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很麻烦，尤其是第一次。

    在千米高空找机场就像找蚂蚁一样，好在飞机并没有飞多久，速度也没有很快，可以慢慢调整。周跃在音频里一直安慰飞行员。

    赴死之心是一把双刃剑，飞机很靠谱，但是飞行员是第一次，什么经验都没有，周跃也给不到帮助。

    镇定的人可以尽可能的找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鲁莽的人往往想的是大不了一死，然后蛮干。

    飞机在平流层是最安全的，出事往往是在起飞和降落的时候。

    飞行员叫鲁直，祖上跟太祖打过北汉，以他的家世原本可以在军中谋个差使，祖父因为负伤，领了赏钱便回了家乡，元昊叛乱时父亲也死在战场上，战乱让地也荒了，只能另谋生路。

    本来想受召从军的，阴差阳错被周跃招了去，不成想成了周跃的私兵。这时候的将领往往也有私兵，但都不像周跃这么多，说是私兵，其实就是家丁、门客。

    这些私兵不仅要在家主上战场时充当近卫，平时还要做一些家丁的活，其实就相当于卖身于家主了。

    周跃并没有束缚这些人是自由，只要想走的就会给予赏钱和路费，这时招兵时就说好的。

    但是架不住周跃给得多啊。

    北宋百姓的生活相对安逸，藏富于民并不是说说的，曾经有记载：一个寡妇做一些替人洗衣服等工作，月入两缗钱，养活一家人；还有一个船工，在渡口载客，也能月入两缗钱。两缗钱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的四五千，属实不算低了。

    《水浒传》虽然是明朝人写的，但社会经济相对写实，宋江作为郓城县的押司，不是官，仅仅是吏，还是县吏，都能在外面养的起阎婆惜，可见经济实力。

    当然，毕竟是封建社会，穷人还是很多的，就像宋朝的军队，这些人没有恒产，只是靠朝廷供养，即便每年大部分岁入都在养兵，但分摊到百万的军队中依然少得可怜，再加将领克扣，养活自己都难，有家室的基本生活不下去。

    正因为如此，宋朝军队中多有士兵让妻子充当军妓，军纪涣散。那句“好男不当兵”就是从这时候才传出来的。

    鲁直原本的命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他有准备的，但是自从做了周家的私兵，每月薪俸就有五千钱，逢年过节还另有赏钱，吃穿不愁。而且周跃从来不让他们做其他事情，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操练。

    正因如此，年前还讨了一房媳妇，今年就已经有了孩子。通过层层选拔，现在被召为飞行员，薪俸更翻了一番，孩子以后还能做周跃的学生，这些学生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为周家做事的人都是清楚的，不仅不用交学费，学成后也有极其丰厚的薪俸，而且大多本事奇高，看看自己驾驶的飞机就能想象得到。

    这次飞行任务就是一次死亡试验，成功了，受万人追捧，失败了，也没有后顾之忧。

    鲁直很冷静，低空飞行了片刻，就已经稳住心神，又经过仔细寻找才看到机场。

    周跃说道：“不用在意跑到，场地宽阔，能平稳降落就行。”

    但是鲁直并没有降落，经过近一个时辰的飞行，已经有了底气。发现机场后，鲁直驾驶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两圈，调整着方向，最终沿着起飞时的跑道降落下来。

    跑了将近三百米，飞机平稳停下。周跃的学生和剩下的几名飞行员已经迎了上来，鲁直摘下耳机和风镜，从机舱爬出来翻身跃下，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声对同伴说道：

    “太爽了，我竟然真的上天了。”

    周跃看到飞机停稳，也带着众人下来。

    “恭喜，你是当今世上第一个上天的人啦。”

    周跃也很高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范仲淹等人眼神复杂的看着，章得象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鲁直不认识章得象，但是能在周跃身边，又如此年纪，想来是个大官，于是恭敬回道：“草民鲁直，周家家丁。”

    “家丁”是周跃刻意交代过的，因为辞去官职，已经不适合再用“下属”这样的身份自称，而且周跃招的人太多，也不合适，只能用“家丁”这样的幌子。周家家大业大，家丁多一些不为过吧。

    章得象看着鲁直点点头：

    “今日之后，你的名字当传天下了。”

    鲁直听了很惶恐，也有兴奋。

    什么叫传天下？问问有多少人知道“章得象”这个名字的，杜衍、王贻永、余靖，这些人再士林名声斐然，但是老百姓又有几个知道的？

    开封府尹叫什么？杭州、扬州、郑州、江陵府、蜀中这些鼎鼎大名的州府的知州、知府叫什么？老百姓不知道，史书也不会写。

    就算如今风头无两的的韩琦、富弼，史书立传的人物，有几个人知道？不过是压在史书纸张里的故事罢了。

    但是曹国舅、包拯这样的人物却人尽皆知、流传后世。

    一个人物的出名，不是看史书怎么写，而是看他在民间的流传度的。

    鲁直之前，飞天是神仙的专属，如今有人成功了，所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

    “你将自己的经验与众人说说，接下来还有六架要试飞，今天还不一定能飞完一遍。”周跃交代鲁直。

    周跃又带众人回到塔台。

    此次试飞的飞机分别由他的七个学生负责设计和制作，总体而言大同小异，不同的是机身大小和机翼的位置。

    唯独第七架飞机比较特殊，它是周跃要求学生吴牧遥制作的，从外形到各种参数都是按照CJ-5来制造的。

    既然要造飞机，怎么能不把我们自己的飞机复刻出来。

    第一天的试飞只上天了四架，午饭都是周跃命人送来的猪肉和土豆、粉条、菜瓜、豇豆等食材，在机场边掏了个土坑，架起火，做的大锅菜。

    范仲淹、包拯出身贫苦，尤其是范仲淹，即便做官多年，也不沾荤腥，大锅饭吃着也香。

    但是章得象、杜衍、欧阳修等人养尊处优多年，只是寥寥几口便不吃了。

    周跃口味最好，吃了两大碗。吃完对章得象说道：“我近来也读些书，尤其是唐末宋初的故事，很精彩。”

    章得象好奇问道：“周小郎可有所得？”

    “最近看五代史，印象中后蜀国君孟昶，穷奢极欲，荒淫无度，最终成了亡国之君。可谁又能想到他前期竟然是一位明君呢？也曾经写过‘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样的话。就说这大锅饭，在寻常百姓家，已是美味，若是家家都能吃上这种，大抵天下就太平了。”

    章得象听了笑道：“小郎是在讽我吃不得这粗茶淡饭。其实不是，我年纪大了，本来也不能多食，而且味觉也不如年轻时灵敏，这些饭菜对我来说并无差别。”

    周跃告罪道：“是小子狂悖了。只是小子不明白，您出身大家，又为官多年，养尊处优惯了，即便吃不惯也属正常，但是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出身寒微，当官也才几年，怎么就吃不惯了呢？”

    说完看向欧阳修。

    这时众人都在一起，欧阳修也自然听到了这边的话，看到周跃看向自己，好不尴尬。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周跃抢先道：“我还听过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啊，有始有终才算得上好。”

    说罢便走开了，也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