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墨大夫这药丸果然是良品,云纤凝睡过一觉,再醒来,只觉精气神恢复数倍!
窗外已夕阳西斜,金黄色铺在窗纸上,漂亮极了,解下燥热,本就阴寒的屋子里,竟有些凉意!
云纤凝看了眼床榻前摆着的鸡汤,早已凉透,该是中午就放在这里了。长叹一声,却也不觉得凄凉,听着肚子咕咕咕地叫着……
但她更喜屋外的蛐蛐叫声,它们放肆地嚷嚷着,用自身的喧哗告别这个酷热的白日,直到夜幕降临!
小时候,舅父放养着两头黄牛,午后,总会带着她和表姐去放牛,直到蛐蛐叫唤,才会领着她们往家里赶!
这个时候,山林里最是幽暗静谧,路上行人也少是踪迹,唯独他们三人,仿佛就是整个世界!彼此依牵着彼此,那是幸福!
“舅父,那个月光光为何总跟着我走动,它是喜欢我吗?”
“傻丫头,那不是月光光在动,只是我们自己在动而已!”
云纤凝不敢再问,她生怕舅父嫌弃她的傻,尽管至今为止,她也不明白这事的答案是为什么?
回过神来,窗外天色已黑,蛐蛐声已远,但对面的小院里却传来不平常的声音,她那个爹和阿弟正争锋相对的吵什么!
云纤凝想起身去门口听听,但动了动身子,有气无力,再瞟一眼黑暗的屋内,没敢逞强!
她,其实很怕黑!逼迫着自己把眼睛闭上,若可以继续睡着,那就睡吧!
忽而,似有风动,耳边的发丝飘了飘!云纤凝顿觉不妙,她曾被人追杀过,导致她更加坚定的选择了五台山,但归乡以来,处处风平浪静,莫非今日又被杀手寻来了?
不对,上辈子,她归乡后,再没有杀手出现过!
所以,对方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其他东西而来!
想起墨大夫再三交待坤灵碧落之事,瞬间明了:他们下午的谈话,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
她顺势转了个身,将藏在枕头下的玉簪,握在手中,但凡那人欲行不轨,她就刺将过去!
床前的黑影呆住,竟被她的翻身吓得一动不敢动!
原来,来人并非亡命之徒,亦非惯犯!顿时,云纤凝心下大安!
黑影见云纤凝转身继续睡着,等了片刻,果然蹑手蹑脚地朝她枕头下摸去!
云纤凝心里头怀疑的人越来越少,能知道她将玉簪放在枕头下,定是今日入过她房门之人!
黑影摸了半天,当然没能找到。但他并不放弃,又在床边摸了一圈,也失败了!
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掀被子了……
“阿弟,是你吗,点盏灯吧!”云纤凝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嘀咕一句。
吓得黑影一愣,良久才装模做样地,压低声音学着云青阳“嗯”一声,摸黑转身离开。莽撞地踢倒了不远处的椅子,一时,咕噜咕噜的滚动声中,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
云纤凝轻叹一声,并未开口,她真为这小偷着急呀!
不多时,云青阳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提着食盒过来,轻唤一声,“阿姐。”
声音是他,却透着无奈和委屈,像个想吃糖却吃不到的孩子!听得云纤凝眼睛发酸,“嗯”一声,一直打量着他。
没精打采的他,见椅子倒了,也无动于衷,只解释着,
“白日见阿姐睡得好,中午的鸡汤都没喝吧,也就没吵醒你,看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说着,将熬的鱼和鸡都摆在她床榻旁。
“我想喝水。”
没想到云纤凝会想喝水,云青阳一愣,道,“那小丫过去对面了,那我去给你倒水?凉的还是热的?”
凉的?热的?
云纤凝妥协,好在她也不是真的要喝水,“我喝口汤得了,那丫头一直在那边?”
云青阳回忆半响,不太确定,“没吧没吧,反正我是刚刚才瞧见,若莲想要她帮忙洗衣服,她推脱说要给你送饭……我便亲自来一趟,顺便看看你!”
大晚上的让别人洗衣服?岂不是与她宽厚的表象相违背?云纤凝摇摇头,苦笑,心中有数了,便也不多追究,转而问道,
“刚刚跟老头子闹什么呢?”
云青阳一愣,有些羞涩,他只想让爹娘将阿姐接过去,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也做不好,哪有脸说,便摇头不语!
云纤凝只得放弃,她想知道的自然能知道,并非一定要阿弟亲口说的,便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其他,
“你外甥呢?”
“睡着了。”
“没人在他身边?”
云青阳又是一愣,抬眼看向阿姐那严肃的神情,飞一般的跑了出去,阿姐可交代过他寸步不离的……
云纤凝顿时心跳如雷,莫非那丫头片子跟若莲这一出,是想将云青阳调虎离山,实际是在针对她儿子?
看着眼前饭菜,她哪还有胃口?只能焦急的等待!
这种煎熬,她曾经坚持了十三载,再次经历,只觉全身软瘫无力,心灰意乱!
但愿不会重蹈覆辙,否则她不知自己会发什么疯!
很快,她就听到了小孩的哭声,惊得她翻身而起,就欲掀被下床!
好在哭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匆匆脚步声,似是朝她这边来。
云纤凝坐回床榻,安心不少。
云青阳却是慌里慌张地跑进屋来,嚷嚷着,“阿姐,这小鬼是咋啦?”
云纤凝眉头一皱,急得不行,双手伸得老长,“快给我!”
云青阳将小孩递过去,擦了额头两把汗滴!之后只觉双手都在颤抖!
这小鬼若是死在他家,他云家该是得被灭九族了,尽管其生母是他亲姐!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阿姐郑重其事地交代他“寸步不离”是为何义了!
云纤凝双手也在颤抖,起初是被小娃娃的哭声给吓的,之后是借着灯光,见小孩脸色通红,一摸他额头,竟是烫得能煎鸡蛋……
曾经她见识过若莲的小孩,不满两月,便是高烧后夭折的!那是一个雪天……
此刻她就感觉周身冰凉,似乎天都要塌下来了,难道她和她儿子相克?不禁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阿姐,阿姐,莫急莫急,我这就去寻墨大夫,墨大夫,你别急,别急……”
他总是在说,可脚步却没动,气得云纤凝大吼出声,“去呀,去呀,你倒是去呀!”
云青阳一懵,傻乎乎地愣了片刻,“咡”一声,出了门去!
见他仓惶之状,云纤凝又有些愧疚,这是前世今生里,她第一次冲阿弟吼!阿弟最不喜吼他之人的……
这头才对阿弟生起愧疚,那头,远去的脚步声,又急急而归!
云纤凝皱眉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白色鬼影,迅速飘了过来!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个黑影来不及看清……
莫非是黑白无常来了,云纤凝不由得紧抱了小儿,可不能被钩了魂去!
却见小儿哭声越发嘶哑低沉!
云纤凝不知如何是好,心乱如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乱,不能乱……
“递给我!”
熟悉的声音阴冷而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云纤凝抬头,果然见到的是墨大夫,顾不得其他,行动比心思更快,小儿已被她送到了他手腕里!
云青阳扛了张桌子来,方便墨大夫为小娃娃检查。
“竟是中毒!”墨大夫检查后的结果,惊得满屋子的人,头顶冒汗!
云纤凝心头百转千回,暗暗琢磨着,是不是他前世也是中毒,才被墨大夫拐走的;或许是毒入五脏六腑,不治而……
是谁如此歹毒!对一个无辜稚子下这样的死手?
常言道,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