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世师心神一震：“王潜龙？我倒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凭什么这么快就相信你说的话，难道他们互相厮杀的过程，你全都亲眼看见了？”

    小月淡淡道：“我当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厮杀的过程，但你若问此处方圆十里的人，他们都会这么说。因为这地下黑市的规矩就是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人会闲着无事去沾染什么浑水，毕竟从中摸起的很可能不是鱼，而是血淋淋的人头！大人若要将此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我给出的这个解释已然是最合理的，否则，真要将此事闹大，你这令人艳羡的官位，还能不能保得住？真不好说。”

    她的声音足够清冷。

    她的态度与语气也足够轻描淡写。

    在欣赏她的人看来，这无疑是极具魅力的体现。

    但在怀疑和敌视她的人看来，这明显已经成为动怒的理由。

    阴世师原本也想动怒，甚至趁机发难，但心中的理智却在时刻提醒着他，这位貌美的姑娘说的不错，若将此事闹大，那对他而言，当然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最想要的始终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怎能颠倒过来？

    阴世师犹豫许久，终究是只能选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尽量客气地对着小月说道：“今日阴某倒是被姑娘上了一课，改日若有时间，必定登门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若只是来照顾我家粥铺的生意，那我倒是欢迎之至。”

    比起阴世师的“客气”，小月的反应明显更为真诚，以至于身旁的阴弘智都情不自禁地对她多看了几眼。

    “若是有空，自然会的。”

    察觉到阴弘智的异样之后，留下这么一句话，阴世师就连忙拉着阴弘智的衣角离开，在两人动身之后，那匹浑身毛发洁白如雪的骏马以及几百名官兵同样也是开始移动，进行有条不紊的撤离。

    当然，其中还包括被被几名官兵抬着的宇文智及。

    只是很可惜，对于一具含恨而去的尸体而言，这算不上是什么殊荣，甚至还显得有些嘲讽。

    ……

    粥铺的位置并不算好。

    就如同之前的暴雨，来的并不算妙。

    由于是初来乍到，对于地下黑市外层部分所需要的店面租金，李智云并不是很清楚。

    但当他看到粥铺周围环境的第一眼，他就有一种天然的直觉，那便是这里每月的租金一旦超过二两银子，那就不能只用“黑心”两个字来描述了，绝对是在抢钱！

    “这么破旧的环境，你这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

    李智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大雨才停歇不久，粥铺的门窗已悉数被浸湿，可上面还是有那么多的灰尘。

    至于内部环境，那就更加糟糕了，抬头一看，房梁木上到处都是蜘蛛网。

    连他与夏红绸脚下踩着的地面，也保持着最为原始的模样，上面没有砌上一块砖。

    周围的墙壁同样也是如此，放眼望去，没有一点装饰，只有年深日久，自然形成的裂痕。

    李智云毫不怀疑，当自己的手指触碰到这里的墙壁之后，将会触碰到超出他想象的墙灰，用清水清洗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必能洗的干净！

    饶是素来对生存条件没有太大要求的夏红绸，此刻看到这一幕，也是傻眼了。

    足足过了半晌，夏红绸才跟李智云一样发出疑问：“嫂子，就你这里的环境，真的能有人进来照顾你的生意么？”

    “这里又没有旁人，不用继续演戏了，方才我那些话多半是在诓阴世师的，我当然既有姓，又有名，不叫什么小月，也不是你嫂子。”

    “啊？那你姓什么？又叫什么？”

    “免贵姓萧，名月仙。”

    “噢，萧月仙，是个好名字……”

    “等等……萧月仙？！”

    夏红绸的面色一变，李智云同样是心神震动，随后二者的口中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之声：“你是梁王萧铣的女儿？”

    萧月仙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你们两个倒挺有默契的，看上去的确像是真正的兄妹。”

    李智云道：“这好像不是现在应该注意的重点吧，重点是你既然是梁王萧铣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的地下黑市，还在这里开什么粥铺？”

    萧月仙道：“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一命，帮了你一个大忙，还牺牲了自己的名节，说是你的未婚妻，你脱困之后就率先反过来质问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李智云认真道：“这当然不是什么质问，只是简单的好奇。”

    萧月仙目光闪动：“我也挺好奇你们两人的真实身份，你们能告诉我吗？”

    “这个……”

    “犹豫的话，就是不能了，既然如此，那就各自保持自己的秘密，井水不犯河水，好吗？”

    “自然是好。”见李智云还有些犹豫，夏红绸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替他做出了回应。

    见状，李智云也只能不再多问，默默在心里叹气。

    萧月仙的确帮了他与夏红绸一个大忙，他也能做到不在此刻刨根问底，但一想到历史上梁王萧铣称帝之后没多久就兵败降唐，之后全家都被李渊斩杀，心里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在这件事情上，李智云始终觉得李渊做得太绝。

    萧铣巅峰之时虽也拥兵四十万，但以萧铣的才能，从来都没有机会当上一统天下的雄主，其人猜忌之心甚重，一有风吹草动，就能擅杀大臣良将，割据一方已是极限，复南梁巅峰版图，都显得有些痴人说梦，更遑论其他？

    但就是这样一个兵败之后，几乎没有可能东山再起的人物，李渊还是选择了斩尽杀绝，并且连同其家眷一同屠戮，无论是站在现代人还是古代人的角度，李智云都难免颇有微词。

    如今这萧铣的女儿萧月仙突然出现在长安，帮了他一个大忙，本着知恩图报的道理，就算救不下萧铣，这萧月仙的性命，他却一定是要保住的。

    只是对于他的这般想法，萧月仙全然不知，甚至还产生了些许误会。

    因为这一刻，她敏锐地注意到李智云看向她的眼神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