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秦霖问完立刻就后悔了，他也不是非听不可，比起来召缨的过去，秦霖更害怕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于是立刻找补上一句：“要是不方便说就不用跟我说了，我也不希望你回忆一些不愉快的过去。”

    召缨仍旧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您要是想知道，改天我给您讲。现在还是专注于这个村子的异常比较好，毕竟现在还不确定那些鬼影是否真的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如果确实有问题，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村子比较好。”

    不怕村子有问题，就怕问题不够大啊……秦霖忽然觉得脚腕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那只替命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了，现在正紧紧贴着自己的脚腕，尾巴炸成一个巨大的毛团。

    “小狐狸？你怎么出来的？刚刚还没看见你。”

    替命狐狸没有搭理秦霖，它原本瘦瘦小小一小条的身子从法棍膨胀成列巴，整个炸得蓬松起来，冲着那块雕花石碑发出恐吓的叫声——大概是恐吓的叫声，秦霖不太敢确定，但是炸毛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应该不会是什么和平友好的谈话开场。秦霖也是第一次听到狐狸叫，印象中狐狸毕竟在食物链里位置也比较靠上，叫声即使不是“大楚兴陈胜王”，也该比较符合它食肉动物的形象。没有想到，它发出的声音还不如猫哈人可怕，就像个撒娇的小婴儿在嘤嘤嘤哭闹，实在是没有一点威慑力可言。

    对着雕花石碑嘤嘤叫完，替命狐狸又开始对着周围的空气嘤嘤叫，秦霖担心它是被什么吓到了，想抱它起来，它却从秦霖手里鱼一样溜走，继续用嗲嗲的叫声威胁周围的空气。

    这是怎么了，它打算用这个叫声把空气萌死？

    秦霖还在心里笑话替命狐狸的叫声，忽然感觉刚刚读出万灵真宰名字时那格外清明的感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像从灵魂上给自己扒了一层皮一样的疲惫，他身子晃了晃，眼前的一切忽然变成了老式电视没有信号时的雪花屏。

    “秦天师？”

    注意到秦霖的异样，召缨立刻扶住了他：“您怎么了？头晕吗？”

    秦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想抬起手，发现自己也调动不了四肢，这么缓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恢复过来，替命狐狸仍旧贴在秦霖脚边，仰着脑袋眼巴巴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之前念那个很长的名字的时候，感觉忽然头脑清醒了很多，小狐狸叫了一阵之后，那个清醒的感觉就没了，还变得头晕眼花的。”秦霖摆摆手：“现在没事了。”

    刚刚只是担心秦霖是不是不舒服的召缨，听完秦霖说的这些话，表情更凝重了：“您或许是被注视了。”

    “什么？”

    秦霖没听懂。

    “您刚刚或许是被万灵真宰注视了，万灵真宰看着您的时候，会让您的精神和万物一体，所以会有一些身体状态很好、更轻松的感觉。许多人祈求都不会得到回应，您只是念一下名字就被注视了，运气真是好得很不寻常。”召缨话是这么说，但是看表情完全不像觉得这是件好事。

    秦霖在意的则是——这个神是真的存在的？这个神刚刚一直看着我，那岂不是我说的苞米地也都被他听到了？

    召缨叹口气：“之后您就不要把任何神的名字念出声了，如果有必要，您可以起个外号或者只念一部分，我担心，是您的话，可能无论念什么神的名字，都会被对方注意到。”

    “为什么？我是各大神灵的SVIP客户，拥有一对一客服？”

    召缨眨眨眼，这次轮到他听不懂了：“哀思什么……？”

    “没事没事……是一种其他国家的语言。”秦霖赶紧把这一茬糊弄过去，弯腰抱起替命狐狸，继续往前走。他没有继续问为什么一念名字就会被注视，召缨也没有回答那个“为什么”，答案此时其实已经出现在二人心中，但是谁也没有说。

    这是一个真的有神存在着的世界，不管那些神是什么鬼样子他们也都是神，之后不能念任何神的名字，也要时刻小心不能随便说神的坏话，因为真的会被听到，万一遇到一个心眼小的神，自己就倒大霉了。一定要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啊，老韩！秦霖在心里叮嘱自己几句。

    召缨没有回答自己，也从侧面验证了这个想法是对的——因为秦天师是生门。要是还有其他答案，召缨没道理不给自己讲解。生门和那些神仙有联系？是因为生门的力量吗？之前只从宜良那里听说死门通往空无的世界，生死对立，或许生门掌握着什么西方极乐世界的入口？秦霖把怀里已经恢复成小法棍的替命狐狸毛捋顺，轻轻挠挠它头顶，装成忙着撸狐狸的样子。

    天枢楼的那几个门到现在也没有再来自己梦里，秦霖还期待他们跟自己多讲讲门的事情，结果这就不来了。

    秦霖忽然眼角瞥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于是抻着脖子停下来。这间房子很小，围墙是很稀疏的篱笆围起来的，所以能看清房子墙根和砖砌在一起的、颜色和砖不同的那块大石头，分明是一块墓碑，上面还刻着“慈母黄锦莲”。

    这块黄锦莲女士的墓碑横着被当做一块大砖头砌进墙里，有字的那一面甚至冲着路，一副恨不得全世界知道这里砌进去一块墓碑的样子。秦霖感觉十分离谱，他第一次见到有人拿墓碑当砖，这里明明到处都是老头老太太，按理说老人是最敬畏死、尊重死的群体，却能容忍住在墓碑砌的房子里，他们完全不尊重死者吗？

    绕过这间房子，另外一间墙根也砌进去了墓碑，不过这个是碑石背面朝外，小字刻着一些生平和寄语之类的东西。秦霖粗略扫了一下开头，这还是个教书先生的墓碑。

    “为什么拿墓碑砌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秦霖皱着眉问了一句，召缨回头看看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只有老年人的村庄，半夜的鬼影，供奉着的真湿存在的神，拿墓碑砌墙的房子，这个村子里奇怪的地方这么多，让秦霖这个一心想惹事的人心里都开始打鼓，他抱着替命狐狸，犹豫着问召缨：“这个村子确实古怪，今天都已经这个时候了，突然提出要走也不合适，我们回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明天一早就走吧。”

    召缨早就想走，秦霖这么说了，他立刻就答应下来，两人个又在村子里转了转，没遇到像秦霖半夜看到的那个人影的老人。

    “今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跟您换一下位置吧。昨天您没有睡好，今天您睡我那边，晚上我晚些睡，守一守，看看昨天那个影子会不会再来。”召缨边说着，跟秦霖一起走到了村子的另一个出入口，说明他们已经把这个村子简单转完了，召缨问秦霖要不要回去补一觉，秦霖打着哈欠点了点头。

    “那我们也别转了，回去吧，刚好我再回去补一觉。”

    召缨痛快一点头：“好，我也回去准备一下午饭，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召大厨做什么我都爱吃。”

    召缨十分受用地笑了。

    回到老太太家，秦霖十分自然地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钻进了早上召缨已经叠好的被子里，闭上眼睛。

    秦天师到底为什么没给自己留下记忆？其他的门都有过去的记忆，导致他们根本没想过还会有人当了替换芯但是什么也不知道。不给自己记忆也是有意为之吗？

    越是想睡觉的时候大脑越活跃，秦霖又在心里抱怨了一阵秦天师和天枢楼的人，然后忍不住开始想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都是溜门撬锁的好手，靠脑子想象就能打开保险柜的门？一边在心里吐槽，秦霖一边想象这间屋子的门缓缓打开，随着门的开启，有些生锈的金属门枢发出嘎吱吱的响声……

    “嘎吱——”

    秦霖猛地睁开眼，翻身坐起，看着房间门的方向，进房间的时候他亲手关好的们，此时开了大概一拳的缝隙，而他能清楚地听到奶奶和召缨在厨房的位置说着话，不像是他们来过。

    我打开的？还是三蹦子小狐狸打开的？秦霖顿时不困了，他从床上跳下来重新把门关好，后退几步，再次尝试从脑海中想象让门打开，这一次，门纹丝不动。

    巧合吗？

    秦霖有些郁闷地回到床上躺好，怀疑刚刚可能确实是小狐狸钻来钻去没有把门带上，毕竟对狐狸来说，出去一趟还要自己把门带上实在是有些困难了。

    还是先睡觉吧。秦霖闭上眼睛。

    厨房里，老太太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了两步，把开了一条缝的门关上，轻声嘟囔一句：“刚刚不是带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