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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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两个人情

    这个声音小孩儿莫名听着有些熟悉。母女两人相视一眼,母亲眼中有些惊讶,小孩却有些慌乱。

    “来了师父!”小孩儿勉强提起声音答道。

    出得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捅着袖子,一脸笑容的何不同,身后是负剑而立,神色冷冽的一名大汉。

    此时何不同那一脸的笑容被身后的冷脸大汉衬托着,在小孩儿眼里却是有些狰狞恐怖。

    慌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又指了指自己,情急之下小孩儿有好多求饶的话想要说出来,但挤在嘴边一时却说不出来了:“神仙,我……”边说着就欲跪下。

    一手扶住了小孩儿,阻止了她要跪下的膝盖。一指放在嘴边,示意小孩儿噤声。

    看着双手置于胸前,微张着嘴愣神的小孩儿,何不同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轻声说道:“你看,这衣服不就挺好的么”

    清了清嗓子,何不同站直了身子朗声道:“你这孩子,怎的拖到今天才与为师说你家中的情况!实乃不孝!这位是为师请来的张道爷,专治邪祟,你父亲出的毛病,他应当是手到病除。快带为师进去罢”

    “神仙,我……”小孩儿刚焦急地看向何不同,小声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何不同拉起了小手,蹲下压低声道:“怎么?现在就不想承认我是你师父啦?”

    “不不不!……”

    “那就好”打断了小孩儿的话,何不同站起身,微微握紧了小孩儿的小手,牵着她进了屋子。

    仰着头,看向往屋子里微笑迈步的何不同,小孩儿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安定,紧紧握住了何不同的手。

    屋内张道士已然将妇人挪到了椅子上,并指点在了汉子的眉心处。妇人茫然地看向了小孩儿,又看了看何不同。小孩儿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感觉何不同捏了捏自己的手:“夫人好,我是这孩子的师父。其实早该上门拜访的,但这孩子老是推脱,说家中不方便,直到昨天才将实情告知了我。”回头与小孩儿对视:“这孩子真是太要强了,但是既是师父,我徒儿家中有难,我定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否则不言传身教,以后还怎么盼着这孩子尊师重道呢?”

    小孩儿转头看向了母亲,灿烂一笑,点了点头,握着何不同的手更紧了。

    “唉,那便谢过先生了”妇人歉然低头,想撑起身子做个礼,却被何不同连忙按下:“夫人身体抱恙,这孩子也与我说了,你就别起来了,咱们看张道爷做法如何了。”

    言罢笑了笑,转身两步凑到了张道士身边,压低了声音:“张兄,情况如何呀?”

    “不敢受小神仙此称,此人魂魄受损,应是四年前那妖物作祟的时候波及到了。”张道士回头低声说道。

    “好解决吗?”何不同低声又问道。

    “好,小道这儿正好有一枚丹药,正是尊师上月炼出,刚好能补全魂魄。”张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展示在了两人面前。

    “那便有劳了!如若以后求卦,可来找我,我可赠你一卦”何不同拍了拍张道士的肩膀。

    “这不太好吧小神仙,此次前来是师父让小道来还之前的人情的。”道士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一码归一码,欠我人情的是你师父,又不是你,哪里能平白使唤你随我跑一趟呢”何不同摇了摇头。

    道人欣喜着答应了下来,但又意识到此时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又严肃了起来,让小孩儿端过一碗热水,化开了丹药后,送入了汉子嘴里。

    “好了!”道士转身站起,对着那妇人一拱手,却是对着那小孩儿说道:“令尊应是无恙了,这两日好好调理身体即可恢复如初了。”

    看着床上躺着依然没有动静的丈夫,妇人不免担忧地看了看张道士,又看向了何不同。

    “夫人勿急,我等也不是神仙,当即便可令人恢复如初。还需等会儿,让药力生效了,人便醒了。”何不同冲着妇人安慰地笑笑,也看向了那小孩儿。

    妇人虚弱地点点头,但脸上还是带着忧色。

    “算算时辰,谢大夫也应该到了”话音未落,顺着还未关上的门,背着药箱的谢大夫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老朽准备了些许时间,故而慢来了些,小神仙勿怪啊”谢大夫拱拱手,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

    “这是?宫里回来的谢大夫?”妇人一手指着那老头,转头吃惊地看向了何不同。

    “正是”老头捋了捋胡子,和蔼笑道:“之前欠了小神仙一个人情,故而特来相助,夫人不要再乱动了,胳膊放在这软垫上吧”老头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软垫,一缕金丝,示意小孩儿将金丝缠在了妇人的手腕处,直接坐在药箱上,闭目诊起了脉。

    “嗬……”就在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妇人和谢大夫身上时,床榻上却突然传来了嘶哑的声音。众人还未转头过去,那小孩儿便如一道箭影般跑到了床上:“爹!爹你醒了!”

    汉子刚睁开眼,便看到了面前泪眼朦胧的小孩儿。刚想撑起身来,但却发现浑身都使不上劲儿。

    “你大病初愈,又经年未运动,身体还未恢复过来,且勿乱动,待调养几日后再下地!”张道士走到床前,帮着小孩儿撑起了那汉子的身体。

    看着破败的屋子,又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众人,最终汉子还是将目光落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自己妻子身上:“咱家……这是怎么了?”

    妇人坐在椅子上,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

    一番解释后,妇人将自己丈夫昏迷后,如何变卖家中财产治病,却无人能诊出,最后一贫如洗的事讲了出来。自己在之后因为做工养家,也积劳成疾,最后患上了大病。全靠着自家的孩子出门拜师,随师父卖艺才勉强维持住了家里三口人的活路。

    汉子听着,缓缓转过头,蹙着眉,眼睛通红地看着不断抚摸着他后背,脸上带着笑,却不断流泪的孩子,表情虽然是疑问,但更带着一种自责和悔恨、愧疚:“孩儿啊,你受了多少苦啊?”

    “不苦,爹,你和娘都在,孩儿就不苦”小孩儿咯咯一笑,头埋进了汉子的怀里,却在汉子和妇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无声痛哭了起来,脸蹙成了一团。

    “好了,夫人这病虽重,但说到底也就是久病不治,导致病情越来越重。老朽这里有一副药方,你照着方子来我店里抓药,老朽敢保证,不出一月,这病自然痊愈!”收回了金线和软垫,谢大夫站起了身道,这就是宫廷太医的底气。

    一句话打破了屋里凄苦的气氛,但却让屋里安静了下来。

    “谢神医,谢谢您啊”妇人表情抱歉地看向谢大夫,抬起无力的手,指向了屋里的灶台:“我这儿还有些药,还没吃完呢,等我先吃完再说吧”

    顺着妇人指的方向,谢大夫背着药箱过去拆开一包看了看,捻起其中的药材嗅了嗅,又放下了。转身冲着面色尴尬的妇人道:“恕老夫直言,这药的药力已然所剩无几,且药方也不适合,如若吃下去,只能是拖着病越来越重。这药吃不得”打断了想要说些什么的妇人,谢大夫又紧接着说道:“药的事儿夫人不必担心,老夫欠小神仙的人情不是这一个月的药能还完的,再说令爱更是小神仙的徒弟,老朽尽绵薄之力也是理所应当的。此事不必再谈,老朽先回去准备煎药了。”说完不待妇人拒绝,便匆匆离去了。

    张道士也随之拱手告辞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小孩儿一家和微笑而立的何不同。

    “好啦,这下兄台也不日便能恢复如初了,夫人身体也可恢复了。我这做师父的也就放心了”何不同摸了摸小孩儿的头,作势便要走。

    “先生请留步!”汉子强撑着身体,在床上挪动了下来,上身却摔在了地上。小孩儿刚想扶汉子上去,汉子却反手紧紧握住了孩子的胳膊:“扶爹下来!”

    “兄台你这是作甚!”何不同刚想走过去扶起汉子。那妇人却也挣扎着从椅子上下来,跌坐在了地上。

    “娘!”小孩儿一边扶着父亲,一边儿看着自己的母亲焦急喊道。

    “周黛山!”妇人拽着何不同的衣角不让动,喊了一声小孩儿的名字,目光与那汉子对在了一起:“扶你爹下来”

    小孩儿低着头,扶着自己父亲下了床。刚刚扶着自己胳膊的父亲却松开了手,噗通跪在了地上,妇人也强撑起身子,与汉子一同跪在了何不同面前。

    “先生恩同再造!我夫妻二人无以偿还,这辈子愿为恩公做牛做马,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汉子手艰难地扶住膝盖,缓缓地磕下了一个头。

    “二位!休要如此!”何不同装作不悦道,一边给低着头偷偷看着自己的小孩儿递眼色:“徒儿还不将你父母扶起来!为师平时教导你的孝道都忘了吗!”

    “恩公!”汉子头依然在地上栽着,一只手伸到背后示意小孩儿不要过来:“你不是黛儿的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