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转过头来问道：“黄姑娘，若是让先生们发现了你私自抱回飞燕，怕还是要免不了责罚啊。”

    “怕什么？我才不在乎呢。”黄月英嘴上逞强，心里却热乎乎的。

    诸葛亮笑笑：“我倒不担心黄姑娘受欺负，主要是怕飞燕一旦受了牵连，就要自在不得了。”

    诸葛亮正摩挲飞燕下巴，却觉一阵疾风拂过。再抬头，黄月英已在十米开外，只留一个倔强的背影了。黄月英头也不回的大声唤了两句“飞燕”就匆匆离去，本来娇憨打的飞燕听见动静，迟疑了一小会儿，这才不情愿的跳出诸葛亮臂弯里的温柔乡，又切换回原本虎虎生风的模样，追黄月英而去了。

    难道自己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不成？

    诸葛亮望着黄月英和飞燕的背影，实在摸不准这主仆二人的脾气，有一丝怅然。

    是夜，繁星满天。

    诸葛亮根本睡不着，索性一个人出了宿房走走。每当心情郁结或者思维凝滞的时候，诸葛亮都会习惯性的抬头看看星空，从小诸葛亮就喜欢听父亲和叔叔讲这满天星斗的故事，斗转星移，所有宇宙和人世间的运转奥义，莫不藏在这星空之下。

    正琢磨呢，听见身后有小碎步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杏儿和狗儿朝书馆大门而去。

    杏儿没想到会看见诸葛亮，连忙低头掩面，恭敬行礼。星光稀微，诸葛亮还是看出杏儿双眼通红，像是刚哭过。

    “杏儿姑娘？”杏儿一愣，匆忙应付道：“哦，诸葛公子好。柴房里实在有些憋闷，我带弟弟出来透透气。”

    诸葛亮笑笑：“这几日杏儿姑娘把书馆上下所有人的衣裳都浆洗了一遍，里外洒扫整洁一新，为的就是今夜的不辞而别吧？”

    杏儿知道瞒不过诸葛亮，叹了口气，气息很轻，却沉重异常。

    “实不相瞒。我们姐弟二人承蒙水镜先生好心收留，却不断给先生和书馆惹来诸多祸事，内心羞愧不安，今日几位公子小姐又去闹水镜先生，说还要让官府来书馆彻查。我怕给先生惹来更多麻烦，本就出身下贱，留在书馆只会坏了书馆的名声，如果离开书馆，书馆的霉运兴许就会烟消云散了。”

    诸葛亮叹口气道：“每人出身或有高低不同，但实无贵贱之别。姑娘切勿妄自菲薄。姑娘此番不辞而别，狐妖见你们一走，定会暂时收手，乐见人们把一切罪责怪在你们姐弟身上，从而坐实了传言，水镜先生也会落得用人不察的口实。就算狐妖继续出没，人们也会非议姐弟二人在水镜危难之时弃恩人于不顾，礼数不周的。。”

    杏儿慌了，连连摇头摆手，手足无措，掉下泪来，哭诉自己哪里想到这么多，水镜先生是大好人，自己只是不想再给先生添麻烦了。

    瘦弱的狗儿始终一言不发，用薄薄的手背给姐姐仔细拭泪。姐弟情深，可见一斑。

    诸葛亮安抚姐弟，表示回帮助姐弟找一个安身的稳妥办法，末了，诸葛亮又问起杏儿每每深夜劳作，有没有发现过何人何处有何异常？

    杏儿咬着下唇，沉默不语，她的神情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仿佛心中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她的眼神游离不定，时而聚焦于某个遥远的点，时而又收回，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重要的片段，又或是陷入了某种艰难的思考，令她的思绪暂时凝固。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她的沉默而变得更加凝重，一片寂静之中，时间仿佛停滞了。然而，就在这样密不透风的沉郁夜色中，忽然间，似乎有什么细微的动静打破了这份静谧。

    一只看不见的虫儿，或许是被这沉闷的氛围所吸引，亦或只是偶然经过，悄无声息地飞过，它的翅膀轻轻拂过空气，留下了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涟漪。这短暂的波动，如同一缕清风，瞬间划破了夜的寂静，给这片沉郁的黑暗带来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杏儿的内心世界，正如那看不见的虫儿一般，虽然外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诸葛亮眼里闪着星光，他觉得杏儿一定会说点什么，但杏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看向弟弟，道出自己只想照料好狗儿，没注意过其他。

    狗儿身体开始发颤，杏儿忙抱住狗儿，用双手搓热狗儿的臂膀：“弟弟体弱，这是受不住夜里的寒意了。”诸葛亮忙解下婶母补过的披风，给姐弟俩披上，杏儿一再推脱，但诸葛亮坚持让她给狗儿披上，并让他们今晚先回房休息，安身之事，明日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昏昏欲睡的经学课终于下课了，一听王老师讲《尚书》唐炳就打瞌睡，苏莹则利用宝贵的课堂时间来补妆，好在王老师自己沉溺在“曰若稽古”中摇头晃脑，也不管同学们听不听。

    但诸葛亮听得津津有味，好不容易下课了，还追着王老夫子讨论《尚书大传》，唐炳听了一会儿，什么“五脊六兽”的听也听不明白，便在教室门口对着诸葛亮挤眉弄眼，诸葛亮只得匆匆告辞王老师，下次课再行讨论。诸葛亮一走，王老师也长松口气。

    饭堂里，诸葛亮和唐炳、黄月英共坐一桌。唐炳说，杏儿这么大的事情，得赶紧处理一下，诸葛亮问唐炳有什么想法。小胖子登时眼睛发亮，出了一堆不靠谱的馊主意，什么让大家众筹集资啦，什么让杏儿有偿洗衣攒房租啦，黄月英听得直翻白眼。

    恰巧唐家下人来给唐炳送零食，黄月英便让唐炳差了下人把兄妹送回唐家暂住——毕竟你们唐家是邓县首富，不差这兄妹的两双筷子。首富不是一直要当首善吗？

    唐炳鼓着腮帮子哼唧了两声，面露难色：“一来没有跟家里打过招呼，再说了，爹娘做生意怕犯忌讳，再被姐弟俩的鬼脸疮吓到，影响了买卖的财运……”

    黄月英嘴角挂着一丝蔑笑，说自己会带杏儿狗儿兄妹俩回家。

    唐炳插话：“谁不知道黄大学士有洁癖？连猫都不让你养了，又何况是带两个脸上生疮的病人回家？你快拉倒吧！”

    二人还要争执，诸葛亮开口拦住：“唐兄和黄姑娘都不必为难了，昨夜我主意已定。”

    二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诸葛亮回以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