。

    “作弊呗～”

    身为学院秘书，理所当然，掌握任务资金的一切动向，校长只申请到两千万，敢超支四倍，S级真是不得了的神经病。

    “作弊吗…”

    辉夜姬没有继续纠结，人工智能应该专注于服务，至于服务对象，她对优先级的把控一向到位。

    “沿路的监控都已篡改，您还有五分钟回到车上…”

    哪怕是机械合成的电子音，此刻也能听出憋笑的情绪，前朝的剑可斩不了今朝的官。

    有野心是好事，但最好提前掌握情报。镇静剂？换成神经毒素可能还有一丝渺茫的机会。

    “继续表演昏迷。”

    摆了摆手，我歪着头靠在柔软的真皮椅背，百无聊赖。

    “还早，看完再说。”

    “是。”

    这样说着，辉夜姬还是偷偷预定了十五秒的闹钟，世界上最强最完美的神速者不需要太多时间。

    至于仅凭对视，就秒杀一众家族精锐的夸张表现，辉夜姬并不奇怪，根据推演，哪怕对上‘神’，主人也有胜算。

    “走了。”

    看到主持人兴奋地宣布验资通过的结果，我活动活动腰肢，站起身，推门离开。

    稻草富翁…

    就不想想，代价是什么吗？

    聚光灯下的风光，围观群众热闹的欢呼庆贺，收获敬佩和礼待，代价只不过，变得不像自己罢了。

    看来不用培养羁绊了，那边也挺着急的，就让剧本快点翻页吧。

    反正，逃不掉的，才叫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