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冥海边缘，许阳曾听那化作兽首的甄笃提及过，在这冥海之后便是冥界，也就是所谓的鬼界了。

    而现如今楚若离竟然说这仇夷族所修的功法乃是鬼道？

    而在最初众人从常羊山之中进入冥渊时，在那浮峰之上，夷图山曾经说过他们仇夷族是为了镇守冥渊之下的东西，并且仇夷族之人是不允许踏入冥渊之底的，那这所谓的不允许踏入冥渊之底是否又和冥海之后的冥界有关？

    而现如今这夷图山竟然又要开启这所谓的灭世之阵，他究竟意欲何为？他们整个族人赖以生存的浮峰都已经坠落到这冥渊之底，难道他也不管不问了？

    而且……若是他那灭世之阵真的开启，那这仇夷族的族人岂不也在这灭世之阵当中？难道这夷图山竟然连自己的族人也要灭杀不成？

    一时之间，思绪纷乱如麻涌入许阳脑海当中。

    见许阳紧皱眉头沉默不语，楚若离似乎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许阳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道：“我在想若是那灭世之阵真的被那夷图山布置成功，岂不是要死伤很多人命？况且这阵法之下，仇夷族整个一族都在这冥渊之中，若是那灭世之阵真的要将冥渊之中所有人都灭杀掉的话，岂不是仇夷一族也尽数在其中了？”

    “你在怕死？”楚若离忽然微微一笑，面带狡黠之色的问道。

    听楚若离这般问，许阳无奈一笑：“怕，当然怕，不然修行为的是什么？”

    “谁说修行就一定能长生了？”楚若离淡淡的说道。

    听到楚若离这般说，许阳忽然一愣。

    在小寒域当中之时，他与师公曾药师自然是一心求仙的，心志之坚定可谓坚若磐石。

    求仙自然为的便是长生。

    但反观自从进入中土神洲这浩瀚无边的神州大陆之后，也就是在许阳真正踏入修仙界之后，先是师公曾药师身死，后又见了那魔门之人视人命如草芥，还有玄龟盟为了炼制兽魂珠更是不择手段。

    所以这修仙之人中当真能长生的又有几人？

    长生……长生……

    长生尚未求得，这修仙所带来的力量便已经令人无法自持，仗势凌人，恃强凌弱。

    许阳忽然想起《道德经》当中的那句话来，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还有那句“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当初许阳在初入炼气境之时曾对这句话有所感悟，但现在看来，许阳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感悟的太浅了些。

    这天地之间，纷纷扰扰，可不就是宛若一个巨大的熔炉，一个巨大的冶炼箱。

    天地不管生死，却任由修真之人在其中各行其道，搅扰世间，究竟是对还是错？

    许阳在小寒域当中时，曾听长河帮的人说过那佛家曾言善恶有轮回，因果有报应。

    这轮回与报应何在？

    师公曾药师一生为善，却被玄龟盟剥削至油尽灯枯。

    陈家村那上百口生命一夕之间惨死，虽然他们一直想要斩妖除魔，替陈家村上百口百姓报仇雪恨，但到了现如今，魔门之人的影子都尚未见到，却又陷入了这灭世之阵当中。

    还有那化为兽首的甄笃，虽然夺舍许阳未成，但毕竟也是一个可怜之人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在许阳识海当中熠熠生辉，令许阳不由得呆立当场。

    这世间……这天下……可有天道轮回？可有公道人心？

    “喂，你怎的这么不经吓？”就在许阳沉思的片刻，耳边忽然传来了楚若离那无奈的声音来。

    许阳瞬间回过神来，尴尬的摇了摇头，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楚仙子所言宛若洪钟大吕，在下沉思这许久并非是因为怕死，而是……”

    许阳语气一顿，组织了一下措辞才接着说道：“在下觉得，这修仙的路上，境界高的修仙者对于凡人或者境界低一些的修仙者似乎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这公道一词在弱肉强食面前也宛若笑话一般……”

    说到这里，许阳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师公曾药师来，叹了口气，住口不言。

    “咦，你竟然能想到这一层……”那楚若离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无论是否修仙，也都逃不开这一条，所以啊，要想对这规则说三道四，说到底，便是先要自己强大起来。”

    “所以啊，大道至简，说起来没有那么复杂的，好好修炼便是，多想无益，徒增烦恼。”楚若离淡淡的开口说道。

    听楚若离说完这些，许阳再次一愣。

    这个楚若离……

    简简单单的两番话，令许阳如雷震耳，简直有些振聋发聩。

    “大道至简……大道至简……”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这不是《道德经》当中的语句么，许阳神色震惊的望着楚若离，但见楚若离神色淡然，毫无任何的羞赧之意，更无任何的复杂神色，竟是简简单单，眼眸之中清澈如水，干净至极。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水无痕……”

    “无痕剑……”

    许阳忽然之间似乎有些明悟一般的望着楚若离，不由得回想起了初次遇见楚若离时的场景，那时许阳只是觉得这个名叫楚若离的女子冷冷清清似乎不太好接近，但却又似乎有着一股热心肠，毕竟当初楚若离可是帮助大师姐叶乔疗伤了的。

    但现在的许阳却觉得似乎眼前的这个名叫楚若离的女子，这个来自太虚剑派的女剑仙，似乎有些……怪异。

    似乎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都是那么的自然？

    许阳一时之间想不起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楚若离，但却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楚若离比着自己要先一步，要先一步的触摸到了一些许阳未曾悟透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许阳再次低下头去，苦苦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