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宋朝讲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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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闲谈

    吕夷简作为大宋首辅,初期改革茶法、杂变之法,后来西北大战,又维持国家用度,历时近二十年,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但是任他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想到农业和工商业的区别。

    周跃见吕夷简不解,于是为他讲解道:“若不算三国两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这些没有统一的朝代,宋朝算是第四个正真意义上的封建王朝,也是倒数第四个。”

    吕夷简提醒道:“夏、商、周、秦、汉、唐,大宋是第七个。”

    周跃反驳道:“夏商周不算,夏、商还处于奴隶社会,周朝是分封制度,秦朝开始实行郡县制,中央集权,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封建制。”

    吕夷简疑惑:“有区别吗?”

    “有的,奴隶社会是最低等的,那个时候的人刚刚摆脱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部落征服后,往往将被征服的部落人口作为奴隶驱使,即便夏启建立了家天下的王朝,也还在用这种征服制度。一直到秦时,还有奴隶,汉时有城旦舂,随后才逐渐摒弃,奴隶制度才彻底结束。

    然后是分封制。古时候地广人稀,人口分布又广,再有道路、车马的限制,朝廷不易控制,所以将功臣、兄弟、子嗣分别派往这些地方自治,为国守土。算是无奈之举。当时的统治者不会想到经过前年的发展,人口增加,各国为了养活这些人,不得不扩张,才有了春秋战国的互相攻伐。”

    这些吕夷简是知道的,史书上写得礼法、制度,追其缘由,不过是争地盘而已。

    “所以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才是亘古不变的。”

    “周小郎,太功利了,也有不为名利的仁人志士。”

    周跃点头承认:“确实,没有这些人,我华夏也不会如此璀璨。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很多仁人志士和利欲熏心的人是分不清的。

    比如秦始皇,你说他是为了什么统一的天下?是为了结束乱世,还是仅仅为了自己的武功?陈胜吴广起义时,打着推翻暴秦的旗帜,但是秦朝真的是暴政吗?汉制承自秦制,若秦罚苛刻,为什么汉朝又要继承?不过是六国余孽因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害,纷纷反抗而已。不过陈胜吴广却喊出了华夏的精神。”

    吕夷简问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周跃笑道:“是啊,当时天下初定,百姓困苦疲敝,急需休养生息,但是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蛊惑百姓,悍然起义,随后又是五年的互相攻伐。其实百姓已经厌倦了,所以刘邦入咸阳时定下约法三章就能控制关中,简单至此;所以匈奴来犯,战国赵氏都能抵挡,汉朝举国不能敌;所以汉初宰相都出自黄老一派。

    但是这些人错了吗?好像也没有,你看如今我朝的士人,先有夏竦夏相公,后有铁骨铮铮范仲淹,又有天下文宗欧阳修,都是取自寒门。可以预见,范仲淹、欧阳修都是要入中书的,当真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吕夷简笑了笑,范仲淹已经进入两府,欧阳修文采斐然,身负士林名望,入中书也是必然。

    周跃继续说道:“刘邦立国之初,也是分封了各地诸侯,但是随后又以各种理由一一剪除,天下王室皆姓刘。汉武帝时又逐渐剪除刘氏诸王,其中最特别的要数长沙王,这一支居然能自己铸造钱币,由此极其富庶,汉武帝垂涎已久。

    按理说诸王都去除了,天下已定,该是最好的发展时期了,可是北方又出现了匈奴。当时匈奴很强大,但是又很落后,他们是奴隶制度。您看到了什么?”

    “什么?”

    “生存的根本不在于制度和文化,而在于武力。”

    “周小郎,你是想说我朝文贵武贱的事情?”

    “不是,只是说道这里了,顺便提一句,后面还会说道。

    我们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匈奴是以放牧为主的国家,包括后来草原上崛起的辽国契丹、西夏党项,他们穷吗?相对于我朝确实穷。

    但是也不尽然,一场定川寨大胜,俘获的牛羊马匹无数,若是要分,西北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一两头羊,一头羊在开封价值几何?没有几两银子买不到吧。这几两银子又能抵一户百姓几个月的用度,家贫一些的一年也不会赚到几两银子。你说他们穷吗?”

    怎么可能穷,钱是死的,不能吃不能穿,东西却是货真价实的。吕夷简听懂了:“你是想和辽国、西夏贸易?”

    “是,我们若是和两国大力开展贸易,用茶叶、草药换取牛羊,你说是我们得利,还是他们得利?茶叶、药材年年有产出,再有我工厂的肥皂、布匹、毛纺这些,都是消耗品,用了就少了,但是若是从两国换来牛羊,牛可耕地,羊可食肉,养得好会越来越多。以消耗品换耐用品,我想不出赔本的理由。”

    吕夷简却道:“这毕竟要好几年的发展才行,西夏被你打废了,但是辽国却会通过贸易急速积攒实力,到时若是来犯,又该如何?”

    周跃笑了笑,平淡的说:“为什么要等他们来犯?贸易的利润如此丰厚,你说商人们动不动心?动了心,就会想要更多,但是贸易毕竟是要本钱的,要拿茶叶、药材、布匹去换。如果有一天你告诉他们,不用换,可以去抢,抢到了就是他们的,你说他们会不会更动心?”

    吕夷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踟蹰道:“这……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后世有一个大贤说过,商人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一旦有合适的利润,他们的胆子就大起来了。如果有一成的利润,他们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两成的利润,他们能活跃起来;有五成的利润,他们敢铤而走险;有十成的利润,他们敢践踏一切人间律法;有三倍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卖出绞死自己的绳子。”

    吕夷简感慨:“商人,五蠹之一,见利而忘义。”

    “诶,吕相,你这话可是法家的思想,如家何时也这样了?管子当初可只是说‘士农工商,国之柱石’,管仲可是孔子推崇的先贤,怎么就看不起商人了?

    人的好坏不能以他从事什么职业来分,要看他做了什么。吕夷简奇货可居,陶朱公却助越灭吴,心正则人正。就说更为人不齿的太监,秦时赵高、汉时十常侍,唐朝高力士,都没有好名声,我朝也有王侁、黄德和之流,但是您看东汉蔡伦,若不是他发明了纸,寒门士子能看得起书?唐朝的高力士虽然权倾朝野,却是忠心耿耿,李隆基病逝后,伤心嚎哭,吐血而死。更不提我朝田钦祚、窦神福、秦翰,还有后来的张惟吉、蓝元震、孙全彬,都是能文能武。”

    吕夷简颔首,其他人不说,田钦祚、窦神福、秦翰可是离现在也不远,故事口口相传,更不提东汉蔡侯,天下读书人哪个不念他的好。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鼓励商业?”

    “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