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么便宜？”

    “嗯，是的。所以，我想着，在这边多干几年，等我和我家老头儿都干不动了，就去养老院！”

    “你儿子不给你们养老吗？”

    “大姐，我没想让我儿子给我们养老。毕竟将来他要成家的。”

    “那你的观念倒是挺前卫的！我以为农村，都是想着子女养老呢！”

    “现在可不是了！大姐，我跟您说，我们老家村里，很多孩子都离开了，就剩下老人了。”

    “那这些老人，谁来管啊？”

    “身体好的，就自己管自己，身体不好的，就让孩子出钱，去养老院了”

    “所以你才想着去养老院？”

    “是啊。我自己挣钱，去养老院，我不想拖累孩子。”

    “那你老公同意吗？”

    “他也是这个想法，但是因为家里有地，所以他出不来。”

    “你们这样长期分开，能行吗？”

    “没事的，我过年过节再回去”

    “你要是想回家，得提前跟我说，老太太这边，离不开人的”

    “好，我知道了，大姐”

    过了几天，保姆给王心悦打电话，

    “喂，大姐，我昨天晚上饿了，没动大妈冰箱里的吃的，就自己点了一份外卖，大妈听见我开门，就从屋里出来了。看见我去拿外卖，就生气了，直接从里面反锁了房门，不让我进去。”

    “啊？那你怎么过的一夜？”

    “我，拼命跟大妈解释，我就是那外卖的，没让人进屋。”

    “后来呢？”

    “后来，我没办法，就坐在外面楼梯，凑合把外卖吃了，然后接着叫门。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大妈才给我开门。”

    “你进去怎么跟老太太说的呀？”

    “我一个劲儿给大妈道歉，说以后晚上再也不出去取快递了！晚上我也不点外卖了。大妈冷着脸，跟我说，让我以后必须听她的话，让我记住今天的教训！我同意了，大妈才让我回屋。”

    “实在抱歉，老太太脾气不好，麻烦你多担待！这样吧，过几天我过去，给你买点点心或者小吃，你偷偷放在你屋里，晚上饿了，就自己吃”

    “不了，大姐，您可千万别买！大妈经常趁我在厨房做饭，到我屋里翻看我东西，要是让她看到您给我买的东西，大妈会误会是花她的钱，给我买东西了，她肯定更生气的！”

    “那你也不能饿着啊？”

    “没事的，大姐，我回头等白天，老太太睡觉了，我就出去，厂子后面有个门，出去就是饭馆和小卖店，我自己买点儿吃的就行了”

    “要不然，我每个月，多给你200元钱，你自己偷偷买些吃的吧！”

    “嗯，好吧，谢谢大姐了！大姐，大妈这样的性格，还真是少见啊！”

    “是啊，我也没办法，她都这个岁数了，也改不了，只能凑合！就是辛苦你了”

    “没事的，大姐，我也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

    “好，以后有事，就跟我说”

    “多谢大姐！”

    挂了电话，王心悦知道，这个保姆也干不长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一年的秋天。

    王心悦已经记不得吴晗换了多少个保姆了，也记不得吴晗作了多少回妖。

    反正吴晗目前的状况，比自己还要好，能吃能睡，拄着拐杖，走得飞快。

    王心悦有次带着对陈文轩从吴晗那边回家，在车上说，

    “我估计你姥姥能活过90”

    “嗯，我太姥姥不是96才走的吗？我姥姥家有长寿基因”

    “唉！我还得照着十年熬！”

    “老妈，您把自己身体养好，别操心我姥姥，她不是有保姆吗？”

    “她都换了多少保姆了？只要她健在，我就不可能松心！每天都是神经紧绷，不知道她又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一闹出事，我就得过去给她收拾残局！要是她像你姥爷一样听话，我也就不这么闹心了！我这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有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我走在她前面，她还会这么闹腾吗？”

    “呵呵，老妈，她可不敢跟我舅姥爷他们闹腾！她也就欺负你和我姥爷！”

    这天，天气阴沉，已经下了小半天的雨了。从吴晗那边做饭回家，王心悦精疲力竭地躺在自家的沙发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淅沥沥飘落的秋雨，伴随着偶尔刮来的秋风，将树枝上干枯的黄叶一片片地吹落。

    追随着雨中飘落的黄叶，王心悦思绪开始飘远。

    恍惚记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深秋，爸爸王才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冒着萧瑟的秋风，飞快地骑到一层窗户前，

    “心悦，你妈回来了吗？”

    小小的心悦，趴在窗户前，摇头，

    “爸爸，没有”

    “那你好好在家待着，别出来啊！我去车站接你妈！”

    说完，王才又跨上了二八车，迅速地消失在暗沉的黑夜里。

    王心悦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掌中空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王才已经走了，她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些过去的记忆，就像黑白照片一样，灵动但没有色彩。

    王心悦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好人不长寿？

    过了半辈子，她现在越活越糊涂了，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同学张伟曾经说过，吴晗跟自己是上辈子的冤亲债主。

    可是她依然想不明白，上辈子的事，跟她这辈子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要这辈子偿还上辈子的债？

    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自己都不知道上辈子错在哪里了，这辈子我怎么改？改什么呢？

    一切只能稀里糊涂地被动接受吗？这也太不讲理了！

    跟吴晗这样的人，纠缠了一辈子，实在是太悲哀了！

    这些纠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到那一天！

    王心悦记得，曾经租房的那个房东阿姨说过，她婆婆也跟吴晗差不多的性格，闹腾了好多年，可是当她婆婆走了，她老伴儿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

    王心悦不知道吴晗走了，自己是什么心情，估计只有解脱吧！

    希望下辈子，她跟吴晗没有亏欠，再也不见！

    一首老歌在淅沥沥的秋雨中飘荡：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

    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

    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飘荡多少年，

    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觉。

    哦，路过的人，我早已忘记，

    经过的事，已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