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水风云
繁体版

第二十九回 韩信囊沙半渡击 楚军溃败龙且亡

    且说龙且和田广自接到韩信的战书起,也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疏忽。

    他们吩咐将领,迅速在潍水东岸修整防御工事,部署防守阵地。挖壕沟,筑高墙,在壕沟里和高墙上布置弓箭手;在水边打上木桩,绑上绳索;堆起树枝、树干,摆好拒马……他们决定要首先利用好河岸的有利地形,最大限度地消耗汉军的有生力量,最好能够一举消灭汉军。

    他们从天亮开始就在寒风中严阵以待。握紧兵器,紧盯河面,既渴望立刻投入战斗,又害怕战斗会让他们失去性命,心脏突突直跳,紧张不安。太阳早就升上来了,可汉军还是没有出现,是不是汉军不敢来了?是故布疑阵悄悄逃走了吧?齐、楚军士兵在等待中越来越焦躁。现在倒觉得这样等待的滋味还真不如遭到汉军突袭来得痛快。慢慢地,他们开始渴望汉军还是别再过河更好,好让对阵双方相安无事,留得性命好好赡养老人,帮助妻子抚育儿女。随军征战了这些年,互相杳无音讯,他们可好?他们更会挂念自己是否还活着吧?王侯将相们啊,你们怎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那样,不同样是天下太平吗?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有什么不好呢?

    在等待中,没有人说话,整个阵地静悄悄的,可他们的心里却在不停翻腾,命运什么时候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太阳升到半空时,躲进了云层,从缝隙里窥视着潍水两岸以及水中面目狰狞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似是害怕,再也不肯露面。

    正当他们在静静的等待中消耗着战斗意志的时候,站在瞭望塔上的齐、楚军士兵突然高喊:“汉军来了!汉军来进攻了!”既紧张,又兴奋,犹如一声惊雷,在潍水东岸的齐楚联军阵地上空炸响,瞬间传遍整个阵地。

    这声喊叫,让等待已久的将士们反而释然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就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吧。从将军到士卒,都绷紧神经行动起来,把兵器紧紧地握在手中,瞪圆眼睛,紧盯着潍水中央那条长长的黑线。目光中,那条黑线开始变粗,变宽,变成黑压压一片,变得一眼望不到边,正向他们的防守阵地快速靠近,已经能够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和汉军的吼叫声。

    龙且让项佗留守大本营。他和周兰骑战马,肩并肩站在高处,热血上涌,决战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龙且挥动令旗,高声喊道:“弓箭手准备!”

    几个传令兵骑马左右飞奔,向阵地上的楚军将士传达龙且的命令。

    田广和田虎也站在齐军阵地后面,内心波涛翻滚,五味杂陈。

    田广低声说道:“传令将士,只可坚守,不得下水追赶。”

    田虎一愣神,试探着问道:“那……卢卿的部队?”

    田广坚定地摇了摇头,否决了昨天的安排。田虎心领神会,悄悄派亲信向齐军将领传达齐王的最新命令。

    汉军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岸边。他们嗷嗷地吼叫着,持着兵器和盾牌,在数十面“韩”字旗、“曹”字旗、“灌”字旗的引领下,正向河滩上奔跑。

    齐、楚军的弓箭手把弓弦拉得满满的,瞄准一个个目标,眼睛眨都不眨,只待把手一松,目标立时毙命。

    龙且看汉军已进入射程,下达命令:“放箭!”

    刹那间,潍水东岸的阵地上万箭齐发,一阵阵密集的箭雨,落在了正向河滩奔跑的汉军的头上、身上,成片成片的汉军立时中箭,倒下。受了伤的将士又咬着牙拔出羽箭,爬起来,互相扶持着继续向前冲,向齐、楚军阵地上冲。韩信也下令水中的汉军射箭还击,掩护汉军登岸。潍水东岸的阵地上空,密密麻麻的箭雨在交叉纷飞。

    傅宽、陈贺、孔聚、冷耳、赵将夜、吕马童等将领带领各部汉军,高举盾牌,声嘶力竭地高喊着杀!杀……巨浪般向齐、楚军的阵地涌去。一层紧接一层,一浪高过一浪,踏着同伴的尸身奋勇向前,向堤岸上的齐、楚军阵地发起猛烈攻击。他们已经突破了齐、楚军的箭阵,已经冲过了齐、楚军岸边的防御工事,已经接近了齐、楚军阵地,已经冲进了齐、楚军阵地。近三十万的汉军、齐军、楚军将士瞬间交织在一起,雄壮的呐喊声、恐惧的尖叫声、痛苦的呻吟声,顿时响彻了二三十里长的河岸阵地。

    鲜血,已把金黄色的河滩染成了暗红色,就连岸边的河水也开始变得鲜红,载着破碎的冰块向下游漂去……

    韩信骑枣红色战马矗立在潍水中央,挥舞着宝剑,指挥部队源源不断地向河岸攻击。待低头看见鲜红的颜色慢慢洇了过来,也禁不住暗自感慨,这是他自领兵打仗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决不能让这些将士的鲜血白流。

    站在高处的龙且看见汉军不断涌上楚军的阵地,忍不住手痒起来,大喊一声:“杀!”两脚猛地一磕战马的肚子,高举着大刀冲了下去。

    周兰骑马赶上,劝道:“你是我军主帅,何必亲身涉险!”

    龙且哈哈大笑,“我打仗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能伤害我的人还从来没遇到过,更或许还没有出生。”说着,一刀劈下,砍死一个汉军士兵。

    周兰也不再说话,手持长枪冲入了乱军之中,东挑西刺,几个汉军士兵瞬间成了他枪下的鬼魂。

    田广骑马站在齐军阵地后面,看冲向阵地的汉军如此不顾生死,禁不住战战兢兢,眉头紧皱,不知道他的军队能不能顶住汉军的冲击。

    田虎也是神情紧张,紧盯战场局势,带领卫队紧紧站在田广身前,他们要确保齐王田广的安全。

    卢罢师、卢卿等齐军将领则异常勇猛,率领士卒奋力砍杀向他们攻击的汉军,要一雪他们的阵地接连三次被汉军偷袭的前耻。齐军阵地上已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在河岸阵地争夺中,汉军与齐、楚军都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汉军毕竟人少,半个时辰后,渐渐落入了下风。齐、楚军则越战越勇,士气高涨。

    这时,潍水中央传来铜锣声,上百面铜锣一齐敲响,压过嘈杂的呐喊声传到了河岸阵地上。汉军将士闻令而动,站在水中的汉军弓箭手万箭齐发,射向河岸上的齐、楚军阵地,汉军趁机头顶盾牌向水中退去。

    龙且骑在战马上,擦着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哈哈大笑,大叫痛快,豪气冲天。看了看周围将士,又盯着被鲜血染红的河面,似是自言自语:“韩信呀韩信,都说你用兵如神,看来也不过如此,今天我非要亲手宰了你不可。”把手中大刀高高举起,高喊:“楚军将士们,冲!不杀光汉军,决不回头!”

    众将士热血沸腾,高声应诺,声震河岸阵地。

    周兰用力拉住龙且战马的缰绳,急急地喊道:“大将军,我们不能过河,别中了韩信的诡计。”

    “他还有什么诡计可施!今天,韩信、曹参、灌婴的部队已全部在这里,已被我们打得大败,消灭他们易如反掌。我们要乘胜追击,机不可失!”龙且目光如炬,满脸通红。又扫了周兰一眼,“周将军如果害怕,就待在这里,这里可是安全得很呐!”

    龙且最后这一句话,惹得周围将士哈哈大笑。周兰的脸上顿时又红又热,无地自容。

    龙且满脸亢奋,催动战马,手提大刀,率先冲入了河水中。周兰等将领也不再犹豫,各率军队进入潍水里面,向溃逃的汉军追击。来自温暖南方的楚军,尽管已经进行过涉水训练,但对于冰冷直达骨髓的河水仍然极不适应,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直至腿脚变得麻木,甚至失去了知觉,感觉上半身像是绑在了高跷上。所幸河水并没有多深,仅及膝盖处,楚军放下心来。在将领们的督促鼓励下,在战斗欲望的刺激下,他们不再顾及寒冷,振奋起精神,机械地迈动失去知觉的双腿,向潍水西岸进攻。追击的速度越来越快。

    田广见汉军大败而逃,楚军正乘胜追击,不禁冷冷一笑,放下心来。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发展。对田虎说道:“立即收拢部队,清理战场,治疗伤员。准备打下一场大仗,打一场复国之战!”在预想中的即将到来的决战面前,他已是豪气干云。

    田虎喜上眉梢,按照田广的吩咐逐一落实,又暗中派人向田既、田光、田横通报这里的战斗情形,让他们做好与汉、楚残军决战的准备。

    齐军将士更是喜笑颜开,嗷嗷地喊叫着,欢庆属于他们的胜利,释放心中压抑已久的郁闷之情。他们等待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周兰回过头,看齐军并没有下水跟随追击,心中恨恨的,好你个田广,还真是狡猾,就知道保存力量。猛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暗暗吃惊,有些忐忑不安。想告诉龙且,可刚才被羞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想再自取其辱,便把刚才脑海中田广要坐收渔翁之利的一闪念迅速熄灭,继续追击斩杀向潍水西岸逃窜的汉军。

    韩信急急地驱赶着战马,率领数万名丢盔弃甲的汉军狼狈地向西岸溃逃。落在后面的汉军将士,被楚军赶上,又死伤不少。

    楚军则在龙且的带领下越战越勇,士气正旺,大有一举消灭汉军之势。

    且说项佗坐镇楚军大本营,听厮杀声渐渐远去,骑战马登上河堤,看龙且、周兰正率领楚军渡河,紧紧地追随在汉军身后砍杀,不禁心中大喜。龙且将军果真无人能敌,我王的计划就要成功了,项氏家族的荣耀定将延续下去。他感谢龙且对自己的关照,可以坐收大功。悠然掉转马头,回营帐休息去了。

    汉军大部分部队已回到岸上。傅宽等将领迅速收拢部队,重新部署防御阵地。弓箭手埋伏在壕沟里,骑兵、步兵手持兵器,列阵以待。

    韩信端坐战马,立在高高的堤坝之上。看龙且率领楚军大部已渡过潍水中央,正快速向西岸攻击,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向身边的卫兵传令:“举-旗!”声音不高,却威严果断。

    在岸边埋伏的士兵接到命令,迅速将红旗高高举起,用力摇动,在寒风中发出呼呼啦啦的响声。紧接着第二面、第三面……一面面红旗依次举起,向潍水上游传去。

    在岸边列阵的汉军将士不明所以,刚才还躁动不安紧张喘息的他们,都静了下来,似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向右扭转了脖子,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潍水上游,想知道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

    瞬间,潍水上游便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由远及近,犹如万匹骏马在水中奔腾、咆哮。在他们愣神之时,猛然发现,冰冷的河水正在快速上涨,原本平缓的河水也已变成汹涌的激流。河水已经没过了楚军的膝盖,没过了大腿,没过了腰部,甚至没过了胸膛。楚军在水里再也站不住了,成队成排的楚军,挣扎几下,瞬间就被卷入水底,无影无踪,等在下游远处再浮出水面时,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惊恐的怒吼声,寻找同伴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弥漫在潍水河面,弥漫在潍水上空……

    龙且亲眼看着身边的将士不断被冲走,想拉拉不住,想抓抓不牢,也是心惊胆战。任凭他是身经百战的名将,如此惨烈的场面,也是第一次经历。果然被周兰说中了,他心中懊悔不已。但无奈,现在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强作镇定,声嘶力竭地高喊:“冲,冲上河岸!”

    周兰等将领带领楚军嘶喊着,叫骂着,奋力向前,向西岸靠近,冒着岸上汉军射来的箭雨继续靠近,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已到了生死存亡危急关头的楚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虽遭到汉军猛烈的阻击、射杀,仍然登上了河岸,杀得部署在岸边阵地上的汉军再次向西溃逃。约有万余楚军将士已成功登上河岸,“龙”字旗和“周”字旗也已插上了堤坝,正随风飘扬,猎猎作响。龙且和周兰回过头,看波涛汹涌的水面渐渐平静下来,更多的楚军部队正在登岸,不禁咧着嘴笑起来。战场局势又被他们英勇的楚军将士扭转过来了,他们要继续向前冲,扩大战果,消灭汉军!

    恰在此时,从西、南、北三个方向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近。是汉军擂响的战鼓。

    龙且和周兰心里咯噔一下,催动战马冲上堤坝张望。但见北面的“曹”字旗、西面的“韩”字旗、南面的“灌”字旗身后,各跟随着千军万马,夹杂着嘈杂的呐喊声和马蹄声向登岸的楚军冲杀过来。

    楚军将士想到刚刚经历了水中波涛,马上又要迎来这陆上“浪涛”,冰冷的身体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明白过来,刚才击败的不过是诱饵,我们中了韩信的奸计了!将士们你看着我,我瞪着他,流露出绝望的眼神,一种恐惧的情绪在军中迅速蔓延。

    龙且毕竟是楚军名将,身经无数恶战,他率先定下心神。站上马背,高声喊道:“楚国的将士们,我们已经陷入绝境,只有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才能搏得一线生机,杀!”话音刚落,他就骑上马背,两眼通红,挥舞着大刀,第一个冲向涌过来的汉军,一刀将迎面奔来的汉将斩落马下。

    周兰和其他将领带领楚军布成弧形阵形,向西、北、南三个方向攻击,力图扩大岸边阵地,给后续的楚军增加登岸空间。此时,楚军将士都被这背水绝境和龙且的激情言辞激起了斗志,热血沸腾,奋力向前,杀!杀……

    一瞬间,汉军和楚军又纠缠绞杀在一起。已到了搏命的时刻,双方将士都杀红了眼,只要看着身上的衣服不一样,就用手中的兵器或砍或刺,就看谁的速度更快,唯恐稍一迟缓,就会成为对方手下的鬼魂。就算对方的鲜血喷溅到自己的脸上,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擦,要眼疾手快地向下一个目标砍杀,否则喷出鲜血的就是自己。一时间,兵器的碰撞声、恐惧的尖叫声、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随时倒地的尸体、随处乱飞的肢体,令人不寒而栗;飞溅的鲜血流满河岸阵地,又从岸边流进了河里,潍水西侧的河水由淡红渐渐变成了鲜红。

    天色更加昏暗,寒风更加凌厉。

    登岸的楚军兵力毕竟有限,很快就被淹没在近七八万汉军的“浪涛”之中。龙且一边奋力砍杀汉军,一边偷眼观察楚军战况,见楚军脚下的阵地被挤压得越来越小,大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当机立断,高喊:“撤退!”掉转马头,带领楚军将士冲进通红的河水里,急速向潍水东岸奔走。

    韩信看楚军开始撤退,心中大喜,正与他所预想的一样。机不可失。他命令士兵擂响追击的战鼓,咚咚咚的战鼓声一阵紧似一阵,催促着汉军将士又进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两个时辰之前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已是角色互换。

    激流过后,潍水水流又变得如先前那般平缓。可水中并没有平静下来。激战所激发出的血性,让楚、汉两军将士兴奋得犹如木偶,不知道寒冷,忘记了伤痛,不顾了性命,只是蹚着水奋勇向前。向东回撤和向西登岸的楚军在河水里碰撞、纠缠在一起,再加上汉军又紧跟在身后追杀,二十多万军队搅成一团,战成一团。双方将士都已进入麻木状态,来不及恐惧,只是机械地挥舞着兵器砍向对方,不管砍在哪里,只要能保住自己性命就好。

    楚、汉两军不断有将士死亡,无数尸体漂浮在潍水之上,被红色的河水载着飘进了的东方的大海,成为海中生物的餐食。

    项佗端坐大帐内的案几后,慢慢地喝着茶,满脸欢喜。他为龙且将要实现项王的计划而高兴,为项氏家族的荣耀必定继续延续下去而自豪,我们项氏祖祖辈辈劳苦高高,也该君临天下了……

    此时,卫兵急急地掀开布帘:“项将军,龙且正率军渡河回来。”

    项佗一时没反应过来,缓慢地把茶碗放在案几上,愣愣地看着卫兵,“回来了?”声音很轻,认为听错了。见卫兵点头,忙收回还沉浸在项氏家族荣耀中的思绪,更是满脸不解,“他……他为什么不乘胜追杀,一举消灭汉军,反而返回了呢?”

    卫兵顿了顿,想仔细斟酌措辞。但总觉得没法说得更委婉一些,便低声说道:“他……他是被汉军打回来了。”语气中透着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意思,希望项佗将军能迅速作出决策。

    项佗这才真正回过神来,着急起来,“什么!怎么会这样!”

    项佗急忙骑马再次登上河堤。见楚军正狼狈不堪地从河中向东溃逃,知道败局已无法挽回,不禁替项王懊悔不已,更为项氏家族的荣耀能否延续而担心。他心惊胆战,顾不得楚营的粮草钱帛,不等龙且上岸,就带领留守的小股楚军从小路奔向了彭城。

    待龙且、周兰登上潍水东岸,再回头,悲痛不已,自己的部队已混乱不堪,毫无反击之力,正成为汉军的肉靶子。这是他们此前未曾经历过的大溃败,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汉军将士则越战越勇,“韩”、“曹”、“灌”大旗后的汉军蜂拥而至,已靠近了东岸。

    龙且浑身是血,仰天长叹,“我愧对项王,愧对随我出征的二十万楚军将士,愧对家乡父老啊……”眼里盈满了泪水。泪水里满含愧疚、痛心、倔强、不甘。

    周兰还算冷静,建议道:“大将军,现在败局已定,我们率领剩余的将士赶快向彭城撤退吧。只要能保住部队,待时机成熟,再与汉军决战。”

    “唉……”龙且长叹一声,看着周兰,点了点头,眼含惭愧,后悔没有采纳周兰的建议。他高举大刀,用力一挥,带领楚军向彭城方向溃逃。

    很快,韩信、曹参、灌婴带领的三路大军登上了潍水东岸。

    韩信见岸上的齐军已无踪影,又见奔赴城阳的路上一片狼藉,知道田广已率领齐军向城阳逃走了,是想与田光会合。便向汉军将士下达了命令:要乘胜追击楚军和齐军,决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三路大军来不及休息和休整,留下伤员,整顿起精干部队,沿途追杀疯狂逃窜的楚军、齐军。他们都很清楚,对于像龙且这样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一旦放虎归山,再要击败他们,必定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在陆地上,灌婴的骑兵部队就有了优势。丁礼、丁复、蔡寅、吕马童、华毋伤等将领一马当先,率领各自的部队很快就在上假密追上了楚军。他们旋风般冲进楚军队伍中,挥舞兵器,遇兵杀兵,见将斩将,血肉横飞,惨叫连天。一阵猛杀、猛冲过后,楚军再也组织不起防御,各自向着彭城方向狂奔,唯恐落后丢掉性命。

    丁礼在逃窜的楚军中发现了龙且,快马加鞭,高喊:“龙且,留下你的脑袋!”举起大刀向龙且的头顶砍下。

    龙且听见马蹄声已到身后,回头看的同时,拨马头向旁边一闪,丁礼的大刀砍了个空。龙且掉转马头,平端大刀,嗖的一声,朝丁礼脖颈横扫过来,丁礼也向旁边闪开。

    两人再次勒转马头,高举大刀,你来我往战在一处。手中兵器你砍我挡,碰撞得叮当直响。龙且虽然已经精疲力竭,可毕竟是项羽帐下的名将,武艺超群,十余回合之后,丁礼便累得气喘吁吁,渐渐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当大刀再次碰到一起时,当的一声,丁礼的大刀便飞了出去,他赶紧拨马头向旁边猛跑。龙且哪肯放过,高举大刀在后面紧追,他要亲手把丁礼砍死方才解恨。

    丁礼在奔跑中,向自己的部将高呼求救。两员部将见他情势危急,急忙从左右两侧冲过来,拦住龙且,刀枪并举,交起手来。一名汉军士兵从地上拾起一杆铁枪,递给丁礼,丁礼又掉转马头加入战斗。

    龙且一时陷入三员汉将的包围之中。他振奋起精神,毫不畏惧,东挡西杀,把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以一敌三,与汉将周旋。一时间,丁礼等三将并没有占据上风,只与龙且打成平手,不禁暗暗地佩服龙且,他的武功和力量确实名不虚传。毕竟猛虎难敌群狼,几十回合之后,龙且渐渐体力不支,已是盔歪甲斜,手中的大刀也舞得越来越迟缓,心中不禁暗暗焦急,真不该一时兴起来追杀丁礼,现在应该瞅准机会杀出包围圈才好。随即又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英布我都打败了,这三个无名汉将又能耐我何!手中大刀又舞得快了起来。

    丁礼等三将通过兵器碰撞的力量判断,龙且快力竭了,暗喜不已,不禁加快了手中兵器的进攻频率。又过几个回合,丁礼见龙且正挥刀抵挡身后汉将的砍杀,胸膛已完全暴露出来,便两膀用力,奋起一枪,透过铠甲刺入龙且的左胸,随着铁枪的拔出,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龙且咕咚一声,从战马上摔下。丁礼等三员汉将哈哈大笑。

    项羽帐下不可一世的名将——龙且,就这样惨烈死亡。他没有完成项羽的战略部署,不知该多么心有不甘。

    血染战袍的周兰见龙且已死,跟随在身边的将士也所剩无几,便挺长枪奋力杀出重围,继续狂奔。两耳生风中,他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回过头,看是灌婴在后面追赶自己,便用枪杆猛打马屁股,战马喘着粗气跑得更快了。忽然,他的战马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口吐白沫,周兰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灌婴追到跟前,用滴着鲜血的枪尖指着周兰的面部,冷笑不语。

    周兰披头散发,垂头丧气,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汉军士兵赶上来,笑嘻嘻地把周兰捆绑起来。周兰把头扭向一边,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心里不断埋怨龙且太高傲自大,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夜间,周兰趁汉军不备,在夜色掩护下逃回楚国,继续在项羽帐下效力。后来,灌婴奉命进攻楚国,周兰又第二次被灌婴俘虏,可谓与灌婴有着不解之缘。

    至此,二十万楚国生力军,除了项佗率小股军队逃回楚国,一部分被汉军杀死、被河水淹死,大半楚军投降了汉军。

    经此一战,韩信折断了项羽的一翼,给了项羽沉重一击,成为了楚汉争霸的转折点。自此以后,项羽在与刘邦的争霸中渐渐落入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