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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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火出

    此刻,形象狼狈的二夫人没有太多恼怒的心思,一双狐狸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门阶之上的秦小姐。

    秦小姐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依旧迷茫,显然还未清醒,但额间神纹愈发明显,身边有紫色神火缓缓绕体而飞。

    二夫人知神火威能,双眼显露忌惮之色,一时间也没有妄动。但僵持良久,也不见神火有何动静。

    “只是自主护体吗?”二夫人喃喃自语道,此刻她在忌惮中又生出一丝贪婪之心来。

    说来,她本是妖狐化形来世间沾染红尘气息,故而才在烟花之地落身,秦老爷倾心于她,她便随其归家成为秦府二夫人。但她本不是什么良善妖精,这三年来,她吸食秦老爷阳气,使其身子骨愈发差劲,不然也不会坠落一处小坑便一蹶不起。

    而按她原本计划,在秦老爷死后,靠狐狸天生的魅惑手段,再在府中斗上一阵,弄死眼前这个小妮子,算是红尘历练完满,再摄了满府血气,回归洞府,才不枉此行。

    但没想到昨日城外离孤山天大的阵仗,吓住了她,想必此地不日后便会四方云集,她一个狐妖混迹世间,肆意吸人阳气,必不会被人族所容,故而便提前发动,摄了满府血气,皆化作丧奴,再来吸了这一对不日新婚的怨侣,趁还未被人发现之前,溜之大吉。

    但如今现状,狐妖明白,必然是昨日城外动静让这两人得了仙缘造化。那小子未见得多神奇,但这小妮子,这护身神火,自发护体都能伤她,如此神物,她是真心眼馋了。

    恰逢此刻,天边乌云翻滚,掩住了皎洁月光,庭院里顿时暗了下来,而秦小姐护身神火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二夫人见状,顿时明白这神火威能与月光相关。但神火还在,她不想触其锋芒,便以法力催动院中散落的长棍、石凳等物,向秦小姐砸去。

    而这些物件还未及砸中秦小姐,神火再次发动,诸物件便化为齑粉,但范围却只在秦小姐身前三尺处,而神火光泽随之黯淡了几分。

    二夫人心里有数了,随即法力一催,把院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向秦小姐砸去,借此消磨神火威力。眼见着神火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二夫人心中不禁欣喜,法力再催,把身后刚才在院外躲过神火摧毁,仅剩下的十来具丧奴也一边砸了过去。

    终于,在如此消磨之下,秦小姐环身的神火彻底黯淡了下去。二夫人见此心中狂喜,刚欲动身,身后忽地一丝破空声传来。

    “轰——”

    一声狂响,方才藏在暗地,终于瞅准机会动手的苏宿便被一尾巴扫中,手中剑寸寸断裂,倒卷而回,随即如礌石出击般倒砸中院墙。喀嚓一声,青龙鳞片裂出第二条隙缝。

    而二夫人连回头看一眼重伤苏宿的兴趣都无,此时只有秦小姐才是她的目标。神火无光,再没有能阻止她的了。

    在苏宿模糊的视线中,狐妖二夫人身形微动,便向房内的秦依水猛扑而去。苏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心知秦小姐一完,接下来自己便绝无生机可言了。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忽地天空炸起雷鸣,一声暴喝,旋即一道匹练自半空袭来,砸中狐妖后背,接着一道剑光紧随其后,直穿狐妖身躯。

    随后两道挺拔身影落在庭院之中,见此苏宿心中大喜,如此动静,大约便是一直心心念念,前来探查的修行之人了。但未及起身,苏宿一声哀鸣,重伤之下,实在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地面,昏了过去。

    等苏宿再次苏醒之时,已是翌日清晨了。秦小姐正站在床前不远处,浑身霞帔尚未不及更换,而面上似有泪痕。见苏宿苏醒,迎上来开口说道:“小苏道长醒了,身体还好吧,有所不适吗?”

    苏宿活动了一下躯体,察觉并无大碍,便开口回道:“多谢秦小姐关心了,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昨晚之事.....”

    苏宿第一时间还是想明白昨晚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

    言及昨晚,秦小姐面色不由的沉黯下去,语带悲凉说道:“昨晚我心神昏昏沉沉,只听晓父亲逝世便再记不得其他。后来之事幸得两位仙长所救,听他们所言,是成精的狐妖来祸害人间,我家门不幸,可怜我秦府一府上下几十口人命皆归妖邪所害.....”

    话语至此,秦小姐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苏宿见此梨花带雨令人神伤之态,也只得感叹命运无常,妖邪害人,想自己初来秦府之时,只见诸人繁多,诸事繁杂,大户人家气象。可而今满府上下只余一孤弱女子幸存,如此惨状,不免心有戚戚之感。

    过了片刻,见秦小姐稍有缓歇之态,苏宿刚欲开口劝慰。却见秦小姐以裳为巾,擦起了泪水,口中说道:“小苏道长见谅了,回想府中惨事,一时没忍住,悲痛而泣,惊扰小苏道长了。”

    苏宿见此,感叹回道:“如此悲惨之事,恸哭流涕也是常事。秦小姐能如此快恢复过来,倒是让人敬佩。”

    秦小姐擦干了面上泪痕,开口说道:“世间事本不是哭泣就能解决的,事已至此,一味痛哭又有何用。今日还有正经事,院中两位仙家正等着在,昨日详细之事,只有小苏道长了解了,还得麻烦小苏道长讲述一番。”

    苏宿暗道,正戏来了,他本为此而来。没有推辞,随即苏宿便下床,整理一下装束,随秦小姐一道向屋外走去。

    出了屋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庭中大树下站立的两位。前一位男子风姿神秀,面如冠玉,头顶阴阳道冠,身着白玉法袍,背负长剑一柄,俨然仙家气派。后一位也是道装打扮,只是发髻环玉,面容活泼,身形纤细,可胸前虽是道袍遮掩,却也难掩颤颤巍巍之态,而腰间所系一条匹练更是格外显眼,显然是一位女修。

    苏宿和秦小姐不敢怠慢,迎上前去。秦小姐先开口说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这位就是先前所提的苏宿小苏道长了。”

    而苏宿也很配合的拱手说道:“多谢二位仙长救命之恩,昨日之事,仙长若有想问的,在下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为首的那一位仙长率先回礼道:“两位不必多礼,在下是东洲道院上真弟子,姓许名随,身边这位是在下同门付倩付师妹。二位中,秦师妹自不必多言,而小苏道长既也为道门玄宗子弟,那么称呼我为许师兄即可。”

    苏宿眼见这位许仙长言语温和,态度怡人,顿时心生亲切之意。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于是诚恳回道:“许仙长抬爱了,在下无门无派,有个师父却也是个野狐禅,如今更是人不见踪影,旁门左道而已,不敢妄称玄宗弟子。”

    许仙长也是温和回道:“苏师弟不必自谦,便是旁门左道,也不乏求道乃至入道之人,更何况苏师弟昨日能逃过这筑基狐妖的魔爪,想必也自有一番能耐,如此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

    苏宿虽不知何为筑基,但也不再推辞,便改口称许师兄。随后许师兄便询问起昨天的具体情况。苏宿没有隐瞒,将昨日情形一一讲述出来。

    待一番讲述完,许师兄和秦依水还未开口,倒是那位一直未出声的付师妹忍不住说道:“还好我和师兄来的及时,不然秦师妹可就惨了。不过也是秦师妹福缘深厚,有如此神火护体...”

    话未说完,一贯温和的许师兄立马转过头用眼神止住付师妹的话头,而付师妹顿知说错话,也是立马道歉道:“秦师妹,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怪付师姐...”刚亡了全府却被称为福缘深厚的秦依水,拦住付师姐的歉语,并没有发怒或者失态,只是略带悲伤的说道:“不怪付师姐,如此惨状,皆因妖孽惑乱。如今这狐妖已被二位斩杀,二位便是我秦依水的恩人,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又岂能在意这种小事。”

    话虽如此,许师兄还是出口言道:“是付师妹一时失言了,我代她赔罪,至于大恩。我等道院弟子,监察天下,斩妖除邪本是分内之事。昨日因城外离孤山崩摧及神火之事,我俩离得近,故逢师令前来都余城界调查,只可惜晚来了一步,未救下这满府性命。狐妖藏匿人间,为害人族,我等道宗弟子未提前发觉,反倒是我等失察,秦师妹所言大恩实在是谈不上,我等惭愧啊。”

    而后许师兄更是鞠躬抬手,一副请罪之态。秦依水自然不会真怪罪这二位,她心思敏锐,且能明事理,知晓这位许师兄是位真谦谦君子,如此请罪,不似作伪。

    于是她转而开口言道:“事件已然过去,亡者不可复生。我过往虽浮躁,却也能明事理,还请许师兄不必自责。只是许师兄先前所言的入宗之事,还可算作数吗。”

    听此言语,许师兄也顾不得请罪了,望着秦依水欣喜道:“秦师妹可定下了,愿意随我等回宗修行了?”

    苏宿暗道果然,秦依水身具神火,而这两位一口一个师妹,作为仙家之人,虽说是位谦谦君子,但如此低姿态显得太过,想必是给秦依水好感,好换她上自家宗门修行啊。

    只见秦小姐目光坚定开口道:“是,我已想通,今日我秦府的妖孽虽为二位师兄师姐所除,但想必天下的妖孽还有不少。我想随二位回仙山修行,一来日后有本事斩妖除魔,守护人间,二来也是告慰我秦府在天之灵。”

    “好!”许师兄赞赏道:“秦师妹既有如此壮志,我等必然不会辜负。以秦师妹的资质和神火之助,日后斩妖除魔必然不在话下。只是事不宜迟,依我猜想,此地不日后便会因离孤山之事而动荡不安,秦师妹身具九分之一的神火,留在此地怕突生波折。”

    既然决心已下,秦依水自然不会耽搁,开口回道:“等我收拾完这秦府的遗物,也为我秦府满口人命立下衣冠冢后,便可启程。”

    原来清晨时分,秦依水早就查看了全府。只可惜满府上下,并无人幸存,且昨日因神火焚毁之故,众人连具骨骸都未剩下,只在地面留下了一点灰烬。

    而秦老爷所在房间,也不见遗体所在。想必也是被狐妖练成了丧奴,最终在神火神威之下,化为地面众多灰烬中的一缕罢了。

    如此惨状,哪怕下定决心的秦依水也无法保持坚强了。在灰烬收拾过程中,不由得泣出声来,还是许师兄付师姐在一旁安慰,说是秦小姐昨日是中了妖狐的迷惑之术,神志不清,神火不由自主护体,方才如此等等。

    待到几刻钟后,由于灰烬实在是没法分开,终于收拾完的秦依水,收住泪水,借着遗物在后院立下一大一小两座坟墓。一座为秦府众人的骨灰,一座借父亲遗物所立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