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铁轨，每隔几十米便放置着一只大铁桶，里面熊熊燃烧的木柴让巡逻的士兵们不至于冻僵，但不充分燃烧所产生的一氧化碳也让其中一部分士兵瘫软在列车旁边艰难地呼吸。

    不过，观察到隧道上方正在旋转的大尺寸风扇，杨芝祝确定这些人并非单纯的野蛮人，他们明白在地铁隧道里通风的重要性，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没有将取暖和通风的设施提升到更高效更科学的级别。

    躲避着到处扫射的探照灯和地面上藏起来的捕兽夹，杨芝祝小心翼翼爬上了一辆最高的列车头。

    这下，他才得到能够俯瞰全局的视角。

    从人们脸上的纹身来看，这些人的确是车头族，但围在列车附近的百余名车头族全员荷枪实弹，而且铁轨两旁的站台上设置了比人高出一头的铁栅栏。

    这些车头族除了戒备、练枪、练习搏击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的行为。

    杨芝祝大概判明，这地方是一座军营。

    而且，按照距离来看，杨芝祝很确定温泉眼就在军营附近。

    似乎这并非车头族生活的聚落，而是个为了继续向犬岗站扩张的前线基地。

    恐怕因为上次的袭击吃了瘪，目前的车头族军营看起来一片祥和，大家只是吵吵嚷嚷地维持着军营里应有的秩序，并没有开始集结，并没有组织下一次进攻的打算。

    不过，留着这帮隐患在此壮大实力，万一他们哪天直接冲出了隧道外奔袭边境线号的话，自己的同伴或许根本无处可躲。

    “这座军营，断不可留。”

    杨芝祝咬咬牙，离开了军营，沿着铁轨往隧道更深处前进。

    虽然很想现在就拔掉这隐患，可是杨芝祝深知如果自己这西瓜大小的竹节虫随随便便跳起来抱住一个士兵的脸开始吞噬，恐怕在几秒钟之内就会被车头上的火焰喷射器和冒蓝火的加特林直接把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杨了。

    “先去他们的大后方，再杀个回马枪。”心中计划着，杨芝祝加快了脚步。

    那后方的规模究竟有多大，他尚且完全无法推测。

    不过，就从百余全副武装士兵和那些正常运作的列车头来看，车头族的后方一定实力雄厚，他们除了粮食之外还少不了弹药和能源。

    一路小跑的杨芝祝相当好奇他们的物资究竟丰富到什么程度，哪怕随便偷点或者抢一点搬到边境线号，大家也不用在这苦寒之地既挨饿又挨冻。

    从军营离开之后的路段，几乎每五十米便设置着一个哨岗，况且越深入，灯火越是亮堂。

    但每经过一个哨岗，杨芝祝都被各种各样残酷的痕迹惹得全身上下就像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

    捕兽夹的牙缝里夹着各种各样的野兽脚踝。

    而用长钉制成的狼牙棒陷阱上杵着脸上没有纹身的人类尸体。

    甚至在哨塔的屋檐也挂着被扒光了处死的人类。

    从他们身上的血迹来看，这些人死亡的时间并不长。

    直到经过一个规模最大的哨岗时，两座哨塔组成的“腊肉”架让杨芝祝彻底忍不住腹中的积液。

    “呕——”

    他再次吐了一地，本身怀着孩子就容易反胃，再看见铁索上刮成一排已经被剜去双眼，割掉头皮的尸体，他终于憋不住。

    这些人的背上都被刀子割去了大片的皮肤，组成文字——“叛逃者”。

    吊起来的尸体显然具有警醒和恐吓的用途。

    这让杨芝祝不难猜测，这支实力强盛的野蛮部族，存在着自己内部的严重问题。

    并且从尸体的新鲜度来看，车头族的聚落必然在近期发生过一次内乱。

    这便让杨芝祝捉到了击溃车头族的支点。

    如果能以最小的牺牲除掉这个随时可能跑出去暴揍边境线号的野蛮部族，当然是件大喜事。

    哨塔后面的大门紧闭，架起来的几挺机枪都保持着随时能够开火的状态，而驻守在大铁门上方那十来名士兵的眼神明显比军营里的士兵更加凌厉，身材也要壮硕得多。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让杨芝祝百分百肯定，只要过了这扇铁门，自己就会看见黛薇在地图上标注的温泉眼——

    ——“帕布，汇报。”

    从大雪地回到驾驶舱的贝加德立刻扔掉了已经挂上冰碴子的手套，哆哆嗦嗦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

    如今，嵩苇带来的人手已经不再统一被称作猎人。

    而是根据岗位的需要分成了技师与工人。

    在贝加德的指挥下，技师正在边境线号的3D打印机上操作着锅炉组件的生产，而贝加德则指挥着工人们沿着每一座雪屋铺设地下管道的沟槽。

    在冰天雪地里干这种苦力活是种相当独特的体验，汗珠顺着脊背往屁股流，但暴露在风中的脸颊和颈后却冻得发紫。

    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贝加德和工人们才回到边境线号暖暖身子。

    “爸比，乌云暂停了移动，目测大约还有21天抵达，但是如果北风加剧，可能时间会大幅度缩短！”

    “了解，继续坚守岗位。”

    “爸比，遵命！”

    “还有，别把自己冻坏了。”

    听到了黛薇的通讯之后，贝加德直发愁。

    才刚刚安家，大家都学会了擅自行动。

    似乎是嵩苇起的头，在隧道里突然去追赶那陌生的人类，致使大家逼不得已卷入了车头族和无色族的战争。

    然后，神木私自从玻璃罐逃跑，米兰达也擅自带着夏恩去做极高风险的义体手术。

    最不要脸的是那只龟。

    偷偷把神木放走之后，居然好意思在黛薇的地堡门口四仰八叉翻着肚子满脸谄笑。

    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贝加德揉了揉眉头，看了眼坐在旁边一起喝热水的猴子。

    如今的猴子因为每日挑灯夜读，工程学的知识越来越扎实，已经被安排在技师的岗位上。

    见贝加德如此无奈，它摘掉护目镜，露出个“无所谓嘛”的眼神，还对着贝加德耸了耸肩。

    不过，只要下一批钢材送回来，锅炉就可以启动了。

    看着室外温度计上的“-75”，贝加德咬紧牙关，戴上手套再次走出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