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阁下，还是不要跟我打哑谜了吧……”

    梅林木着脸，默默注视着蒙萨·朗格将那封信彻底展开：“可以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一封……给您的信的吗？”

    “很简单。”蒙萨·朗格虽然展开了信但并没有看，听到梅林这么问他。

    他立刻反手将信纸盖在床上，说道：“普通的密令或者密信，传令军官就可以代劳。伊德瑞斯是不可能让他最宝贝的那个儿子亲自来送的。

    就好像之前那个姓卡尔德隆的小伙子出现在这里代表了某种态度一样，你的存在也直接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当我知道这次事件的幸存者名单中有你的名字时，我立刻就意识到，你恐怕短期之内是不可能再回帝国了，或许你的学业要在切涅卡有一个新开始了。”

    “……您说什么？”

    梅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的意思是，父亲之所以要让我来送这封信，另一个目的是要我在切涅卡继续学业？”

    梅林感觉这件事太梦幻了，就像一个梦想自己中彩票的人中了头等奖一样——而梅林甚至连彩票都没有买呢。

    可以和艾妮乌斯一起学习了，好耶！

    我错怪他了，“错怪你了，老……父亲。”

    “你觉得还有别的解释吗。”

    蒙萨·朗格站在床边，用手抚着胡子，用他那双被褶皱包裹的蓝色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不……”梅林摸了摸额头，感觉思绪有些混乱：“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一些看起来古怪的决定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伊德瑞斯托付这封信的态度在梅林事后看来有些奇怪，因为这个过往一直对他无比严厉的父亲，他这一次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温和了。

    放在以前他是不会给自己讲他以前的故事的，更不会解释什么。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在收到简短的嘱咐后直接上路，临走前更是会被警告不要落下对下学期课程的预习。结果现实却完全没有类似的征兆。

    一直到他和艾妮乌斯乔装打扮离开王都，他那严厉的父亲都不曾亲自或者托人带来任何一句关于皇家科学院的话。

    如果他是真的打算要我在送完信之后在切涅卡就读，这一切也就很正常了。

    不需要在短期内回来的人自然也不用担心下学期的新课程。

    盯着被子，梅林表现的若有所思。

    他内心已经对蒙萨·朗格的判断信了一半，另一半之所以不信，主要还是这些年收到的教育在惯性思维下发挥作用。

    今年是公约1774年。

    为什么刚刚梅林会那么诧异呢？

    切涅卡创建于公约1100年，建校距今有超过七个世纪的历史。在底蕴上完爆1523年才刚创建的皇家炼金科学院。

    但实际上除了切塔拉和面前的老人之外，最近十多年，除了那些名声鹊起的魔能强者外，他们声名在外的高质量学者出的并不多。

    正式严谨的学术成就和教学质量上，近几年更是被皇家科学院和神恩学院反过来完爆。

    海恩卡克帝国人的高傲不是凭空而来。虽然即使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海哈雷米洲的学术中心在切涅卡，可他们大多会将其原因归结到切塔拉的身份上。

    因为智慧贤者的名号会不断指引着整块大陆上各个地区身为真理信徒的学者前去朝圣，这些人会有一部分留在当地，长居下来也就变成了所谓的切涅卡人。

    真理信徒们只信仰真理这一虚无概念，而智慧贤者是唯一一位进入过世界之极，真理大门的人，自然他所创建的学院会被同属于真理信徒的学者们所热衷。

    每年切涅卡的开学季都会显得异常繁华，数之不尽的真理信徒和仰慕智慧贤者的人在到了十四五岁左右的年龄时都会选择它继续学业。

    而相当一部分海恩卡克帝国人则认为这是一种不公平的手段，切涅卡每年的招生几乎都是在掠夺整个海哈雷米乃至什恩世界其他大陆的新兴人才，他们觉得这是种打压。

    也正因为如此，为了平衡和滋养国内的学府。海恩卡克帝国王室“建议”民众可以多考虑自己的院校。长久发展下来海恩卡克帝国人便养成了能不出国留学就尽量不出国留学的通俗习惯。

    他们更愿意将孩子送入本国的学府，一方面是支持自己的国家，另一方面，皇家科学院也确实不差于切涅卡。

    凭什么？就凭有望在接下来的时代发展中成为新武器核心能源的火药诞生于此。

    就凭作为当代人类文明核心动力的蒸汽机设想诞生于此。

    是海恩卡克帝国人最先拥有了系统科学的概念，最先拥有了蒸汽动力的运输工具。能源革新带来的最明显改变就是生活质量的提高。

    而生活质量的提高也会在短时间之内让人们的心气提高。在海恩卡克帝国人看来——或许几百年前切涅卡无论是底蕴还是教学质量都在皇家科学院之上，但现在？

    除了历史底蕴和一个以蒙萨·朗格为首的魔能强者集团，他们早就被这边甩远远的了。

    内心里，梅林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从小接受的是来自皇家科学院的教育，也因为那个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更亲近炼金学派，却也不能认为自己的情况适用于所有人。。

    他自己虽然一直渴求于获得强大的魔能力量，但是要是能结合魔能制造出魔能机械。

    那……蒸汽工业文明就可以直接跳到星际文明了。

    总之炼金学派的重心是对学术的钻研精神，他们和切涅卡或者其他任意的他国院校都不一样，不太重视培育学生对魔能粒素的掌控才能。

    炼金学派认为：魔能粒素是很重要的东西没错。

    但人类不一定要强行用自己的意志去支配他，或者说可以这么做，但应该有效率更高的方法。使用外物工具，将魔能主体转化为工具。

    切涅卡学派认为：人类自己的身体里蕴含魔能粒素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除了人类和被异种感染后得以偶然存活的融合生命之外，世界上再也找不出哪一种生物体内是天生拥有这种奇妙元素的。

    以人力操控它有助于人类了解自己本身。所以为了能够享受这种优势，对魔能粒素的研究不应该假借于任何外物。

    这就是切涅卡学派和炼金学派的主要分歧。

    二者之间一直谁也不服谁，这一情况直到皇家科学院拿出完善的《魔能铭刻法》，得出了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魔能技巧在动物上的使用”才得以改变。

    贯彻了炼金学派的过往风格，《魔能铭刻法》也是一项让普通人受益的学术成果。

    它的诞生宣布了新一轮的竞争开始。

    它让那些没有凝华者天赋的人现在也能通过工具或者武器掌控魔能的力量。

    虽然因为时间还不是很长想要推广非常困难，但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上，炼金学派无疑要受欢迎的多。

    没有天赋的人在数量上完爆有天赋的人，任何世界，任何条件下应该都是如此。

    这些人向着炼金学派的好感对于切涅卡学术中心的名号是严重威胁。

    所以在这一技术面世整整五年之后，他们终于不得不拉下脸皮，想要找皇家科学院寻求某些学术上的交流合作。

    ……这也是梅林和艾妮乌斯此行前去切涅卡表面上的原因由来。

    所以多少也能理解一下梅林的诧异。

    他之前根本就没想过父亲会有做出这种决定的可能性，毕竟这样做也太有点……违背民意了。

    自家养出来的天才，放着无论怎么看条件都更好的自家学校不去上，千里迢迢跑国外念书？

    如果是几百年前被切涅卡压着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明明是我们在引领时代潮流，明明那些重要的创新和突破是出自我们，凭什么让皇子要去切涅卡？

    切涅卡又凭什么吸引他？

    尽管梅林很想说“我tm就是被吸引了，人家有最强的升华者”，但这种话终归是不能说的。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梅林。”

    看到梅林仍旧有一丝将信将疑，蒙萨·朗格再次发挥他自来熟的特性，一屁股坐在床上，将那张信纸背朝上托在手里。

    “我现在仍然没有看到信里的内容，这代表我和你一样，我们都不知道你父亲在里面说了什么。”

    “在这样的条件下，我坚信他会在信的末尾让你来这边进修……怎么样？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你能答应做我的学生。”

    切涅卡当然有资格教导梅林。不管它这些年在学术上再怎么疲软，它的底蕴也不是其他院校能比拟的，对于个体的未来来说还是切涅卡创办的学院培育强者更强。

    只不过蒙萨·朗格认为科斯塔的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像梅林·阿尔特曼这样的孩子，如果不早一点将他收归门墙，未来绝对是要后悔的。

    所以他也不介意在这方面耍点小花招，更不会在意自己的面子。

    “啊……”床上的梅林被他的自信所感染，脸上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听起来就像我已经输了那样……”

    这个老登……老头蛮有意思……梅林心里这么觉得。

    明明都是名扬四海的大学者、高阶魔能掌控者了，面对梅林的时候居然还这么皮，想要用这种小屁孩之间才会玩的赌约来钓他当自己的学生。

    他难道不知道小孩子哪有承诺，就跟成年人说小孩子没腰一样，你说了我信了才是真的，你说了我不信那就是假的。

    “好吧。”兴致被挑了起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梅林双手抱在胸前，往床背上一靠：“我嘶——我就跟你打这个赌……”

    靠到床上的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靠空了。撞上硬木让梅林的大脑微微当机，这才想到之前放在那的枕头已经被他拿去砸艾妮乌斯了。

    蒙萨·朗格看着这一幕哑然失笑。

    他从袍子的内袋里取出一只细框眼镜戴上，将信纸翻到正面，开始细细的研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