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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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弑师

    赵大元跪在旁边斜眼一瞧,顿时吃了一惊,冷汗顿时从头顶上冒了下来。他瞪大眼珠,一脸吃惊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老脸,失声叫道:“师父,你这......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冷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赵大元一眼,张开嘴朝他身上啐了口唾沫,叫道:“叛徒,我真是瞎了眼睛,收下你这个逆徒!”

    赵大元双膝跪在地上,垂下那颗光秃秃的圆脑袋。

    每年的三月二十八是丐帮大会举行的日子,每到三月份,全国各地的丐帮大小分舵都会前往泰州参加丐帮大会。可今年却和往年有所不同,就在一个多月前,丐帮帮主李沧龙通知江南江北丐帮的各个分舵,将原本定在三月二十八日举行的泰州丐帮大会却要改在长安举行,并且亲自写信给钱穆阳,叮嘱他好好准备。

    钱穆阳收到书信后就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划如何举办丐帮大会的这件事。他在帮中做事四十余年,是帮中素有威望的六大长老之一,又深得帮主信任,所以他对帮主交代的这件事自然是十分重视,一得到消息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划起来。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他将举办大会的地址选在了长安城西的土地庙,这里多年来一直是丐帮的地盘,长安分舵一直把这里作为一个重要的据点,将此地经营多年。另外此处位置偏僻,离官府的势力较远,不会引起官府中人的干涉,是个不错的地方。

    今年的丐帮大会之所以会改在长安举行,原因只有帮众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他万分感激帮主对他的信任,所以在筹备丐帮大会的事情上兢兢业业,生怕耽误了帮中大事。

    身为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他在筹备大会以来一直在观察附近势力的风吹草动,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保持着格外警惕。他安排信任的手下四处打探消息,根据派出去的叫花带回来的情报,他判断方圆百里都很正常,只是除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家驿站,位置在长安城外西南方向二十里处。驿站已经设了很多年,里面的陈设都已陈旧。和其他驿站一样,那家驿站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特别的地方在于这段时间驿站新换了一批驿卒。

    根据打探消息的那个叫花子讲,他以前曾在那里讨过几次饭,里面的驿卒态度一直骄横无比,每次都会被里面的人不耐烦的驱赶,甚至放狗咬人。可是最近这个月情况变得有些不同,新来的驿卒待人周到热情,每次他到那里讨饭时,不仅不会担心被狗咬,而且还会有打包好的饭菜相送,只是从来都不让他进到驿站里面去。他们送的这些饭餐不仅有白面馒头,还有肉和酒。

    那个叫花子猜测道:“大概是他们听到我们帮主要来我们这里开丐帮大会的消息,唯恐得罪了丐帮,这才会对我们礼遇有加。”

    钱穆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赏了他一锭银子,示意叫花子先退下去。他背着手在土地庙里来回踱步,脑中思索着这桩怪事。他在这长安地界上少说也待了十几年了,往日里也时常听到一些关于那家驿站的一些消息。原来的一批驿卒在那里待了十几年了,最近一个月突然更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事出反常必有蹊跷,他暗自思忖道:为了丐帮大会如期举行万无一失,看来是需要亲自去查看一番。

    于是他有了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今晚去那家驿站亲自查看一番。

    他打算在二更时分动身,临行前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蒙了面悄悄地出门。夜色微凉,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谁料他刚行了二里地,恰好遇到半夜出门的飞鹰和赵大元。他见两个人行动鬼鬼祟祟的,便悄悄跟了上去。

    钱穆阳江湖经验丰富,跟人摸哨这种事年轻时也做过许多回,称得上是行家里手。尽管飞鹰和赵大元在路上行动格外警惕,也没有发现背后有人在跟踪。钱穆阳怕跟得太近被两人发觉,一路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他跟着两个人一路出了城,一路上曲曲折折,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两人在一片荒郊野岭处停了下来。钱穆阳隐约见到前方有微微灯火,只见两个人向灯火处走了过去,紧接着身影便消失了。

    钱穆阳悄悄跟上来查看情况,一瞧之下大出意料,原来这里竟然是他原本打算要去查看的那家驿站。

    自己的徒弟为何会在大半夜里来这里,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暗中走近瞧个水落石出。他踮着脚尖悄悄蹲在驿站外面的石墙下,仔细探听里面谈话的内容。隐约间他在外面听到屋内的人在谈论丐帮的事情,顿时心头一惊,然后又听到里面有人说要如何谋害李沧龙的性命。

    他又惊又怒,思忖道要不是今夜赶巧碰上两人,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大阴谋。他又想到自己的徒弟原来是丐帮的叛徒,竟然联合外人图谋本帮帮主的性命,心中一时怒气填膺。

    正当他准备悄然离开之际,谁知那美人蛇叶红眉耳力敏锐过人,早已听到了窗外之人的呼吸声,才让他暴露了踪迹,被云中鹤他们三人合力擒下。

    “八妹,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可就要前功尽弃了。”金钱豹林玉堂笑嘻嘻的对她夸赞道。他素来馋涎叶红眉的美貌,只是一是忌惮她身上的毒性,二是碍于其他兄弟们的脸面,所以一直不敢太逾矩,不过他总是会不失时机的找机会同她讲两句话,或者夸她两句,以解他得不到手的饥渴难耐。

    “二哥,你总是喜欢这样夸人家,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叶红眉声音魅惑如丝,一个眼神就惹得林玉堂心痒难耐。她心里对林玉堂的心思一清二楚,虽然她表面上对他热情似火,心里面却是极瞧不起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死在她石榴裙下的风流鬼也有不少人像林玉堂这样的,她只须用点小伎俩,便会让他们心痒难耐。她笑了,心中暗暗想道:二哥,等着吧。

    旋风腿戴康是个急性子,见在场没人说话,便向李朝义问道:“大哥,我们拿这老头怎么办?”

    李朝义看了一眼钱穆阳,问道:“钱长老,我们九人帮和你们丐帮素来是不相往来,可是如今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买你们帮主的人头。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应该是到我们九人帮的规矩吧。”

    钱长老冷哼一声,道:“帮主武功盖世,就凭你们几个这点道行,劝你们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不要枉送了小命!”

    李朝义继续说道:“看来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道上的规矩都不懂。我们九人帮拿钱办事,既然收了银子就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不然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贵帮帮主固然是武功盖世,可是单凭他区区一个人未必是我们九人的对手。”

    钱长老道:“我不懂你们的破规矩,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就凭你们几个还想要帮主的命。只要你们不与丐帮为敌,我保证丐帮也不会为难你们。我劝你们还是把我放了,让我将这个逆徒带回去,我保证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李朝义笑道:“你的命不值钱,但要想活命的话就得帮我们除掉李沧龙。不然你非死不可!”

    钱长老怒不可遏地瞪着李朝义,道:“呸,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想让我出卖帮主,做梦!我钱穆强烂命一条,绝不会做丐帮的叛徒!”

    李朝义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你不想做丐帮的叛徒,自然有别人会去做叛徒。赵大元,你杀了他,这样我就相信人不是你故意引过来的了。”他朝地上扔了一把匕首,看了一眼赵大元,然后快步离开了驿站大堂。

    赵大元将扔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握在手里,双膝跪在地上,眼神惊慌失措的看着钱长老。

    “怎么,刀都握不住了吗?胖面佛。哈哈哈哈.......”阮盖哈哈大笑起来,他似乎对这样的景象十分期待。

    “赵大哥,你可不要怪人家哦!”叶红眉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楚楚可怜的说道。

    “这可是你向我们九人帮证明自己忠心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老三玉郎君也在一旁阴粲粲的笑着。

    钱穆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命会结束在自己徒弟的手里,此时只怪自己老眼昏花,收了这么一个孽障,气得嘴角发抖道:“你.....你这个......畜牲!”

    “师父,我......我......您老人家要是去了阎王殿......莫怪徒弟,我......也是没办法......”赵大元手握着匕首,眼神躲避着钱穆阳愤怒的眼睛,他的内心胆怯起来,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钱穆阳被公孙泰他们三个人押着,动弹不得,只能勉强将头抬起来,怒视着赵大元,大声痛骂:“你这个畜牲,我真是瞎了眼,孽障......”

    赵大元眼神空洞地望着钱长老,一步一步向钱长老走过去,手里面紧紧握着匕首,仿佛是握着一个救命符一般。匕首上闪耀着冰冷的寒光,寒光倒映在人的眼睛里,像是五步蛇尖锐的牙齿喷射的毒液般令人胆寒。

    他缓缓走到钱长老面前,停下脚步,望着自己的师父,眼神里面除了恐惧、疯狂和凶残,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冷酷。

    再锋利的杀人刀也敌不过无情无义的诛心人!

    “你—”钱长老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亲手栽培的徒弟。

    匕首的尖刃捅破了钱长老的胸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胸口忽然一凉,紧接着鲜红的血从胸口喷了出来,喷在赵大元的脸上、身上、手上,把他喷成了一个血人。

    血人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老人。当他将冰冷的匕首刺进师父胸膛的那一刻,感到自己获救了,他的心变得冰冷而又平静。

    不到半刻的时间,钱长老就死了。他的尸体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地上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

    活阎罗阮盖拍拍赵大元的肩膀,笑道:“笑面佛,自己师傅都下得去手,我挺佩服你。”

    旋风腿戴康嘻嘻笑道:“我看你活阎罗的名号该让给他。”

    赵大元满身是血,眼神空洞地说道:“其实我是半路投师,拜师只是形势所迫,他不完全算是师父。我和他没什么情分。”

    “你他妈的,还整个半路投师,”阮盖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朝地上啐了口吐沫,然后指了指钱长老的尸体道:“把他埋远点,还有地给我打扫干净,不然老子收拾你。”

    赵大元找了块破布擦干自己身体上的血迹,将钱穆阳的尸体扛在肩上,一脸漠然的走出驿站。

    夜,很凉。

    人的心更凉。

    风,很冷。

    人的心更冷。

    虫儿在暗处鸣唱,也许它比人更懂得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