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霍兵才想起来，汉朝时期好像有个奇葩的制度：除了贵族以及官吏，其他百姓，包括商人、农民、奴仆，一律只允许穿一种服饰。

    ——本色麻衣。

    也就是说，至少90%的汉朝百姓，服装的材料、颜色都是一样，全部是用未加染色的麻布制成。

    而制作麻布的最主要材料，就是大麻——难怪霍光说这种植物随处可见。

    霍兵想到这，又细看了一遍那些前来帮忙拔草的下人，果然，除了料理他和霍光起居的几个丫鬟穿得稍微精致一些，其余人等，所穿的衣服，款式、颜色、材料，都几乎一模一样。

    再遥想这几个月来，他每到一地，所见到的百姓，似乎也全都是穿成这样。

    “看这麻衣，似乎并不保暖，你们不冷吗？”霍兵面色凝重地问那佣人道。

    “将军，冷是自然冷的，但这是朝廷的规定，谁敢僭越；再说了，我们每到冬天，都会提前在麻衣之中缝些御寒的东西。”

    那个佣人说完，在怀里摸了一会儿，掏出一点干燥的芦苇花。

    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裘，尚且瑟瑟发抖，霍兵一时有些无语凝噎，脑海中不禁冒出了一句诗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来，要想改造这个不把百姓当人的世界，任重而道远啊！

    一个新的计划又在霍兵的脑海中应运而生，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纸造出来再说。

    既然麻衣在大汉如此普及，霍兵突然觉得之前费那么大的劲，又是拔草，又是剁草的主意是如此荒唐，他索性让府中下人把穿旧的麻衣全部集合起来，和方才剁草一样，也全部剁碎，和方才的碎大麻一样，一齐放进大锅里煮。

    府中的下人为此兴高采烈，人人干劲十足，因为霍兵许诺他们，他们每捐出一件旧衣，大司马会赠他们十件新的。

    煮了许久，霍兵算算火候，令人揭开大锅的锅盖，只见方才丢进去一堆碎大麻、碎麻布，已经变成了一锅青黄色的烂浆糊。霍兵用棍子搅了搅，奇道：“我记得书上说，原生纸浆便是这么个制作方法，怎么锅里会有这么多杂质？”

    是了，差点忘了，还少了一道工序：化学过滤。

    他又令人取来些草木灰加入锅中，重新蒸煮了片刻，等这次揭开锅盖，只见因为草木灰的碱性作用，原先与浆糊混杂在一起的那些青黑色的杂质，大多都已经被抽离出来，轻轻地漂浮于表面，用木棍分开这些杂质，底下则是清一色的，接近于乳白色的纸浆。

    霍兵如释重负：“这下成了！”

    相比成功提取出纸浆，接下来造纸就变成了一件极易的事，不过就是打捞、脱水、干燥而已。霍兵依照前世看书时记下的方法，让府中工匠用竹片编织了一个表面呈网状，类似于现代纱窗的竹片纸膜，小心的将部分纸浆从锅里提取了出来，再在上面压上一块平滑的铁板，铁板上再压上石头，以将水分挤出，然后将放在阳光下晾晒。

    数日之后，一张皱巴巴，表面凹凸不平，摸起来毛里毛躁，比手帕大一些，薄薄一片的玩意儿被霍兵小心地揣在怀里，带到了宫中。

    “霍儿，朕近日听闻传言，说你拒见百官，闭门不出，在府中整什么大名堂，这么多日下来，就捣腾出了这个玩意儿？”汉武帝接过霍兵递上的大华国历史上的第一张纸，把玩了一会儿，又嗅了嗅，一脸懵逼的问道。

    “陛下，此物名为纸，作用极多，比如在上面书写、作画，它比竹简轻便，又比羊皮廉价……”霍兵得意地解释道。

    汉武帝端详此物许久，摇头道：“如此毛躁之物，如何写得好字，又如何作得出好画？依朕之见，出恭之后，若用此物擦拭，倒是极好！”

    霍兵听后本待不服，但重新看了一遍那张自己亲手造出来的杰作，还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像卫生纸。而且是后世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几块钱一大包，最廉价的那种。

    他强颜欢笑，继续王婆卖瓜道：“陛下，此物只是纸的雏形而已，尚有极大的改良空间。您若不信，等过几日臣将改良后的成品带来，一定会让您大吃一惊。”

    汉武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坐回案前，低头继续批阅竹简上未批完的奏章。

    霍兵叹口气，便准备带着他新发明的宝贝回府，汉武帝突然又抬起头道：“把你那玩意儿留下，朕今晚出恭之后就用它试试，若用得好，一年下来，整个宫廷之中，倒是能省下许多丝绸。”

    汗，皇帝还真拿它当卫生纸了。

    三日之后，不甘心被皇帝看扁的霍兵重新入宫，此次带来的是经过他改良后的纸，确实比上次的平整、光滑了许多，汉武帝看后果然眼前一亮，正要接过来仔细端详，不小心力气用的大了点，只听“嘶啦”一声，这张纸已经一分为二，从中断作两截。

    不等汉武帝发笑，霍兵急忙抢过两页破纸，诺诺告退：“陛下，不用您开口，臣自知这个擦您的龙腚都不配，请再给臣一次机会……”

    又过了三日，霍兵再次带着他的宝贝进宫，这次他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的惶恐和不安，展现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自信和骄傲。汉武帝被他六亲不认的步伐唬住，忙搁下奏章，惊讶地问道：“霍儿，这次真的成了？”

    “陛下，成了！从此之后，用竹简和羊皮书写的时代，将彻底被臣带来的这张纸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