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恩赐?诅咒?
杨海蒂不退反进,靠在门框的墙面,盯着魏达赟说道:
“你这样跟你的恩人说话,我很伤心。”
见鬼。
魏达赟瞥了一眼,从杨海蒂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伤心”的表情。
只觉得越漂亮的女生,越会骗人。
谎话张嘴就来,丝毫不带有心理负担。
魏达赟继续扭着钥匙,似乎这个锁有问题一样,半天都拧不开。
“啧啧啧,”杨海蒂看着魏达赟扭来扭去,打趣道:“打不开就别挣扎了,请个开锁的师傅,也花不了多少钱,问问物业管理员,一般他们都有推荐的……”
她略带幸灾乐祸的提醒还没说完,魏达赟推开了门。
“吱呀……”
杨海蒂还没反应过来,眨眼的功夫,魏达赟一下就钻进屋里,然后把门关上了。
杨海蒂尝试拧门把手,拧得动却打不开,她轻轻敲门,“砰砰砰”。
“魏达赟,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贵人的?”
魏达赟站在门里边,大声问道:“什么贵人、恩人?”
“十年前,如果不是我,你连报名资格都没有!”
魏达赟拉开一道缝,以防万一,还挂上了防盗锁,“什么意思?”
“当时除了五大赛区外,还在燕京、松江、羊城这三个直辖市开设了单独的赛区通道,而你,就是在松江地区报名参赛的,对吧?”
“是的,那又怎样?”
“本来只有五大赛区,但是我也没想到,当年我随便说的一句提议,竟然被节目组的总导演采纳了。”
魏达赟不冷不淡地说道:“嗯,我知道了,你很厉害呢。”
“停停停,我不是跟你炫耀,从结果来看,你的确是在松江赛区报名,然后在附加赛上杀出重围,一路晋级到总决赛,对吧?”
“而且,以你当时的条件,恐怕不会千里迢迢地跑那么远去参加一个看不到结果,浪费时间、钱财、精力的选秀节目。”
听杨海蒂这么一说,魏达赟想起了令他记忆犹新的一些事情。
起初,动机只是为了向初恋女友证明自己,然后在兼职的路上看到了那档选秀节目的海报,顺便去参加了一下海选,却没想到磕磕绊绊地一路走到了决赛圈,然后签了合约,被名利绑架,和初衷背道而驰地跟许燕香分手了。
大城市的机会的确多一些,如果杨海蒂说的是实情,那么,当年的华东赛区的海选地应该是吴洲的姑苏城,而那会儿还没有高铁,虽有火车,但终究需要起早贪黑的赶路,没有后面单独的松江海选地方便。
但如果能重来,魏达赟稍微成熟冷静一点,踏踏实实地读完书,考了教资,跟许燕香平平淡淡地过日子,那也是另一种美好生活。
简单讲,就是能提前吃上软饭。
“所以,你觉得当初松江赛区的设立,是一种恩赐?”魏达赟看着门外邀功的杨海蒂,始终不好拉下脸发火,只是尽量平静地表达他的感受:“我觉得倒像是一种诅咒,而且我已经支付了代价。”
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苦逼吗?
搞半天,苦主之一竟然是你!
魏达赟抬头望着天花板,平复着复杂的心情,算了,都过去了……
杨海蒂巴巴地眨眼,“诅咒?代价?”
杨海蒂没有跟魏达赟讲清楚,当初松江赛区的由来。
十年前,她就注意到了魏达赟。
等红绿灯时,那个穿着格子衬衣纯白短袖的少年,骑着单车从后面缓缓越过,然后在路口前停下,思考人生的时候,就连红灯计时都停止了一般。
与众不同的阳光帅气的形象,超乎同龄人的沉静内敛性格,一个学籍隶属教育学院未来可能要当老师的人,却经常跑去音乐学院蹭课和看话剧、音乐剧、管弦乐的表演……
从小生活的环境,让杨海蒂养成了一种特殊的“求知欲”,当她对一个人或者一件物品等感兴趣了,她会想办法弄清来龙去脉。
简单的调查之后,杨海蒂的心灵档案上,关于魏达赟那一页的描绘和叙述渐渐清晰。
魏达赟和她也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不过当时他已经有了对象,正是跟她有过几面之缘的许燕香。
杨海蒂没有那么霸气蛮横,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喜欢别人挖她墙角的杨海蒂,也不喜欢挖别人墙角。
当时的杨海蒂也不屑于和许燕香抢一个平凡普通的穷酸小子,在她当时的认知里,像魏达赟这种人,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必然还会遇见不少。
只是,在彻底放手之前,长期处于上位者心态的杨海蒂,习惯性地推了一把魏达赟,不仅增设了松江赛区,更是把松江赛区的海选地设在了学校的艺术学院。
甚至杨海蒂清楚地记得当时是怎样的场景和心态。
校园歌手大赛的OK现场,面对拍手叫好的许燕香,魏达赟当时逞强和吃醋的表情说出:“也就一般般。”
许燕香也没惯着魏达赟,“你行你上啊,吃醋归吃醋,但别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与理智。”
“要不是我当初错过了报名,我还不一定比台上哪位差呢。”
魏达赟当当时这样说道。
而杨海蒂正巧坐在他俩的后面一排,意外地见证了这个小插曲。
临近假期,回家前,听到家里面说有个节目会很红,即将在国内设立五大赛区,让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大胆逐梦……
想着魏达赟那事儿的杨海蒂,就在电话上多问了几句,然后提议了一下在人口基数大,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单独设立赛区通道……
因为她一个小小的提议,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
大学时的魏达赟,往音乐学院跑的那么勤密,甚至还修了双学位,显然不甘心只当吃粉笔灰的教书匠。
杨海蒂自认为给了他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应该是恩赐,而非诅咒。
此刻,看着煞有其事的魏达赟,杨海蒂自嘲一笑:“抱歉,像我这样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不太明白你说的‘诅咒’是什么意思,但从你的表情看来,你似乎在怪我当初影响了你的选择?”
“是哦,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半是荆棘,半是虚荣名利的这条路,也许现在已经和某位过上了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正常生活。
但是木已成舟,也是当时的我自己做出的选择,现在也谈不上什么怪罪不怪罪,只是,当我亲眼见到一个举重若轻,曾经对我间接产生影响力的人,难免会有些感慨。”
“什么感慨?”
“远离这个对我前半段人生产生过重要影响,且仍具有一定影响力和可能的人,毕竟我希望我后半段的人生,能够如愿以偿。”
杨海蒂汗颜,魏达赟绕口半天,意思是让她滚远点?
“你最近在图书馆里,似乎不只是读了《春秋娱乐时日》,还读了一些别的学术著作?怎么说话这么文绉绉和绕口?”
“有么,也许是因为我属牛的吧?”
说着,魏达赟就要关门谢客。
杨海蒂知道他的意思,她和他同岁,对牛弹琴的也有可能是牛师傅。
顾不得瞎扯,也顾不上有被夹手的危险可能,杨海蒂将手伸进门缝:
“等等!”
魏达赟预料过杨海蒂可能会来这么一出,所以他关门的速度和力道都有留余,“还有什么事?”
“陪我吃顿饭可好?我请客!”
魏达赟婉拒:“午饭吃过了,晚饭还早。”
杨海蒂不折不挠,当没听懂一样擅作主张:“那就晚饭!”
“你先撒手,什么名头,什么理由?”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魏达赟拉开门缝,打量着学他说话的杨海蒂,“嗯?”
“假话是,作为新来的邻居,乔迁宴,当然,也不全是假话,这层楼,除了你这户,其他的我都清场了,刚好月底了,我给他们退了押金加免收上月的房租水电,让他们滚蛋了。”
杨海蒂说的轻描淡写。
难怪魏达赟从电梯口出来后,观察环境变化的时候,发现其他几户的门前没有了鞋架等杂物。
魏达赟顿觉一阵跨越阶级的血雨腥风扑面而来,漂泊异乡的租房打工人的住房自由和权利,可有可无,可大可小,一如这般。
也许,杨海蒂还算心善的东家了,不仅没有提灯,反倒还退了押金,贴了一个月的房租水电作为赔偿。
“所以,你说话客气点,要不然过了今晚,你明天一早就要搬家。”
魏达赟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屋内,回过头来说道:“不了,我现在搬。”
“唉唉唉,等等!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我认真的,等我收拾好搬了,记得推我押金!”
“别啊,我!”
杨海蒂见到魏达赟秒变认真严肃的神情,知道她刚刚说错话了,正如她所说,她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小姐,她有共情的能力,但没有共情的必要与闲心。
但显然,魏达赟已不在名单之外。
有求于魏达赟的杨海蒂,使劲儿推了推门:“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呐!”
“刚刚我不是只说了假话的那部分么,真话也听我说完呗?”
“你说,我先收拾收拾。”
“啧,你稍微尊重一下房东好不好?你收拾的动静影响我说话了!”
闻言,魏达赟停下手头的动作,拿出一瓶未开封的大桶水,洗了洗热水壶,打算烧开水喝。
杨海蒂伸出右手,在十来公分宽的门缝里招手说道:“你过来点嘛,我又不是妖怪,过来点,我怕你听不清。”
魏达赟眉头一皱,心绪颇为不宁,象征性地往入户门走过去两步。
“这里应该能听清了,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