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起伏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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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咨询

    4月16日,星期四,晚8:49。

    尽管已经踏入星际时代,但日益增长的生产力与资源远远没有跟上人口的增长。真是可怕啊,星际时代对“人”的法律愈发完善,甚至连语言侮辱都纳入了法律中。可资源与人口的失衡,呵呵,人的精神状态可不是“很好”。愈发平静的社会,越发固化的阶级,如同一潭死水。

    每天不需要为食物而发愁,星际时代特产高级营养液了解一下,售价低廉、营养丰富,口味也很不错。

    每天获取报酬的工作,就是为编好程的工作机械定时巡查而已。当然资本家和起夜家都不存在了,不然以资本的本质:减少生产成本,增加收益,就不会存在这样的工作了。因为还是有星际特产惩戒骑士·梦幻疯子,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却不需要拥有远超自身所需生产资料的高强度个体。星际时代每位公民都参与了人类命运补全计划,每位星际公民都是最优化基因。有的就有失,物质至极,精神荒芜。

    强大的基因诞生了更强大的疯子。

    总之每位星际公民都或多或少存在一点精神疾病。

    一高档写字楼的心理咨询机构,患者并不认为自己有心理问题,只是这里的心理医生是朋友,而且有精神科认证资质的执业医师。

    能给他开佐匹克隆和阿普唑仑等安定药的处方,有助于睡眠,有时候会开度洛西汀和帕罗西汀,在情况比较严重的时候。

    复古的巴洛克装修风格,马蹄腿的家具陈设,明亮的灯光,有着巴黎中世纪上层社会的腔调,那怀旧的雕纹红木挂钟,秒针每进一格都极其清脆,患者有些听入了神。

    “你好,先生。“

    “嗯,你好。我是魔法师。“

    “哟哟哟,就这么空手见网友?没想到现实中第一次遇见你是这么个情况,怎么这么腼腆。嗯,你还比网上好看一点。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患者非常腼腆,用着很不好意思的语气道:“就是最近我爱看一些猎奇、刺激的视频。”

    面前的女医生闻言,挑眉带着坏笑问道:“你指的是?”

    看着心理医生的笑容,患者虽然不明觉厉,但还是赶快补充。

    “医生,我说的是那种血腥、暴力的视频。”

    知道自己想歪的心理医生,收起来坏笑,换上职业微笑,对患者开导道:“这很正常的,这是有可能是你的雄性激素增多导致的。而且就目前学术上说,人需要求生欲(刺激感)这能使身体更活跃进而影响精神。低欲社会和环境会使人有厌倦,烦弃、无聊以及孤独,孤寂足以扼杀一个精神,同时对肉体造成种种不适,进而更加压倦生活。而相对跑步,锻炼,或是看复杂书籍。作为刺激的奇诡怪异怪异影视作品无疑是方便的瘾品。且可以享受精神活跃的回报。(即瘾品机制)”

    “医生,那我有时候无意识、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些幻觉,那些幻觉就仿佛突破了极限精度。清晰无比。就好像,就好像……亲身在场粒子交互一般。”

    “是怎样的幻觉呢?可以给我描述一下吗?越详细越好。”

    “就是一些比较血腥的幻觉……”

    有关杀戮的一切记忆碎片重新开始聚合呈现,甚至是淡忘的无意义内容,破碎的鱼鳞,知了振翅的嘶鸣,蚁穴中发胀的浮尸,青蛙表皮的纹路,痛苦抽动的肌肉。

    尽管已是久远的童年。

    被刮去鳞片的活鲫鱼,用木头削尖的尖刺插入知了的后脑,用沸水席卷昆虫的巢穴,剥下用细线穿刺前肢的青蛙皮肤,融化燃烧的塑胶滴在蟾蜍上。

    所有暴虐的残忍行径在脑海中如同烟花一般爆炸盛开来。

    “那好吧。暂时还不能确定问题,还有吗?”

    “嗯……我感觉我的情感阈值时高时低,就是会很容易愤怒,有时候又会因为很无聊的事情开心。”

    当躁狂发作时,患者有情感高涨、言语活动增多、精力充沛等表现;而当抑郁发作时,患者又常表现出情绪低落、愉快感丧失、言语活动减少、疲劳迟钝等症状。

    其临床表现复杂,其复杂性体现在情绪低落或者高涨、反复、交替、不规则呈现的同时,伴有注意力分散、轻率、夸大、思维奔逸、高反应性、睡眠减少和言语增多等紊乱症状。还常见焦虑症、强迫症、滥用金钱,还会出现幻听、被害妄想症、精神高度紧张等精神病症状。

    心理医生敏锐地察觉了问题所在,但这可是星际时代,这能算病症?

    10月20日,星期五,晚8:00。

    “我不能给你开药了,你需要健康自然的睡眠。”

    女医生害怕这位患者了,害怕他因为副作用出现各种状况,她已经给患者开了近乎半年的药,尽管每次都按标准剂量,但他来得实在太频繁了,超过了规定。

    “拜托,我很痛苦。”

    患者双手捧着热水杯取暖,他快要习惯无眠的状态,甚至开始淡忘童年的记忆,继以事物的名称和概念,他很难想起自己经历过什么,抓准具体的内容。只有模糊的大概,能精准回想的,只有在高度刺激的事物。

    “你不能去医院里么?”

    女医生忧郁的美眸侧向一旁,不敢直视患者,拒绝着他,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出问题,因为患者没有接受任何测试就给他开药。

    “他们要认定有心理障碍和精神问题才开处方。”

    嘭……

    没有任何征兆的发怒。

    “我不是精神病。”

    患者手中的热水杯被捏碎,玻璃碎片扎进肉里,混着开水烧灼皮肤,溢出鲜红的血浆。

    他的嗓音听起来疲惫至极,已经没有精力思考自己哪来的力气捏碎玻璃杯。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患者,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散出几缕,憔悴的病容狼狈至极,一米七几的个子配上那匀称的身材,以及他衣袖和领口处的血迹。中性的脸,加上苍白的病态美,真是让人……

    这位女医生也不能,眉头无奈的轻蹙着,随之卷起西装的袖子,离开座位蹲下身子为患者处理着伤口。

    漂亮女人的发香沁入鼻中,无论是其知性美的温柔面孔,以及匀称姣好的身段,都能助长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邪念。

    患者只想快点拿到药,好好睡上一阵。

    “可能会有点痛。”

    医生用镊子把患者掌中的玻璃渣一块块的挑出来。

    “……”

    患者一声不吭,这奇妙怪异的感觉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就如同受伤结痂后总想撕开。那种转瞬即逝的痛楚,那不可告人的隐秘快感,不亚于一场逐渐微弱的按摩。

    处理好伤口,消毒后缠上绷带,血液浸染了纱布,也沾染上了医生的手。

    “我能给你开药,不过是最后一次。”

    用鲜红点缀眼影的医生记得自己并不是头一回说这种话。

    “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患者用着自己的优点,扮演着弱势角色,又像一只编织着天罗地网的蜘蛛,慢慢缠绕着猎物。

    患者声音微弱的说着,不仅是牙齿,突然间有着更多的不适感,他有些恶心反胃,自己的脏器内似乎有什么在蠕动,贴着那些细小的管道表面或在内里滑行。

    医生从未见过这位患者这样的状态,虽然往些日子也是精神萎靡,但是现在有些过于恐怖,像是随时都会死掉一样,根本没有健康人应有的气色。

    “你需要咨……需要找人倾诉,你要引起重视,这样封闭下去,双相障碍只会越来越严重。”

    医生通过半年来的接触,清楚患者认为他自己的心理很健康,所以改了口,他以为只是有一点情绪障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自己这样认为而已。

    事实上这位患者病得相当严重,但他闭口不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陷入一个死循环中,他只是来找自己开药,顽固的要自己治疗自己,没有被关进精神病院是一个奇迹,他靠着他怪物一般的心理承受能力挺过来罢了,但不会太久了,没有人有着那样恐怖的心智,除非不是人类。

    “你有些大惊小怪了,医生,我只是睡得不太好。”患者手指发抖的接过药瓶,穿白大褂的就喜欢说教和小题大做,他下意识的咽了咽喉咙,“能给我一些度洛西汀么?”

    这些都是管制药物,需要处方,不然的话这位患者尽可去一些连锁药房,花上低廉的价格获取,但代价是被人知晓自己的“不同”。

    要是换个人,患者已经用钱去贿赂了,可惜的是,医生有着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学历,以及相当殷实的家境,是富裕家庭的大小姐,也是通过朋友这层关系才接触到她。

    医生不是那种考过心理咨询证就出来骗钱的货色,是留学归来的精神科临床医师,她工作并不是为了钱,国内患有心理障碍和精神疾病的人往往受到误解和污蔑,属于极度边缘的弱势群体,不仅如此,国内的心理医生太过匮乏,就算有也不是科班出生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扮演起了济世渡人的角色。

    “你必须和我谈一谈,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对你的情况才有帮助,”

    医生明白那种感受,正是因为从地狱中爬出来,见识过地狱,才知道病患的生活是何等的折磨。

    电击疗法被一些人渣当成折磨手段滥用乱用,导致真实作用被误解,渐渐被污名化,但事实上在专业人员操纵下,电休克治疗ECT是可行的,在注射麻醉和肌肉松弛剂的情况下,电击诱发癫痫,达到控制精神症状的目的。

    尽管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事实如此,医生作为亲历者再了解不过。要么成为惩戒骑士,要么吃药引发副作用生不如死,比起这些,ECT已经算是极其温柔的了。

    患者需要治疗,医生也渴望给患者治疗,但除非他自己愿意配合,医生也无计可施。

    “情绪失控人人都有,我只是比较严重,只有安眠药才对我有帮助,让我融入日渐失常的生活。”

    患者站起身来,夹着公文包就要离开,他不信那一套鬼话,与其说精神病是一种病症,不如说软弱是一种病症,胆小者会恐惧,这是理所当然的,无法治疗的,这不是一种病,只是……缺陷。

    患者自诩为……勇士。

    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激怒她的话恐怕就很难拿到药了。

    医生沉默,这就是患者的症结所在,他/他们把一切都归咎于“正常”。

    “那就和我说一说为什么会这样看看?”

    这个问题必须得到解决。

    患者怔在原地,目光呆滞的盯着挂钟。

    略一沉思后,他说。

    “可能只是……这世界无聊得让我感觉一直在监牢。”

    梅林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