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县南，在燕直觉得自己都快要走出乐县的时候，总算是找到了师父白榆的住处。

    院墙是黄土夯实堆砌成的。

    摸着黑来到院门，燕直抬手在上面拍了拍，等待里面的人来给自己开门。

    沉闷的响声停下后，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也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样的人。

    师父白榆长着什么样子，脾气好不好。

    以后就要住在这了吗？

    纷杂的思绪一个接一个的浮现。

    在它们逐渐消停后，燕直才发觉里面好像没人。

    不等他抬起手准备用力再拍两下确认，门后终于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好像白榆这名字也是个女子。

    燕直暗含期待地等着院门打开，却听着缓缓接近的脚步声，皱起了眉。

    门后的人像是每走一步都要缓上一缓，特别不情愿的样子。

    还没见到人，燕直就感觉自己被抵触了。

    然而院门终究就在这里，里面来的人走得再慢，只要不停，还是挪到了门后。

    燕直便看着院门缓~缓~打开，持续地发出吱呀的噪声，不由得眉头一跳。

    门总算是开了一条缝，露出的果然是女孩子的半张脸，超出想象的是他没有预料到，这来开门的女孩能美成这样。

    白皙干净的脸上带着不情不愿，就算抿成一条线的小嘴也像是樱桃一样，鼻子也小巧的，只有眼睛非常大，曲线优美，至眼角微微上扬，她的目光就像是天生带着惑人的异力。

    虽美，她也就露出半张脸，缩在门后，惑人的目光里尽是嫌弃。

    我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燕直扯了扯嘴角，不等他露出个笑容出来，这来开门的女孩就像看出来似的，立刻转头往里面走，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好歹也算是能进去了，燕直摇摇头，好在女孩极美，抵触的模样也不惹人生厌。

    推门迈进院子里，随手将门关上。

    院落里极为宽敞，脚下的土地也异样的凝实，踩在上面能感觉到它的坚实，可能落雨了也不会变成一滩稀泥。

    后面的几间屋子里，只有与院门在一条直线的正屋点了油灯，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女孩正带着他走向那里。

    望着她的背影，才发觉她也穿着一身绣衣，黑底有着繁复的火红色纹路，大量云气纹如树藤蔓延，又有细小如火光迸溅的云气纹填充在期间，云气纹上绣有数只姿态不一的白色仙鹿。

    燕直着迷地观赏着绣衣，他是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虽家里小有积蓄，但出身于佘山乡的阿母是没有这份技艺的。

    可惜他自己的绣衣，还要等到明日由文职送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跨进了正屋，见着里面的情形，正有一女子同样身着绣衣正坐着，感觉是在等着自己。

    白榆抬起头亲和地笑着，招呼两人：“快进来吧！”

    闻声，燕直点点头，刚抬脚走了一步，忽又一顿，看了眼师父的模样继而走进来坐下。

    “怎么？”白榆看着他中间停了一下便问道。

    燕直笑了声回答：“白榆师父要比我想象中年少！”

    “真的吗？”白榆轻笑着，眼睛都弯了下来。

    “真的真的！”燕直点点头。

    “不是说的反话吗？先见了我，又听见我的声音，还称我年少？”白榆笑着再问他。

    这回燕直是没敢再说了，只是笑着企图遮掩过去。

    白榆的模样年纪并不大，看起来只是二八年华，偏偏出声后让人听来颇为成熟，声音与外貌少说也相差个五六岁的样子。

    故而两人有此对话。

    坐在屋内一侧的女孩抬眼看着两人，特别是在看向燕直时，毫不遮掩自己的抵触，一副见家里来了外人的孩子模样。

    师父这样子有五年了，就没变过！

    心里想着，女孩的目光明显地发生着变化，像是在表达对燕直的不屑，那双大眼睛藏不住事一般变动着。

    惹得屋内两人停下来，齐齐看向这里。

    “嗯？”

    白榆嘴角翘了翘，收回目光，给燕直介绍道：“这是赵摇，同样是我徒弟，你第一天来这，就让赵摇带你先去歇息，明日便与过往不相同了。”

    “好的，师父！”燕直点点头，自觉地站起身跟在赵摇的身后出去。

    虽说白榆是要赵摇带燕直去休息，但赵摇还是带着他先在院子里转悠，其实这里的布置也与客舍没多大区别，只有院子要大的多，转两圈也足够了。

    觉得他已经够熟悉了，赵摇带着燕直钻进布置在南侧的厨房里，在灶里端出一碗被肉片盖严实的小米给他。

    “快吃，在直指那里，定不会给你准备吃的！”

    燕直接过漆碗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确实是饿了。

    那位直指不仅来的慢，还不准备吃的，他坐在那一下午早就饿了，今天唯一吃下的还是路过的好心文职给的蒸饼。

    听赵摇的话，自己并不特殊，说不定其他绣衣使者去直指那，也被饿过肚子。

    “好吃吗？”站在旁边等待的赵摇突然开口问道。

    “挺好吃！”燕直划着筷子回了一声，味道还是要比家里的差了点。

    毕竟客舍的香料是燕父自己尝过，采摘晒干收集的，外面可没有。

    这仅仅抹了盐的肉块，味道还是差点。

    “师父给你烧的，特意留下来给你的！”赵摇盯着他认真地说道。

    明明不想和他说话，但还是先开口了，只为了让他知道白榆为他做的事情，即便是一件小事，看来赵摇很喜欢师父白榆啊。

    燕直咬了一口肉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再吃了两口，的确要比之前好吃了不少，应该是有了份善意加进去的原因吧，心底那股人生地不熟的不踏实感也削去了不少。

    填饱肚子又跟着赵摇洗漱完，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布置在北的侧屋里。

    等赵摇点燃了灯火，燕直打量着里面的陈设，除去睡觉的地方有些太大了以外，都挺好，就连被子都准备好了。

    就是，他觉得这被子好像不是提前为自己准备的，像是有人一直在用。

    “赵摇？”

    “嗯？”

    赵摇冷淡地看过来，见他又不说话了，瞪了他一眼去箱子里再翻出新的被子来。

    看他什么都没有带，只能自己来给他找了。

    燕直站在屋子里看着赵摇抱出另一个被子，扔在榻上，又给它拉平直。

    过于宽敞的睡觉地方，俩被子并排放在一起。

    本以为是自己想错的，没想还真的要和赵摇一起睡觉吗？不太合适，再过两年他可是就能成家了啊！

    “赵摇！”

    “别喊了！”

    赵摇一脸不情愿地看过来：“你我同性，自当同睡，没有别的屋子给你单独睡，难不成你是要和师父一起睡吗？”

    见他恶狠狠地盯过来，燕直还是呆滞地看着他。

    “不想睡就去厨房贴着灶，和阿虎一起睡吧！”赵摇说完就解了绣衣，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钻进自己被子里睡去了。

    不看脸，骨架上还是看不出来赵摇是个男的，身体也太纤细了。

    燕直琢磨着赵摇到底是男是女，但疲惫的身体还是老实地选择盖上被子睡觉。

    扭过头看了一眼，这家伙背对着他，只能看见浓密柔顺的黑发，还有顶上露出的半个彷佛能透过火光的耳朵。

    这头发也不像是男的，看起来那么细软。

    不断在脑子里对比赵摇和其他男孩的不同，想得出一个结果来。

    然而想着想着，燕直打个哈气，就把脸往被子里沉下一半，闭上了眼睛。

    绣衣的被子也好舒服，里面像是缝进了好几张兽皮，有点重，但很温暖柔软，让人想要把自己整个缩进去。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察觉脸上落了一道目光，燕直睁开眼就见赵摇的脑袋靠过来，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唉！”燕直沉默片刻，沉重地叹了口气。

    刚才自己是被吓到了，心跳的快了一点。

    大概是离的近，赵摇脸上一皱：“臭！快起来，既然睡醒了，就不用我来喊你了。”

    虽然感觉时间尚早，但见赵摇起身麻利地穿上绣衣，燕直不由得动作也快上一分。

    “以后每天都在这个时辰起身，知道了吗？”赵摇率先穿好衣服，跟他说了一声就打开屋门先走了出去。

    燕直跟着他出来，看了眼天色。

    向着东边看去，远方的天空还是深蓝色的，距离日出都还有很长的时间。

    绣衣使者的生活的确是和以往不同，燕直跟着赵摇接了盆水揩齿抹脸，来到正屋，见师父白榆已经蒸好了饼和肉在等他们。

    虽然有种火急火燎的错觉，但这毫不耽误的利落作风，与体内兽性的懒散迟缓正好相冲。

    “睡得还行？”白榆见自己的两个徒弟进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燕直觉得这句话里，应该不止一个简单的客套，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已经吃上的赵摇。

    想起昨晚见到他的惊艳，默认他是女孩，后又忽然发现要与其同睡的惊喜到惊讶的变化，应该就是师父想知道的了。

    没什么好掩饰的，世人好美衣服，更好美人。

    “嗯！”燕直点点头，坐到自己的案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