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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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卷宗

    徐子语坐在襄州司房的案牍库角落里,沉浸在繁琐的刑事档案中。他的眼睛扫过一张张发黄的纸张,记录着过去的案件和调查结果。

    因为赵青涟金牌的威严,徐子语在这里拥有乙等阅读权限。

    今天,他已经待了四个时辰,看了上万份档案,他从中挑选出了近百份,继续复读。

    一位年轻女子在回家路上,被几名歹徒逼迫。路过的一位男子,看到女子的绝望眼神,内心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愤怒。他决定挺身而出,为这个陌生人撑起一片天。

    在激烈的搏斗中,他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最终导致了一名歹徒的死亡。他申辩自己并不是一个杀人犯,但是在那一刻,他觉得他没有选择。他为了保护自己和那个女子,他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这份案卷,上面写着一个普通人的名字:张明。张明行伍出身,退伍后回家开了一家面馆,生意不错。因为杀人被收监,对他到底是不是过时杀人有不同看法。档案里还提到,张明似乎对打架情有独钟,隔三差五就有人被他伤害的报案。

    徐子语又拿起另一份档案。钟身钢在酒楼饮酒时,一匹失控的马忽然进入人群,踩踏伤者十数人。钟身钢挺身而出,当街斩杀人马,随后消失在江湖。

    这也不是他要找的人。

    于是,他又抽出一份档案。

    在一个小村庄,村里有一家富豪,名叫刘府基。刘府的少爷,刘先银,经常以权势欺压村中的弱小民众。他傲慢无礼,为所欲为,无人敢违抗。

    一天,村中的一个贫苦农夫,王老四,因为无法支付租金被刘先银赶出了自己的土地。王老四家无家可归,不得不在街头过夜。村里另一家富翁的李云的儿子李温舒看到这一幕,内心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决定为王老四伸张正义。

    第二天,李温舒前往刘府,寻找刘先银对话。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刘先银的不公行为,要求他恢复王老四的土地权益。刘先银嘲笑李温舒的虚伪,说他同样是富豪,那么有善心,怎么不把王老四这些人供起来养着。

    李温舒面对嘲笑,提出与刘先银来个困兽犹斗,通过胜负来决定王老四的命运。于是两人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来到村里的祠堂外比试,说好的点到即止,最后变成了不死不休。最终,刘先银死在李温舒的匕首之下。

    李温舒连夜潜入刘府,找到了一些文件,证明刘家非法占据了王老四的土地。他随后将这些文件交给了镇上的乡绅,希望能够为王老四申冤。

    在乡绅的担保下,县衙并没有对李温舒采取逮捕行动。

    徐子语看完这份档案,想起一些往事,感慨许多故事,换着主角不断上演。

    徐子语抽出第三份要细读的档案,才触摸到纸张,徐子语发出了“咦”的一声,这档案用的纸,居然是宣城的夹纸。而之前那些纸,都是普通的麻纸。

    夹纸绵滑细腻,拿在手中有说不出的愉悦感,是读书人的最爱。但缺点也很明显,贵!

    石城的王家巷,有一口神奇的井,井水做出来的豆腐特别好吃,所以这条巷子,每家每户都在做豆腐。不属于这一片区的人,来取水,要额外支出费用。

    因为豆腐生意以及井水的神奇,每天这里都挤满了人。有一天,大家发现,在角落里,多了一位推着推车卖豆腐的老太太,大家都叫她王婆婆。她原本就是王家巷的人,年轻时候跟着情郎私奔他乡,几十年后,先后死了老公孩子,她独自一人,难以维系生计,又思乡心切,于是便回到故乡。

    可是她回来才发现,不仅她的父母去世,就连她的兄弟也已离世。她家老宅,也被子侄卖掉。

    王家巷还认得出她的几位老人,看她孤苦,就建议坊里收留她,提供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就是帮水井收费,平常都没有人愿意干,只能抽签。他们担心井水一旦免费,就会加剧竞争。现在来了一个愿意守井的,大部分人都喜笑颜开。

    王婆婆住的地方,被安排到了王家巷的王老几家,这个王老几,是一位胆小懦弱的人,前些年死了媳妇后,就只剩他一人。现在更是,只要别人有需求,他都有求必应,不敢得罪任何人。

    整个王家巷,就他的豆腐生意最差,经常点不出豆花,只能卖豆浆。

    王婆婆住在他家后,白天在水井边收费,晚上帮王老几点豆腐。王婆婆用石膏点豆腐的法子,是小时候父母教的,黄豆长时间熬,再加一点蚕豆进去。

    没想到,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居然别有一番风味,每天都有人排队来买王老几家的豆腐。

    生意好起来后,王老几觉得是受益于王婆婆,就分一些豆腐给她,让她在看守井水的时候,也支一个摊子卖豆腐。开始还挺顺利,王婆婆的豆腐卖得不错,但后来有人举报,监市便来问询。一听还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办理任何手续,便没收了她的摊位以及豆腐。

    王婆婆感到很委屈,她辛辛苦苦卖豆腐,只是为了糊口,连家都不养,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她试着解释自己的困境,但监市充耳不闻,态度更加嚣张,现在,还要追加罚款。

    胆小的王老几赶紧来圆场,缴了罚款,好说歹说劝离了监市。于是,王婆婆又只能守着井水收费。好在,王老吉的店面,生意越来越好,他能分一些费用给王婆婆。王老几建议王婆婆不要去守井,帮他卖豆腐,但王婆婆说自己答应街坊,守井是留下来的条件。

    监市有些日子没来,王婆婆便又在井边支摊,继续卖起了豆腐。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监市又来了,他们再次收缴了王婆婆的推车与豆腐,罚款一百文。

    这一天,有一位青年人来打水,他非常看不惯监市这种行为,就在那里据理力争,为什么要为难一个老婆婆呢?

    接着双方口吐芬芳,监市中也有一位刚入职不久的监督员,年轻气盛,冲过去就抽了年轻人一耳光。年轻人反抗之后,就变成了群殴。那个年轻人很快就被打得血肉模糊,老婆婆在一边劝阻无效,只能抄起挑水的扁担,狠狠地砸向那些监市。

    这一打,彻底惹毛了监市,他们把老太太推倒在地,用脚使劲踹她。她的哀嚎声传到了王老几的店铺,王老几抄起家里的菜刀,就向水井边狂奔去。

    在众人惊愕中,那个胆小的王老几,一刀便砍翻了一个人。那人后来医治无效,死亡。

    王老几等人都被收监,到现在还在州府的监狱里。

    徐子语又花了一个时辰读完剩下的档案,感到肚子已经叽里咕噜地叫了。是时候出去吃点东西,呼吸下新鲜的空气。

    石城是襄州省会城市,非常繁华。

    走着,许子语来到一家书店门口。

    门头招牌是魏碑体写就,“大观书局”四个字,气息畅达,字态生动。

    店主是位老者,双眼巨大,眼珠子仿佛要就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得时刻准备着双手去接,鼻子也是高高隆起,呼吸粗重,微尘随之起伏,敢情这书店不需要太多的勤杂工去为书去尘。

    徐子语问,有没有一种书,从来不更新内容,但每年都在售,但是数量又不多。

    老者想了下,说这种书本店只有一种,就是《石城字典》,起码二三十年才会更新一次,但每年都有很稳定的销售量。

    徐子语又问,当地发行量最大的谍报是哪种?

    老者指了指码成堆的《石城谍报》,“早起喝早茶时,人手一份。”

    徐子语买了字典与谍报,又买了几分不同时期的石城地图、里程图,又选了《石城风物记》《天南风物记》《水经注》《山海经》,从另一架上选了《三代以来贤者纪要》《齐物论》《诡事录》。

    在一堆旧书里,他翻出一本,看着封面有些眼熟,他打开一看,除了扉页,其他都是空白。

    他问店家,“这书怎么没有印出来?”老人走过一看,居然是这本书!他问徐子语,你看得懂封面上的字?

    徐子语赶紧说,“看得懂啊,花草语录。”老人顿时流露出非常喜悦的眼神,他佝偻着身躯,转身快速走回柜台,取了一个小瓶子,带着笑容走过来。

    他把瓶子里的细粉倒在手心,轻轻往书面上一撒,空白出马上露出字迹。徐子语看完,这一部分说的是草木生长的规律。他说道:“这书我看过,但我那本有图画,你这本没有。”

    老人更加吃惊地看着他,合上起书本。徐子语道:“还有其他本?”老人摇头道:“这种书几年也卖不出一本,我认识一个人,手上有,你要的话,改天来拿。”

    出了书店,徐子语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刀削面馆。

    不是吃饭高峰期,整个店就老板一个人,他也顾不得来帮客人擦桌子什么,徐子语自己拿起桌布,去除了一些油渍,老板连声说谢谢,手上活计却没停下来,从汤锅到面团距离,是师傅从膝盖到胸部那么远,他一手拿着面团,一手运刀如飞,面块片片匀速落入汤锅中,掀起一个个小汤花。

    好手艺!

    徐子语也是用刀高手,他自问,那团面即便是在他手中,也未必用得如削面师傅这般出神入化。这种手上功夫,没有日积月累的底子,是无法呈现出来的。

    削好面,老板终于有空出来为客人倒壶茶,徐子语入口,才知道发现,这哪是茶啊,一问就是当地的一种草药,喝起来苦凉苦凉的,倒是有点回甘。

    “这种小面馆挣不到什么钱,就糊个嘴,用茶招待?你开玩笑吧。大家都是吃面的,大家关心的是鸭汤。这汤啊,从我开店开始就没有换过,怎么说也得有个”,老板边收拾碗筷,边与客人聊天。

    “有个七八年。一会你尝尝就知道。”说着说着,他一抬头,走到汤锅面前,面煮得差不多了,该起锅了。他用漏勺把面舀到瓷碗里,再用一把大勺从另一锅舀出沸腾的老鸭汤,端到徐子语面前,指着柜台前的一排十几份的佐料道:“不够自己加。”

    徐子语先嚼了一口,非常适合自己的口味,接着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反正也没别的客人,他便与老板攀谈起来。

    “这里比较热闹的地方推荐推荐?”

    “要哪种热闹?茶馆?还是勾栏?”老板把白色桌布往肩上一甩,吧嗒吧嗒走着。

    “都说说吧,初来乍到,啥也不懂。”

    “茶馆嘛就四方街,得胜茶馆,有说书,有下棋,茶是真茶。勾栏嘛在秀水街,一条街都是。唉,我跟你讲啊,你去一家叫月桂的,那里有一位叫菱儿,长得那个水灵,出水芙蓉一般,皮肤比我这面还白,胸脯比这面团还软,你今天去了,保证你明天还想去。怎么,不信我?实话告诉你,我每念看她一次,口水都要淌一年。”

    面馆老板又吞了吞口水,摇头道:“像她那样的人,我们这种人高攀不上啊。”他话锋一转,又眉飞色舞地讲:“可以去比的勾栏啊,大房间里,姑娘们站成好几排,你眼睛选花了都选不出一个,最后只能闭着眼,摸着过去。”

    “摸着过去?”徐子语不解。

    “兄弟,纯欲时刻啊,灯光那么暗,哪瞧得仔细?手感是不会骗人的。她陪你跳会舞,开销也不大,要是你有兴趣,一天换十个八个都成。”面馆老板越说越兴奋,恨不得马上放下手中的刀,立马奔赴。

    徐子语看着老板的大眼袋黑眼圈嘿嘿笑道,“怎么能不信呢,看大哥你这面相,就知道不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