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啥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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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吾命绝矣③

    秦霖抱着狗,从这边溜达到那边,街市上没有其他他想买的东西了,他不会买菜,也没有买菜的习惯,在买菜这方面他切实做到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室友,虽然不知道秦天师家还有多少吃的,但是溜达这一趟除了跟这条狗看对了眼以外,还真没有让秦霖心动的菜。

    忽然看见一家窄窄的小店面,上面挂着牌子写“包治百病”,下面一张小幡子挂着“神机妙算风水堪舆”,营业范围相当广泛,想想自己现在也是个捉鬼天师,不如就去算上一卦,跟这种前辈学习学习。一边想着,秦霖就抱着三蹦子进了小门。

    这屋里不宽敞,但是陈设简单得要命,依旧显得空旷,正中一张小桌子,桌前有个板凳,桌布上缝着字,上面是“相面测字”“摸骨算命”“风水堪舆”,桌子两侧各有一根柱子,柱子上贴着龙飞凤舞不太容易认的一副幅对联,秦霖努力辨认了一下,写的是“头疼脑热另寻他处,尚有生机莫入此门”。屋里也就一个人,二郎腿翘到桌子上,一本书盖在胸口,正呼呼大睡,看着就像是半年没开过张了。

    “先生?”秦霖试着喊了一声,睡觉的人死尸还魂一般忽然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甚至突然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折扇,把秦霖和三蹦子都吓了一跳,那人却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熟练摆出营业笑容,伸手示意秦霖落座:“道爷这是有何贵干?”

    “对过去与未来有诸多迷惘,恰好路过贵店门口,想算一卦。”秦霖坐下,想想担心这人以为自己是来砸场子找麻烦的,赶紧补上一句:“我不是道士,家里衣服只剩下这个了,没辙只能就这么穿着。”

    这算命先生年纪不大,一头自来卷,看着不像是那种传统风格的神棍,意识到他在端详自己,秦霖也坐直身子,正视对方的眼睛。

    “您贵姓?”

    一个普通的问题,但是让秦霖犯了难,现在自己魂是一个姓,身体是一个姓,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算命的人问你姓什么是问你哪个部分的姓氏,这可怎么回答。见来客迟迟不回复,算命先生笑了两声,摆摆手,把一个小布枕头放在桌上:“不是什么必须要回答的问题,您可以不必如此为难。观贵人之相,面色红润,血气充盈,然眼下微有黑气萦绕,莫非是昨天睡得太晚?贵人伸手来,我给您评个脉。”

    什么东西,我昨晚上没睡好有黑眼圈这种事还需要你给我算?你怎么不算算我早饭是不是空腹吃的?

    腹诽归腹诽,秦霖还是老老实实把手放在小枕头上。没想到对面的人刚一把脉,立刻发出“啊呀”一声,手在脉门上挪了仨地方,眉头拧在一起,表情凝重得要命,秦霖就看他一脸慌乱地站起来走到自己身边,不由分说将手按在自己脖子上,紧接着铁青着脸蹲下来,像是耍流氓似的把脸往自己怀里凑。

    秦霖吓得狗都甩出去了,从板凳上跳起来,皱着眉看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心说自己这是穿越到了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两个的好像都在馋秦天师的身子。

    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有些令人误会,算命先生又站了起来,尴尬地抓抓头发:“抱歉抱歉,我有些激动,但是,贵人您是否感到有什么身体不适?”

    秦霖摇摇头。

    算命先生从兜里掏出来一枚铜板,在桌上随便一抛,看到是正面,他松了口气:“虽然您的脉象面相和手相都显示贵人您死了许多天了,但是既然您没事,那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说完,这个人还在死死盯着自己,好像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栽下去了。

    “啊,那就好。”秦霖摸摸鼻子,有点紧张。

    他紧张,对方也紧张,坐回椅子上之后,这个算命先生的姿势都拘谨了许多,两个人紧张的气氛就像是自己开年的时候被老妈逼着相亲那次,算命先生斟酌着语句问:“贵人有什么具体想问的吗?”

    真要算秦霖也不知道应该算什么,想了想随便说了一个:“我想四处转转,了解了解各处的风土人情,但是没出过门不太清楚,您给我起一卦看看,往哪边走合适?”

    “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不利,出行恐有不测。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不宜前往,有血光之灾。”

    秦霖撇了撇嘴:“您直接说我还能去哪。”

    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算命先生自己也没底:“您今天来可让我开了眼了,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我也没见过这样的结果,卦象告诉我,贵人最好哪也不去,千万不要出这阙京城,否则会有大麻烦。”

    “为什么?什么大麻烦?”

    那个算命先生继续搞一些看上去神神秘秘的东西,秦霖也没见过,也看不懂,就坐在那里看着他把弄几枚铜钱,忽然,那个算命先生将桌子上铜钱狠狠一拍,扬手将铜钱折扇和小枕头一道从桌面上拂出去。秦霖正要夸“好一个桌面清理大师”,却看见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抓住了算命先生那自来卷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撞向桌子上的签筒。在三蹦子毫无威慑力的狗叫声里,秦霖眼疾手快,迅速将签筒从桌子上夺下,可来不及干别的,算命先生的头依然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霖赶紧上去把人和桌子拉开,在秦霖拦住算命先生之前,他的脑袋已经在桌子上磕了三四下,在秦霖拖着算命先生远离桌子的时候,这人又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害怕自己一没看住这个人就死了,秦霖只能死死抱着他,可这人又比秦霖高一些,一米九多的大个子,身板也像练过的,力气大得很,秦霖根本圈不住他,两下就被甩在了地上。紧接着,就看见眼前的算命先生身子忽然一顿,没骨头似的倒在地上,歪着头,脸冲着秦霖。

    秦霖正要松口气,以为结束了,却看见算命先生脸上的皮肉像是香蕉皮一样一瓣一瓣的从下巴向上剥起来,那一根一根的脸皮全部立着,然后像水中的水草似的轻轻摆动,那些皮开肉绽流出的血沿着森白的颌骨流下去,然后脖子也一条条裂开……秦霖只觉得裤裆一热,眼看着看着算命先生没有脸皮的牙齿颤抖着打开,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无心除其有,定心令不动,正心使不邪,清心使不浊,净心使不秽,今此皆已有,虚心静神,请道自来,虚心净神,请道自来,虚心净神,请道自来!”

    一直挂在算命先生腰上的一把剑忽然出鞘,寒光一闪,一道白光笼罩了算命先生全身,秦霖担心又有一轮新折磨,想上前看看,白光忽然散开了,算命先生没事人一样一骨碌坐了起来,看着秦霖笑了笑:“贵人,你可真是问了个好问题,要不是我还有个保命的口诀,真是要被你害死了,难怪你命数已尽死了好多天还活蹦乱跳的,你还真是招惹了不得了的东西。”

    秦霖惊魂未定:“你没事了?”

    “目前应该是没事了,但是再来一次就不一定。”算命先生也不起来,盘腿坐稳当了,一拍膝盖:“刚刚我什么样子,贵人应该比我清楚,如果你出了阙京,很有可能比我刚刚还要惨,所以贵人,万万不可出阙京。”

    秦霖眉头拧在一起,沉默地点了点头。

    “刚刚我还听到了很多声音又大又听不清的东西,震得我耳朵心脏都有点受不了,同时还有什么特别巨大的东西想要塞到我头里,吓死我了。”

    这个形容秦霖熟悉得很,那两块无事牌碰到一起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这让秦霖忽然有点过意不去,他自己体验过,知道这个滋味不好受,更何况这个算命先生遭遇的还是内外夹击。想想对方是因为给自己算命才受这种罪的,而且很有可能把命折在这里,他就开始愧疚。

    “不过那些声音里只有一个很显然说的是我们的语言,声音很大很尖锐,听不出说话的是男是女,但是我能听清,还能听懂,那是一个字。”

    “什么字?”

    算命先生眼神一凛:“门。”

    “门?”

    “对,门,就这一个字,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算命先生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冒险,现在还有满头的汗和一地的血,可他感觉从容得要命,忽然眉开眼笑地看向秦霖,挑了一下眉毛,贱兮兮地问:“裤子五两银子一条,来一条吗?”

    秦霖真想看看这个人脑子里装的什么,这种时候还想着讹人买裤子,可情况特殊,这人还替自己冒了一次险,他也只能咬牙点头买这个人情:“要。”

    “给狗吃的草药要不要?”算命先生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三蹦子:“它叫得嗓子都哑了。”

    “你还会治狗病?”

    “包治百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