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伤兵
那名年轻的官吏絮絮叨叨的说着,拿过一壶热水,在竹筒里倒了一点,给身旁的一名士卒的嘴巴里倒了一些进去。
看着对方蠕动的嘴唇逐渐松弛,像是进入了梦乡。
年轻的官吏平静的摸了摸那士卒的脸庞,为他整了整衣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吩咐道:
“抬走吧……..”
越往里面走,哀嚎声越来越响,显然越靠近营中心,伤病员越多。
如果说初时刘禅还抱着一丝考古的丑恶心里来当个看客,那么此时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分探究的意味。
哪怕不是大汉的太子,哪怕不是什么穿越众的上帝之眼。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遇到了这种事。
难道还能不上吗?
刘禅随手从自己的袖套中抽出一枚令牌,轻举过肩:
“太子舍人霍弋派来跟着本宫的人,你们可以出来了!”
不等那名青年官吏和周围人等反应过来,从现场突然冒出来十几个武人。
也不知道之前他们是藏身于何处。
这些人跟着其中为首一人,来到刘禅面前,齐齐跪下,口称:
“恭听太子殿下钧令!”
“嗯!你等持我这令牌,速去…….”
刘禅本来想说让丞相加派人手的,但是一来诸葛亮不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事。
那么这里的情况一定是已经做过相应的处置,且应该是眼下能做到的最佳条件了。
二来这位现在可能还在觐见便宜老爹,不方便打扰。
“……速去找犍为太守李严,就说我需要一些人手,数量越多越好。”
既然这个时代只能做到这份上来,那么自个儿就增加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吧。
“诺!”
众武人接过令牌,躬声而退,正当出门,却见旁边有声音传来:
“且慢!”
刘禅顺声音望去,才发现是刚才这名青年官吏。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却是一脸尴尬和慌张,竟是连忙过来给自己鞠躬做揖道:
“臣惶恐,不知是太子殿下当面,适才还…….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好了!这些屁话就不要说了,你喊住这些人是有什么事?”
刘禅毫不客气的说道,救人如救火,他没兴趣这个时候再打什么官腔,扮什么皮面。
“额……”
不仅没想到自己能见到活生生的大汉太子,而且这位殿下的脾气似乎跟传闻中的‘仁善’有点不符啊。
这青年官吏反而愣了一下,连忙开口说道:
“回禀殿下,适才您要找的犍为太守李严,正是家父。
臣知其此刻在何处,请殿下允准臣与这些武士一同前往。”
“你是犍为太守之子?”
“是!”
刘禅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这个年轻的官吏,他居然是李严的儿子。
记得历史上是叫李丰来着吧。
“可以,你们一起去吧,抓紧时间!”
“诺!”
李严可是刘太子为数不多知道的几个蜀汉名人之一了。
当然了后世对他的评价不太好,一个嚣张,一个跋扈。
然后就是便宜相父北伐的时候居然还敢断了北伐军的粮草。
更恶心的是,便宜相父不得不停止北伐后,这货还假惺惺的来了一句‘军粮饶足,何以便归?’
直到前者当庭拿出了他之前的信件,这才词穷理屈,叩头谢罪。
后世的刘太子是很怀疑这一段的,没十年脑梗弄不出这种操作。
就这种智商能在蜀汉当上中都护、尚书令,被刘备托孤?
直到他认识了这个正在往远处跑去的李丰,突然又觉得历史上李严那货犯得这种错,很有可能是真的?
.......
姚广田是汉军军武中的一位普通士卒,他跟着伍长,随刘备出征东吴。
梦想着能有一些战功,提升一下自己的勋爵。
结果大军兵败,他也躺进了伤兵营的一处营房里。
阴沉的冬日让天气看起来更加的寒冷,姚广田将身上的草席努力的将自己盖的更严实一些,但动作似乎大了些,让肚子上开放着的伤口又涌出了不少鲜血。
剧痛传来,他却不敢挣扎,因为挣扎会让伤口流出更多的血,而他已经开始有点眼冒金星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在触摸他的身体。
他努力睁眼去看,却发现周围一下子多了好多人,再看那个正在触摸他的人,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
恍惚间,他听见周围的人唤他‘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如何来了此处?
刘禅安排人员将大量的白布条统一用沸水浸泡后才允许给伤兵们包裹上。
自己则开始巡视伤兵营,却是发现了一处怪异的所在。
其中一个营房之内,竟然只有一人躺着。
刘禅不禁有些好奇,就走了进去,才发现此人肚子上有伤,看样子似乎尚未止血,连忙俯下身去探查。
刚刚才触碰到此人,却见他醒了过来,目光恍惚,于是轻声问道:
“这位兄弟,刚刚我见你的身上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又独自躺在这个营房里,你感觉怎么样了?”
闻言,不想这名士卒突然激动起来,一下起身抱住刘禅的一只胳膊喊道: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别把我埋了!”
“嗯?”
刘禅微微蹙眉,却是任由对方抱住自己的胳膊,轻轻的问道:
“如何会埋你?还是快快躺下,你肚子上似乎还在渗血。”
这名士卒惊魂未定,听到刘禅言语,本能的往肚子上一看,又吓的松开了刘禅的胳膊,立马躺了下去,嘴里却在叨叨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这样的话。
刘禅帮他铺了铺草席,却是开口问道:
“兄弟怎么称呼?”
“小人叫姚广田!”
“听言语,姚兄弟可是有什么心愿?”
闻言,那士卒反应过来,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眼刘禅。
见其衣着虽然朴素,却是布料不凡,于是开口答道:
“这位贵人,小的实不敢死,家中只有老母和幼妹,我若死了,他们必被人轻贱。”
“嗯?这么说来你是家中独子?”
刘禅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按照蜀科,家中独子是不在征召之列的,你是怎么被招进来的?”
“哦,不敢瞒贵人,家父原为汉军士卒,随庞军师入川,于落凤坡战死,小的谋袭了父亲的位置。”
“原来如此,可你即为家中独子,如何要谋取军职,违反律法,莫非是抚恤未发放到位?”
“哦,不是不是的。”
这名士卒慌忙摆手说道:
“官府有给抚恤,两千钱,没有少我们。”
刘禅嘴角抽了一下,两千钱大概就是后世八百块的购买力。
在这个时代就是一条命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