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伤心之人(六千字)
和岛津春季碰面后,冈野良便推着单车,与其并肩步行。
期间冈野良有邀请过岛津春季坐上他后座,这样可以直接骑上单车去图书馆。无奈,岛津这丫头实在拉不下脸皮,冈野良最后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虽然也就隔着两个路口,但走过去怎么也要十多分钟,好在图书馆九点开门,两人去到那边也不算晚,大把空位等着挑。
走着走着,冈野良回头望了一下,却突然发现岛津春季站在大老远的后方,目光似乎一直盯着某个方向。
冈野良推动单车,小跑到她身旁:“怎么了,岛津。”
“我好像看到白石同学了。”岛津春季收回视线,看向冈野良说道。
冈野良皱了皱眉,问:“白石?”
“嗯,虽然隔着些许距离,但我认得她的背影。”岛津春季再次看向先前那个方位。
“确定吗?”冈野良又问了一句,他记得这女生昨天是请了假来着。
岛津春季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我知道了,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好不?”冈野良见不得岛津春季这般为难的模样,于是提议了下。
“可以么。”
蓦然,岛津春季扬起下巴,眼睛布林布林地望着冈野良。
“当然。”冈野良偏过头去,颔首道。
“谢谢你,冈野同学。”岛津春季柔声道。
“别这么说,岛津,你前面带路吧。”
“嗯,好,跟我来。”
......
按照岛津春季的说法,刚才她看见白石沙和的地方在马路对面,而当时白石沙和身后仿佛还有一个形迹可疑的男生。
“岛津,你说,那男的会不会是班里的同学啊?就和我们一样,周日约出来学习的。”冈野良加快脚步,推着车,走在了岛津春季的身边。
岛津春季摇摇头:“不是,没在班里见过,也不像隔壁班的。”
听见岛津春季这么说,冈野良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你还认识别班的学生?”
“冈野同学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大家平时都在同一个地方进进出出,所以即便叫不出每个人的名字,但多少会给我心里留下一丝印象。”岛津春季苦笑道。
闻言,冈野良先是哦了一声,随后说道:“原来如此。”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子,直至到达一个街道的拐角处,岛津春季忽然停下脚步,旋即往后倒退:“冈野同学。”
冈野良应声止步,身体与岛津春季保持同一水平线,循着她手指指向的方位看去。
在两人的右手边,有一条人流较为稀少的步行街,街道两旁每隔三米种有一棵梧桐树,树上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树下则设置了专供行人休息的黑色铁椅,长约两米有余。
从靠近冈野良他们所处位置数起,第二条长椅上,此刻正坐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侧着坐,面朝女子,冈野良和岛津春季看不到他的长相。反之,对面那个女生,正脸刚好被躲在拐角处的冈野良,还有岛津春季看得一清二楚。
“对吧,刚才我没看错。”
由于两对人彼此距离不远,故而岛津春季转头和冈野良说话的时候,不得不降低音量。
“嗯,的确是白石同学。”虽然对方今天稍微作打扮,长发也扎了个丸子头,但冈野良细看之下,还是能很清楚地将其认出。
“现在怎么办,冈野同学,白石同学看起来好像和那男生认识。”岛津春季突然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先看着吧。”冈野良面色平静道。
“偷窥别人,会不会不太好。”岛津春季两只小手紧紧握在一块,害怕道。
“那不然呢,来都来了,如今就两种选择。一者,要么我们走出去和他们两打招呼;另外一者,立刻转身走人。”
“打招呼?这也太......”
“那要第二种吗?走了之后,要是白石遇上点什么事,我们可就不知道咯。”
“冈野同学是觉得白石同学会有危险?”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认为观察片刻,倘若不出状况我们再走。”
“嗯,这个倒是可以。”
两人正说着话,冈野良和岛津春季却见到,白石沙和突然脸色大变地站起身来。
◇
“分手?”
此刻,白石沙和听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嗯,其实这件事我昨天就想和你说了,但我不希望彼此刚见面就提出来,所以,所以真的非常抱歉,沙和,是我对不起你!”坐在其身旁的那名男生说完这话后,竟也站起身来,随后屈膝跪于地上。
“你等会,站起来!对不起?这是什么意思?”事情发展得太快,短时间内,白石沙和的大脑根本运转不来。
“我和由美相处期间,一时没忍住,越界了。”男生依旧跪着,不敢抬头。
越界?
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重重地打在了白石沙和心上。
顿了顿,她失魂落魄地问:“前田,你说由美,可我记得,我只是拜托她帮我盯着你,有空顺便替我拿东西交你手上......”
“沙和,男人和女人间相处久了,多少会相互吸引,而且我们都正值青春期......”
这是个理由吗?
白石沙和咬着下唇,哽咽道:“所以,你是在怪我,怪我之前一直拒绝和你上床?”
“不,不是这样。”男生摇头道。
“呵,我懂了.......”白石沙和呢喃了一声。
“沙和。”男生似乎还想解释什么。
“你闭嘴!”
白石沙和猛然大声喝道。
此时此刻,周围行人均被吓到,纷纷把目光投向这边。
泪珠,一点一滴地从白石沙河那张光滑白哲的脸蛋上滚落至地面。
见状,男生慢慢伸出右手,试图帮白石沙和擦去泪水。
“滚开,混蛋!”
白石沙和一把将其扫开。
之后,她强忍悲伤,用手抹去泪水,转身跑走。
“沙和!”男生喊道。
“不准过来!”白石沙和立马停住,转身喝道。
男生愕然楞在原地,随即眼睁睁看着白石沙和渐渐远离自己,奔向远方。
不多久,男生转过身,抬头望向碧蓝色的天空。
啊~
结束了么......
冈野良视力好,这是他从男生眼神中解读出的信息。但同样作为男人,冈野良还能从那家伙微微上扬的嘴角边感受到,这男的对这份感情是持有怎样的一个态度。
无所谓!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可有可无。
或许对他而言,自己不缺女人。
去你奶奶的人渣,败类!
冈野良心里暗骂道。
“白石同学......”
身旁,同样目睹这一切的岛津春季愁容满面。
“岛津,听好了,靠墙站着,然后不要动。”
恰是此时,把单车放在一边后,冈野良对着岛津春季说道。
“怎么了,冈野同学。”岛津春季不清楚冈野良打算做什么。
“不要问太多,快。”冈野良催促道。
“哦,好。”最终,岛津春季还是乖巧地靠向街道旁的墙壁。
下一刻,冈野良撑开双臂,向前倾倒。
“冈,冈野同学!”察觉到事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岛津春季吓得花容失色。
冈野良没说话,整个身体继续靠近岛津春季。
“别!”岛津春季闭上眼睛,将头撇向一旁。
......
“啊!对不起。”
值此之际,有人从步行街走进这里。
是个男生!
岛津春季睁开眼睛,好奇地望向对方。
咦,他是白石同学在一起的那个人......
初看之下,他个子高高,身材消瘦,留有一头微分碎盖,嘴唇细薄,鼻梁俊挺,面相亲和,皮肤泛白,和平日里电视剧看到的男主角形象十分接近,时尚的穿着打扮,使得连岛津春季这种很少关注男生的人都不由得为之眼前一亮。
只不过,冈野良转头看去时,眼里却多是嫌弃。
这在男生看来,完全就是在警告他【喂,小子,没看见我正在壁咚妹纸么,识相点,赶紧滚!】
“抱歉,非常抱歉,打扰了。!”
知道自己成了电灯泡后,男生猫着腰,畏手畏脚地从冈野良二人身边走过。
......
“有什么问题么,岛津?”
与岛津春季重新拉开距离后,冈野良发现岛津春季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个已然远去的男生,遂是问道。
“嗯?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偶像。”岛津春季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冈野良。
“是嘛......”冈野良沉吟道。
“嗯。”岛津春季点了点头。
“岛津,你也喜欢这一类的男生吗?”冈野良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萌生出了这个疑问,耐不住好奇的他终是把话说了出来。
只是,下一秒,他就有些后悔了。
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问这种问题,是不是太敏感了?他冈野良又不是岛津春季的什么人。
“咦?不是,我仅仅认为他长得好看,但......”岛津春季似乎并不在意冈野良这般近乎套话的询问方式。
“但什么?”冈野良竖起耳朵。
“面对他,我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岛津春季轻轻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皱眉道。
“不踏实么,也对。”冈野良突然笑了出来。
岛津春季不清楚冈野良为何而笑,但是一想起刚才那事,她不禁愤然道:“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冈野同学,刚刚我险些被你吓死。”
“额......那什么,岛津你也看到了,那家伙总是要过来这的,我们如果不演一下戏,那么很容易就会引起他的猜忌。”冈野良解释道。
“是这样吗?”岛津春季半信半疑。
“那,那肯定。”
旋即,冈野良清除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说道:“对了岛津,白石是你的好朋友吧,不需要去做点什么吗?”
“哎呀,顾着和你说话,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被冈野良这么提醒,岛津春季迅速起身,转头看向白石沙和离去的方向。
兀地,岛津春季刚刚迈出一只脚的身体陡然僵住。
“咋啦?”冈野良诧异道。
“冈野同学,有个事必须和你说一下,其实我和白石同学算不上好朋友。”岛津春季转过身来,语气有些低沉地说。
“嗯?不是么?”冈野良眼睛瞪得大大的。
“平时我们也就是在班里讨论学习,放学后大家都没怎么交流。”岛津春季解释道。
“她不愿意和你相处么?”冈野良问。
“不是!”岛津春季摇了摇头:“白石同学经常有邀请我放学一块走,只是我每次都拒绝了。”
“为什么?”冈野良不理解。
沉默了会儿,岛津春季垂眸道:“因为......我这种人,不配......”
【不配】
这是冈野良第二次听到岛津春季这么说,上一次还是他回校的当天,也便是前天中午天台那次。
为什么总是要这么说呢?
冈野良实在没想到,岛津春季会自卑到这种程度。
这丫头......
冈野良目光微凝,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性格倔强的女生。
“岛津,虽然我不敢说什么人生而平等这种冠冕堂皇的大话,但是我们既然来到这世上,呼吸着同一处空气,看着同一片蓝天,听着同一种声音,吃着同一类食物,那大家除了钱多钱少之外,皮囊底下无非都是白骨一具。”
“所以,无论如何,还请你日后不要这般看扁自己。”
“因为,天底下,岛津春季只有一个,哪怕存在同名同姓,但至少对于我而言,对于班里的同学而言,乃至周围认识你的人,岛津就是岛津!”
冈野良表情严肃地看着岛津春季。
是,你我均不完美,有人嫌弃太矮,有人嫌弃太胖,有人嫌弃太丑,那为什么,不试着发现自己身上美好的一面呢?
兴许,你善良,你懂事,亦或者你足够孝顺,能够为了那些身边关心你,热爱你的人而尽力拼搏,这何曾又不是一种伟大?
凡事,不能想得太极端,用心想想,当你在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时候,医院里面那群已经盖上白布的人,他们还能干吗?
他们没机会抱怨啦。
而你,还能动弹,心情不好,叫上三两好友,吹吹牛,玩游戏,喝个啤酒,再发发牢骚。实在不行,走出房间,去外面吸一吸新鲜的空气,看看风景,有何不可?
冈野良其实很久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一直都是憋在心里,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人活着本身就够累了,一些事如果说得太多,反而容易造成别人的困扰,甚至最终适得其反。
听见冈野良这些开导自己的话,岛津春季眸子一亮。
几秒后,她朝冈野良深深地弯了一腰,笑颜逐开:“冈野同学,能和你做朋友真是我的幸运,以前岛津错怪你了,非常抱歉!”
冈野良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接着,岛津春季又说:“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良君。”
“嗯嗯,客气了,以后......啊?”说着说着,冈野良顿时愣住。
良,君?
岛津春季居然如此称呼他!
冈野良目瞪口呆地看着岛津春季。
“不,行么,冈野同学?”
岛津春季感受到了冈野良眼神中传递出来的信息,随即低下了头,涨红着脸,忽而又抬起头来,眼里放出异样的光芒。
“不,非常行!只不过我在想,其实你叫我良就可以了。”冈野良觉得,后面加个【君】有点奇怪,虽然日本人通常来说是有这种叫法。
闻言,岛津春季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冈野良。
冈野良脑门上浮现诸多问号,他不知道岛津春季为何这样盯着他。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啊咧,我是不是听错了?”
想了一下,冈野良才醒悟过来:“你……你别误会,我们老家通常管朋友这样叫。”
岛国存在一系列所谓敬语,【君】在表示尊敬的同时,其实也提醒着对方,我和你之间需要保持一定距离。
倘若男女之间拿掉这个【君】字,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不好说情侣,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玩笑除外。
“冈野同学不是札幌的吗?”岛津春季目光飘忽不定地问道。
“不是,我们家是从外头过来这里定居的,房子爷爷带头起建。”
这是冈野良身体里的记忆。
“原来是这样。”岛津春季呢喃了一声,旋即道:“可这和土生土长的札幌人也没太大区别了吧?”
冈野良顿了顿,回道:“额……我想还是有的,爷爷建好房子后,每年往乡下跑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那时候我和爸妈他们经常陪爷爷回老家过年。”
“这个正常,人一旦上了年纪,当拥有一切过后,难免就会想返璞归真。”岛津春季微笑着感慨。
冈野良同样笑了笑:“是啊,所以我们就自然一点,岛津你称呼我的时候,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岛津春季摇了摇头,道:“不行,太随意,不尊重。”
见冈野良有些发懵,思索片刻,岛津春季接着说:“不如这样,在有外人的时候,我叫你冈野同学,私底下没人时,我……我叫你……良?”
说到最后这个【良】字时,冈野良几乎就听不清楚岛津春季在讲些什么,只是看着岛津春季那嘴型,大致猜想了下。
“可以嘛,良。”
终于,岛津春季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相当可以!”
冈野良兴奋得竖起大拇指。
“太好了,那接下来?”
岛津春季小声地问了问。
“走吧,再耽搁,白石同学可能就走远了。”冈野良两只手再次抓住单车的车把,示意道。
“走远?那怎么办。”岛津春季有些吃惊。
“一般来说是不会,毕竟刚刚遭受那样的打击,这时候只能是往行人更少的地方走,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哭泣的样子被陌生人看到,尤其是女生。”冈野良分析道。
“看不出来,良对女生挺了解的嘛。”岛津春季用那双灿若星辰的美眸,把冈野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先说好,我没处过女朋友,这些都是轻小说看的。”冈野良脸色一红道。
岛津春季掩嘴偷笑:“你们男生的读物真是千奇百怪。”
“有一说一,岛津,我可没有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叫诽谤。”
“啊~这么严重?”
“那肯定!”
“良,我记得刚才白石同学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嗯,没错。”
……
回到外面,繁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听周围的人说,附近好像有家中式餐厅开业,正在表演舞狮,但冈野良和岛津春季无暇顾及这些,他们依旧东张西望,四处探寻着白石沙和的影子。
突然,伴随着一个撞击声响起,冈野良背后传来两道声音。
“呀!”
“哎,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是岛津春季的,另外一个,他不认识,但听起来是男人。
冈野良即刻转过头去,只见,岛津春季正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捂着右臂,而旁边则站着一个人高马大,身形肥硕的青年男性。
“岛津!”
冈野良赶忙跑过去,一只手挡开那个男子伸过来打算搀扶岛津春季的大手。
“良。”地上,岛津春季抬头轻轻呼唤了一声。
“岛津,你没事吧?”冈野良蹲下去,紧张地检查起岛津春季。
“嗯嗯,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别人。”岛津春季揉了揉自己的右臂,回复道。
“真的非常抱歉,我走得快,没注意到你女朋友。”
男性胖子接连躬身道。
冈野良抬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望向岛津春季:“手臂怎么样,我看看。”
听见这话,岛津春季害羞地缩了缩手,但冈野良顾不得这些,他两只手一下子抓住岛津春季的右臂,紧接着,在岛津春季方才一直捂住的地方轻轻按压几下。
“痛不痛?”
冈野良问。
然而,岛津春季被冈野良抓住手臂的这一刻,整个身体紧绷有如顽石,一时半会竟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有点泛酸。”
“还有呢?”
“没了。”
“那试着站起来。”
于是,在冈野良的搀扶下,岛津春季慢慢站了起来。
“好,你走两步看看。”
冈野良吩咐道。
“嗯。”
岛津春季应了一声,旋即按照冈野良的指示,前后左右走了几下。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真的?”冈野良怕这丫头会因为胆小怕事而故意说自己一切正常。
“真的。”岛津春季重重地点点头,肯定道。
既是确定身体无事,冈野良便重新将目光对准那个撞到岛津春季的男子身上。
......
PS:
涂涂改改,又是大晚上,强迫症没救了~
白天对上章进行修改,篇幅估计得有百分之五,这章如果有,也是白天,发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