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到帛布上的地形图，董卓被彻底震惊了。

    如果只是简单细致入微的详细，也就罢了。毕竟关于这一点，自己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想到了。然而让董卓想不到的是，首阳山不单单只是地形复杂，居然还有多达十几条的暗道。

    这些暗道，能够通往山下乃至整个关中不同方位的十几处地方。

    复杂的程度，甚至颠覆了董卓原本的想象。

    “恐怖，简直就是恐怖如斯啊。”

    董卓心中暗暗惊叹。

    这一刻，他叩谢苍天，让自己提前从皇甫嵩这边获悉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若非如此，这些不为人知的暗道路径，一旦未来被自己以外的军队获悉。

    看似固若金汤的首阳山，或许顷刻间就有易主的风险。

    这一刻，董卓掩饰不住内心的激荡。同时也下意识的看向稳坐在自己对面的皇甫嵩父子侄三人，突然有了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太师，你这下应该知道我们的诚意了吧？”

    或许是感觉到了董卓一脸震惊的样子，此时的皇甫嵩反而洋洋得意起来。

    他并不了解董卓真实的内心想法，一旦得知，恐怕震惊的就不单单只是董卓这么简单。

    毕竟董卓，可是站在韩马二贼背后的黑手。而自己积蓄了一年多的首阳山基业，也是被如今的董卓亲手摧毁的。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啊。”

    董卓阴阴点头，凝视着皇甫嵩的双眸，逐渐从一脸的震惊变成讥讽般的窃笑。

    就是这一份复杂的神情，让原本还为此洋洋得意的皇甫嵩，此时突然也有了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董太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董卓一声冷笑，故作威仪的表现出不屑之色。然而却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帛布收入了自己的袍袖里：“此图本，确实有些颠覆。不过我却有个疑问，对于首阳山那边的情况，皇甫大人却是如何这般清楚的呢？”

    “这……”

    皇甫嵩瞬间哑然，完全没料到董卓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自己之所以将帛布上的地形图绘制的如此详细，其目的就是要博取到董卓的信任。只是让他完全没有想到，此时的董卓反而因为帛布的太过详细，开始怀疑自己。

    “太师，这个问题，真的那么重要么？”皇甫郦感觉到叔父的失态，立即站出来打起了圆场：“如果小侄若是了解的不错，昔日太师也曾是我叔父麾下的部将。别人不知，难道我叔父和我皇甫家的能量，太师会不知道？”

    “对对对，我皇甫家可是堂堂世人皆知的‘凉州三明’啊。”

    皇甫嵩此时也反映了过来，立即顺口搭音。

    董卓却忍不住一声嗤笑，看着此时已经有些变了脸色的皇甫嵩会意般的点头。

    “对啊，皇甫大人可是昔日名动雍凉二州的‘凉州三明’啊。此番你们要是不说，我甚至差点儿都要忘了。似如此论，你们的消息来源，倒是可靠。毕竟路子广么，又岂能是老夫这样出身微末的人所能比肩的。”

    “董太师，你不用话里话外夹枪带棒。”

    皇甫嵩咬着牙，一脸恼怒的看着董卓。

    双眸里的戾气，已经让他有些情绪失控。

    “皇甫大人，不要动怒么。这件事，其实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董卓一脸近乎荒诞的笑着，甚至语气里透出对于皇甫嵩的挑衅：“不过我听说，最近韩马二贼可是很嚣张。居然下山劫掠我关中的世家豪族。很多豪族，因为皇甫大人没有保护好他们，反而到我这里寻求庇佑。”

    “这……”

    皇甫嵩闻言，脸色明显有些难堪。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人平日里虽然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然而为了什么，岂非也就是借助自己家族的名头，寻求庇佑。

    只是让皇甫嵩没有想到，这些人平日里对自己低眉顺目的。

    如今刚刚遇到一点危急，就马上跳槽到了董卓这边。

    “可恨，当真可恨。”

    皇甫嵩咬牙切齿，但还是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当他再度看向董卓的时候，脸上反而露出一抹近乎傲娇般的笑容。

    “似如此，董大人接收他们了？”

    “哎，我怎么敢呢。毕竟谁不知道，这些地方豪强，可是您皇甫大人的故吏。没有经过皇甫大人的许可，您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能这么做啊。”

    “嗯……”

    皇甫嵩双眸阴沉，悻悻般的点了点头。

    董卓这一番话，他认为应该不假。毕竟是自己的人，董卓可不敢轻易接收。此等事换成自己，或许也会这么做。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居心。

    “人我是没接收啊，不过我却从这些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儿。如今心存不解，反而想要请教皇甫大人。”

    “请教我？”

    皇甫嵩眉头紧锁，显然有些没跟上董卓的脑回路。

    “是啊。”董卓挑了挑眉：“听说，韩马二贼这一次劫掠的动静挺大。但凡是关中的世家豪强，基本都在他们的屠刀之下无一幸免。唯独皇甫大人，如果我了解的没错的话，您的家族好像一点儿都没有损伤吧？”

    “你什么意思？！？”

    皇甫嵩听出了话外之音，此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怒视董卓，一双拳头都握得“咯咯”作响。整个身体，更是控制不住的激烈颤抖。

    “董太师，你该不会是想说，我皇甫嵩会和韩马二人有所勾结吧？”

    “哎~皇甫大人，我可不敢这么说。”董卓乔装出一副无辜而又怕怕般的样子，连连摆手：“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受到了波及，唯独皇甫大人没事。当然，我是相信您的，但人言可畏啊。就算是道听途说，我董仲颖也不能不防不是？”

    “你！！！”

    这一刻，皇甫嵩都要气炸了。

    哎呦，谁特么有治心脏的药，给我来一片。

    此时的皇甫嵩，完全一副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模样。

    当然，他也清楚。眼下让自己气愤的对象，已经不单单仅限董卓一个人。相比于他，皇甫嵩反而更痛恨曾经与自己同属一个阵营的关中豪强们。

    “好啊你们，我皇甫嵩对你们曾经也算不薄吧。”

    “眼下才出了些变故，你们就对我落井下石。”

    皇甫嵩气得牙痒痒，董卓这边却还在一脸憨笑、人畜无害的煽风点火。

    “皇甫大人，息怒、息怒。这事儿要我说，你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谁都受了波及，怎就唯独你一人独善其身？”

    “现在是你应该好好想想办法，怎么自证清白，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自证清白？”皇甫嵩听到这话，差点没直接蹦起来：“我本来就是清白的，何须证明？！？”

    “你看那……是吧。”

    此时的董卓，双手插兜，一副不知道什么是对手的模样。

    皇甫嵩气喘吁吁，险些都要背过气去。身边的皇甫郦以及皇甫坚寿，全都上前安抚。然而时至此时，他们也都没有了主意。

    在他们看来，董卓虽然狡猾，但这件事显然没有说谎。

    况且不用董卓，他们也知道。自从韩马劫掠、关中各大豪强家族受挫以来，这些人针对自己家族的抹黑基本就没有断过。

    世态炎凉，人言可畏。

    包括此前一直和他们亲如一家、同为‘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家，近日也对他们的态度极其冷淡。

    人性，终究是自私的。

    利益面前，什么往日的情谊，全都可以抛之脑后。

    “时至此时，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皇甫大人自证清白。”

    “……什么办法？”

    皇甫嵩气喘吁吁，却还是不禁抬起头，悻悻般的望向董卓。

    尽管他知道，董卓提出的办法，很可能不怀好意。然而此时，他已经没得选择。如果皇甫嵩没办法自证清白，原本支持他的关中豪强，势必会离他而去、彼此渐行渐远。

    如今的自己，已经把首阳山彻底丢了。

    如果连同关中的豪强家族也都摒弃自己，那他皇甫嵩乃至整个家族，就真的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收拾不收拾董卓，那还是其次的。

    关键自己的第一要务是什么，是重振昔日‘凉州三明’的雄风，恢复属于他整个皇甫家的高光时刻。

    这个梦想，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说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皇甫嵩咬着牙，此时早已没有了来时敢和董卓相庭抗理的傲气，反而是彻底豁出去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