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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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肆回 当时雷雨寒

    夜色朦胧。

    恢弘的揽月帝都笼罩在一片紫色迷雾之中,雕栏玉砌的宫殿沉淀着花绪文明生生不息的历史。海玫瑰盛典已近尾声,皇族在梦魂台上祈福。帝君低喃几声,月亮橙色的清辉化为一股暖流倾洒向摇曳的海玫瑰。深紫花苞瞬间炸开来,展露纯白内里,承载花芯中舞动的月光。人人脸上都挂满笑容,期待海玫瑰代表先祖与神明赐予这个已走过千年风雨沧桑的帝国以安定祥和。

    帝君还在郑重地舞动月光,而欠身立于一旁安静看着的女子已然大汗淋漓,温热的液体从衣裳里面一丝一缕渗透出来。

    花绪歆悦。那个血统高贵又倾城倾国的女子。

    此刻,帝君的身影在她眼中一点点变得模糊。连最后的意识也消失殆尽的时候,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倾倒下去。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踏实地接住,她微微张开眼。是意料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她便安心地沉沉睡去。

    所有人都在等待中失去语言,静静地,只等婴儿一声啼哭。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一场可怕的震动。

    揽月帝都霎时黑夜如白昼,天空几道惊雷炸裂,轰鸣声震耳欲聋。海玫瑰匆匆收拢起花瓣,紫色花苞微垂,像是致意。

    世界回归正常,月光又温柔如初。从帝妃寝殿冲出来了怀抱初生婴儿的第一兵团长,花怀安。

    帝君看到他怀里的婴儿,微微皱眉,二三兵团长便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他去路。电光火石间,花怀安单手执剑被压制住。

    白刃相接的瞬间,薛辕和凌若昂身形皆是一凛。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花怀安拔剑的后果。“花绪鬼王”的称号绝非危言耸听。这个男人若动了杀意,别说薛辕和凌若昂,就是再来十个兵团长联手都毫无胜算。这些年他手握雄兵,南征北战,敬上治下,威望甚高,容颜和神情随着经历发生变化,早已不是凭借“花绪鬼王”名头入驻怀安将军府时候那个让人将信将疑的年轻人。

    如今的“花怀安”,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是南国战场崛起的“花绪鬼王”,麾下花绪兵团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关于花绪兵团的实力,新兵总会听到这样一个段子:若是看到花绪帝国驻扎兵团旌旗,尚可一战;若是看到三大兵团旌旗,马上逃跑;若是看到“花将军”挂帅的第一兵团旌旗,应原地自行了断。因为,遇上“鬼王”便只有死路一条,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存在。他任“花将军”这些年,第一兵团成为帝国名副其实的铁盾和利刃。

    如今,薛辕和凌若昂剑下正是这样一个人。

    怀安此刻的神色隐忍而深沉,一手牢牢抱着婴孩,一手执剑稳稳接住两人的迎头痛击。

    这是发生了什么?凌若昂剑已出鞘,脑子却没跟上,混沌得很。

    一旁的薛辕压低声音,问道:“花将军怀里,可是帝妃殿下刚诞下的皇子?”

    没等怀安回答,帝君瞬间逼近眼前,居高临下。他已然不再年轻,却依旧英气逼人,有着不容置疑的君临天下之姿。此刻,帝君面前动弹不得的怀安如同一只蝼蚁。尽管他是号称帝国最强男人的花将军,在帝君面前他依然渺小而微不足道。只要帝君有心,抬手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怀安警惕地注视着帝君。

    帝君舒展眉心,不紧不慢道:“我们花绪尊贵可靠的第一兵团长,这会儿不在自己岗位上守着,神色匆匆地要去哪里?”话尾戏谑转为威严。就在帝君要亲自出手的时候,寝殿里传来帝妃娇弱的呻吟声。趁着所有人对这声音的一晃神,怀安打掉压制住自己的两把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薛辕、凌若昂见状疾步要追,却听身后帝君的声音。

    “不必追了。”

    他目视怀安离去的方向,微微转动手上扳指,沉声道:“怀安……是我亲自挑选出来担当得起‘帝国花将军’称号的男人。他若想逃,就没人追得上。”

    听了这话,薛凌二人似乎松了口气,马上收敛架势,单膝跪地恭敬道:“是,陛下。”

    “即刻封锁揽月帝都,控制住怀安将军府,全境张贴布告。告诉‘花将军’!三日为期,交回皇子,既往不咎;三日一过,杀、无、赦。”

    帝君说完转过身,对随侍宫人吩咐道:“去,把拾欢公主接过来。”

    眼见帝君进了寝殿,凌若昂插空赶紧给薛辕递了个莫名其妙的急迫眼神。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老大抢了帝君的孩子?他抢帝君孩子做什么?不要命了??!

    薛辕不出所料黑着一张脸没做任何回应。

    两人礼毕后便立马调兵声势浩大得把怀安将军府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好几个圆,甚至他们两人都亲自去镇守那府邸了。

    这何止是不要命,这是全族的命都不要了!!

    一切来的这样突然,让凌若昂冥思苦想却不得解。他斜靠将军府大门旁的外墙,十分努力得消化目前情势,不远处一队人马正风尘仆仆往这边赶来。为首之人下马不紧不慢踱到他面前,躬身行礼道:“凌将军。”

    “嗯。”凌若昂随便应着,他根本不认识这人。这人穿着京城常见的华服,不过颜色暗一些,外面披着素色外袍。凌若昂迅速瞥了他一眼,分明在那双灵活的眼睛里看到戏谑之意。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怪怪的。

    “在下奉命前来共守将军府。”那人又道。

    有意思。凌若昂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心想:两大兵团长在此,你是哪根葱?

    “奉谁的命?”

    “自然是帝君之命。”那人眼珠一转,嘴角挂上讨好的笑,似乎早料到凌若昂会这样问。

    “此地有正规兵团镇守,安全得很。带着你的人去玩吧。”凌若昂扯出个流氓笑容,回道。

    “我们也是正规兵团啊!”那人自如得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体现害怕心情的说话语气引得凌若昂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两人相对而立,一人佩剑在侧全副武装,一人长袍宽袖悠闲自得,谁比较正规实在显而易见。再看他身后为数不多的手下,更是打扮随意,个个都像地下城流窜的老鼠。

    哪个兵团穿成……你们这奇葩样。

    凌若昂忍住嘴边的话,耐着性子跟这个连头发都不束起来的邋遢男人调侃道:“是啊,你们一看就很正规。我的意思是用不着这么多人,你瞧这将军府,如今连个苍蝇都插翅难飞。”

    “是啊。”那人闻言叹口气,全然收起先前的恭敬模样,在凌若昂面前立直身体,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不客气道:“帝君要你们守将军府是希望暗中进行,万一花将军回来,也好及时发现。你们倒好,如此大张旗鼓,搞得帝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怀安将军府被困’这消息传递出去,你是怕他回来还是怕他不回来?”

    凌若昂一愣,薛辕恰到好处得从府中走出来,代他答道:“该回来总要回来。”

    那人看到薛辕,眯起一双眼睛意味深长道:“暂时不会了。城门来报,伤亡惨重,他人早已经出了帝都。”

    薛辕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对那人招呼道:“来了。”

    那人点点头,将手伸进拢袖,自作主张安排道:“把你们守在外围的人都撤了。我在这儿守着,你们去休息吧。”

    凌若昂还要说什么,薛辕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不必再开口,对那人回道:“如此,就辛苦你了。”

    凌若昂跟着薛辕走远了,迫不及待得问道:“谁啊,那是?”

    “闻英。”薛辕边走边说,“你就是接了他的班,做的第三兵团长。”

    “哦,就是那个去向不明的前兵团长。他隶属什么兵团?我怎么不知道?”

    “那是个不在明面上的兵团,势力不比我们三大兵团弱。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薛辕步伐迅疾,解释了几句便作罢。

    凌若昂学着闻英的样子翻了翻眼白,道:“我讨厌他的眼珠子。”

    两人步履匆忙,跟赶着投胎似的。这么多年了,凌若昂就没见过薛辕走的这么快这么急。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薛辕一直紧紧抿着嘴神情冷厉,脸上伤疤显得触目惊心。

    眼看前面就是分岔路口,凌若昂赶紧找了个话头,开口道:“闻英真会往人心里捅刀子啊。都被他说中了,我是真怕老大回来。”

    “他若真回来了,要拔剑相向么?我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不光是怕输……”

    “我又怕他不回来,他要是三日内不露面,那……”

    凌若昂说着话,时不时偷看薛辕反应,可他一直都是同一个表情,看不出丝毫起伏。凌若昂不死心打算继续说下去,却眼尖瞅着前面拐角处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正探头往这边看。凌若昂猝不及防喊道:“花街媚娘!”

    薛辕这才有了点反应,抬头看到真的是桃子,便对着凌若昂摆摆手独自向拐角处走去了。

    “你怎么来了?”薛辕语气有些不耐烦,但他试图不表露出来。

    “一早听说城门封了,我想去看看阿楠,可是密道也封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亲自带人围的将军府。”

    当初薛辕还是花将军的时候,不仅重建了地下城,还重修了花街音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里的地形和情况,所以怀安修密道时候专门请了薛辕帮忙。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条原本只是用来方便梅楠去音坊的密道,怀安将它建得十分隐秘,找了外地的工匠不说,他甚至亲自挖土垒砖。府上的人至今都还蒙在鼓里,但薛辕知道。

    他知道,却还是封了密道。

    “我能……见见梅楠么?”桃夭试探着问道。

    “过些日子再说吧。”薛辕道。

    桃夭望着表面尚且安定无虞的将军府,忧心忡忡道:“怀安还没回来?”

    “这些年惊心动魄的事情也经历了不少,你亲自带人围将军府还是头一遭。若是为了保护,你不会阻拦我进去。怕是糟糕透了,是不是?”

    见薛辕没有说话,她多少懂了。她将手里提的食盒递给他,道:“帮我把这个送给梅楠,总可以吧?”

    “什么东西?”

    “雪腻香酥,她最爱吃的。让她知道我很担心,叫她不要害怕。”

    薛辕接过食盒,习惯性地打开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确实只是雪腻香酥。

    他盖上食盒,抬头道:“音坊还应付得来么,桃子?”

    桃夭望着薛辕那张疤痕纵横的脸,想到的是当年那个才华横溢又骄横刻薄的恩公。比之那时候,现在的他坚硬许多,也憔悴许多。他救了她的命,她无以为报,便把他当做天,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把她送到帝都,她便要在这里安身立命。在她心里,这里就是他的身侧。薛辕任帝国花将军时候直接负责花街音坊,她觉得安全也变得放肆,薛辕只是一味包容,从未皱过眉头。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可是薛辕检查食盒的动作还是伤到她了。

    她笑笑,故作轻松道:“应付不来还能怎么办。”

    “有事找我,走了。”薛辕说完便拎着食盒疾步离开了,照旧留给她一个背影。

    话说另一边的凌若昂看到薛辕往媚娘那里去了,便知趣得在分岔路主动与他分开了。

    他心里好乱,花怀安在此之前并未表露任何异常,至少他没发觉。

    抢夺皇室血脉?为什么?

    凌若昂还不想回去,便一个人漫无目的得走在揽月城的大街小巷。

    直觉告诉他,花怀安不会回来了。如果他不回来,那么……那么怀安将军府的人就都得死!

    这也是他刚刚想跟薛辕说的,可是薛辕根本没心思听。这件事也确实没得说,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花怀安都抢了帝君的孩子。帝君和苏氏的孩子!帝君说要他死,他就得死。还有西北三城,劈死老大的雷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帝妃殿下的吟唱比苏澜还要了得,怎么会由着花怀安带走自己的孩子?

    是她生产后太过虚弱?

    老大如今有权有势,有娇妻还有尚未成年的孩子。他应该清楚这一举动必然招致灭顶之灾。到底为了什么能让他抛下这一切?

    倘若真有什么我猜不到的目的,三年前花绪拾欢公主出生,他为什么没有动手?

    是那时候没准备好,还是这第二个孩子有什么特别?

    附近人越来越少,凌若昂望见不远处耸立的株式海玫瑰,脚下荆棘恶毒锋利,头顶花朵明艳动人,深紫色迷雾洋洋洒洒遮天蔽日。

    凌若昂嗅着花香,一脸凝重。

    必须做点什么!万一三日内老大真的没回来,至少要救下他的孩子!

    先不提如何在薛辕和那个叫闻英的人面前偷天换日保住苏净尘,这件事一旦败露,重振不久的凌府就得满门抄斩第二次。

    苏澜,凌峰腾。

    凌若昂脑海飞速闪过他们两人的影子。我担得起这风险么?他们是可以拿来放在天平上去衡量利弊的么?

    想到这里,凌若昂似乎已经顺势看到蓝白凌府旧院刚整修完毕复又颓败的景象。

    当初他被蓝白驻扎兵团擒住的时候,虽然是臭名昭著的飞贼头子,可是钱财方面当真捉襟见肘。与苏澜成婚时候更是一穷二白,苏澜什么都不要还贴补许多。为了旧院,他东拼西凑了好久也不够,只能干瞪眼,最后还是花怀安帮着赎回来的。

    想到这里,凌若昂仰头长舒一口气:得救啊!

    凌若昂在外面逛了大半天才回到自家府上,苏澜正挑灯守在凌峰腾身边。她已经换好入宫的朝服,要去看帝妃。

    是了。凌若昂想:帝妃是她的亲妹妹,别说要搭上儿子性命,就算单纯为了苏歆悦,歆澜她这会儿说不定正跟帝君一样也想杀无赦呢。

    苏澜看到他,打手势示意小点声。凌若昂走近看到小峰腾已经睡着了,他睡颜安宁平静、毫不设防。

    他是知道父母就在身边,所以睡得踏实么。望着苏澜目不转睛看着孩子的模样,本来已经打定主意的凌若昂又于心不忍起来。

    “现场很混乱,伺候帝妃生产的宫人全部一剑封喉。”凌若昂小声道,他知道苏澜一定想知道详情。

    “哈。”

    “你笑什么?”

    苏澜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小峰腾身上移开,道:“好一个花怀安大将军!如此一来歆悦生的是男是女都无人知晓了。”

    “苏澜……”凌若昂正欲开口。

    “怎么样,”她利落道,“你有几成把握救下净尘?”

    凌若昂一怔,莫非苏澜能听到他的心里话?

    苏澜见他没有回音,反倒以为他有所顾虑,于是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存在很大风险,搞不好会搭上全族性命,包括凌峰腾。”

    “但这风险,我们要担。”苏澜说话直截了当,毫不含糊,“我们是看着净尘那孩子长大的,幼子无辜。”

    “只要我们小心筹划,还是有可能……”

    凌若昂看着眼前不善梳妆而发丝凌乱的女人,想着她原也是叱咤风云做得上三大兵团长的人物,却在峰腾出生以后毅然辞去驻扎兵团长之职,仅保留兵团籍,留在家中全心照顾峰腾。他不该忘了,她始终是那个格局宏大,心胸辽阔的苏澜将军,也始终会与他站在一起。凌若昂再无后顾之忧,接着道:“救下来只是第一关,救下来之后送去哪里?”

    “端素。”苏澜毫不犹豫道,“苏家人的孩子当然要送去端素。”

    “会不会太过明显?若帝君追究下来……”

    “只要能送进西北大境,剩下的无需你我操心。”

    苏澜答得太过坚决,凌若昂不由得侧目。他继续道:“要不要提前跟薛将军通个气?”

    这次苏澜沉吟片刻,才道:“回来路上他可有主动与你提起此事?”

    “若他没提,便不必再提。”

    凌若昂会意,道:“也是。毕竟这件事担了太大风险,他身后关系到枫溪薛乔两家。”

    “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净尘救出来可不容易……你的吟唱之力能帮上忙么?”

    苏澜白了他一眼,道:“吟唱之力不是万能的,更何况我的力量在帝都受到很大限制。”

    “有这事?”

    “之前没说是因为,”苏澜停顿一下,看着夫君莞尔道:“即使受到限制,对你这种凡人来说也是压倒性的。”

    苏澜的态度让他觉得压在心中的重重疑虑兴许可以一问。

    从府内走到府门这段路,苏澜瞧他就是有话要说的样儿,可是左等右等,等到她都憋得难受,凌若昂还是没开口。

    于是,苏澜干脆道:“有话就说,没话我走了。”

    “老大抢走的那个孩子,”凌若昂艰难得吐出后面几个字,“不会是他和帝妃……”

    “放你娘的屁!”苏澜没等他说完便怒骂一句,随后道,“我走了。”

    “歆澜!等下!”凌若昂突然改用乳名叫住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这件事你当真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苏澜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毫不躲闪得回道:“当然。”

    “所以……你也觉得花怀安不会回来了。”

    三日之期才过去一日,他们便不约而同认真商量起尚无定局的情势后路该当如何。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

    “是啊,”苏澜声音低下去,幽然道:“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

    海玫瑰爬上凌府外墙好奇得张望世间,猝不及防的一阵夜风将它吹得花枝乱颤。荧光明明暗暗得照在苏澜和凌若昂的脸上,他们彼此沉默很久。

    “你要找的那个人,”苏澜小声念道:“安眉杉……”

    听到这个名字,凌若昂还是没能控制住内心一瞬的刺痛。

    苏澜继续道:“我很感激她当年在凌府家变中救下你。”

    “我们明里暗里动用所有力量找了这么久还是毫无头绪,有时候我想她也许……”

    苏澜的眸子映着月光是那么明亮,她清楚这样过于直白和残忍,不过她还是要把话说完,就像故事总要有结局。

    “她也许和怀安一样,离开便永远离开了。”

    “若昂,现在轮到我们,做她当年做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