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松素来与朱勇不对付，昨晚又得知朱勇在倚翠楼得了顾花魁的招待，心中难免嫉妒，今日刚一见面，心中不爽便阴阳怪气了几句，可谁知朱勇如此直截了当，顿时让他骑虎难下。

    他不是不想教训朱勇一顿，可看着对方雄壮的身姿，他一时心怯，握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无奈的松了开来，但是眼中的不甘与愤恨依旧没有消失。

    丘松的目光扫过朱勇身旁的沐斌时不由心中一动，昨晚在倚翠楼初见后，因为朱勇的缘故，丘松自然事后打听过沐斌这个出现在朱勇身边的新面孔并且得知了沐斌的身份。

    如今他被朱勇怼住，若不有所表示，必然会使得他在武勋子弟中颜面顿失，所以他便将主意打到了沐斌的身上。

    因为沐斌初来乍到显然势弱而且据他所知沐氏因为在靖难之役时站错了队如今处境尴尬。

    并且他可听他父亲说过当初西平侯沐晟可是听从建文帝的命令派遣滇黔卫北上抵抗靖难军，给靖难军造成不少的伤害，如今他们这些武勋子弟可不会对沐斌有多少好感的，所以他完全可以拿沐斌来立威并且保住颜面。

    这些念头快速的在丘松的脑海中闪过，他不由收起怒容指了指沐斌对朱勇道：

    “平日里虽然我们不对付，但是成国公位列靖难功勋第二，仅仅在我父亲之后，我们同属靖难一脉，可如今却不想你自甘堕落竟然与“建文旧臣”一脉的厮混在一起，真的是让我失望呀!”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不由窃窃私语起来，便是素来与朱勇交好的武勋子弟看向沐斌时也脸有迟疑之色。

    一旁的沐斌之前出于谨慎，虽然站在朱勇身旁但没有主动插话，选择旁观事态发展，可他万万没想到丘松最后会将矛头对准了他。

    沐斌看着丘松得意洋洋的脸庞不由眯了眯眼，眼中寒光闪过，他性情如此，素来从不主动惹事，但是若别人觉得他好欺负，他也定要让对方好看。

    朱勇见沐斌脸色阴沉，不由主动开口反驳道：“丘松，你的对手是我，何必迁怒旁人，陛下登基后已经宽恕了西平侯，如今沐氏也是陛下的臣子，何分你我？”

    丘松闻言不由嗤笑了一声，笑道：“一臣侍二主，我们与沐斌可不同，也只有你朱世子才荤素不忌。”

    “你......”

    朱勇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便准备上前教训丘松。

    沐斌见状赶紧伸手拦住朱勇，笑道：“惟贞且住，如今丘松对我发难，万万没有让你替我出头而我躲在一旁的道理，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沐氏子弟没有血勇之气了。”

    朱勇瞧着沐斌虽然脸带笑意，但是神情坚定，心知沐斌心意已决便也没再执拗，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沐斌劝住了朱勇，这才环视一圈众人，扬声道：

    “想我沐氏自我祖父起受命于太祖镇守云南边疆，太祖之所以选择我祖父，便是看重我沐氏忠谨本分，忠于大明。”

    “昔年靖难，我父所为也不过是遵令而为，后来建文帝失德丢了天命，当今陛下神武，靖难功成登基为帝，我沐氏不是无力抗争，而是大明已经有了新君，我父这才独自一人上京拜见陛下，陛下宽恕我父，便是知道我沐氏对大明依旧忠心。”

    沐斌说到此处不由上前一步盯着丘松道：“况且，若按你所言，如今内阁诸公，六部大员多曾在建文朝为官，那么他们是否也是一臣侍二主，你丘松是否也认为他们可耻？”

    丘松闻言不由神色顿变，他万万没有想到沐斌竟会借题发挥，将文臣拉到他淇国公府的对立面去。

    他可不傻，他深知如今永乐帝要治理天下便不能仅仅依靠靖难武勋，相反那些文臣的地位越发重要了。

    他淇国公府纵然显赫，可依旧不敢与诸多文臣交恶。

    丘松想明白了这些便准备辩解几句，可沐斌岂会给他机会。

    沐斌得势自然要乘胜追击，继续质问道：“况且无论是宽恕我沐氏还是重用以前的“建文旧臣”皆是因为陛下胸怀宽广，明烛万里，志在开创一个大明盛世，如今你此番言语是否质疑陛下不智？”

    “我没有！”

    “你不要瞎说.......”

    丘松闻得沐斌论及永乐帝，不由慌了神，他虽然素来多有纨绔行径，但也知道哪些事情不是他能碰的，非议永乐帝的后果显然不是他能承受的。

    沐斌见丘松脸色苍白不由嗤笑一声，似笑非笑道：“丘世子，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我奉劝你日后不要再说。”

    “哈哈......说得好！”

    一旁的朱勇见状不由大笑连声附和。

    周围的武勋子弟则多数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为何起先耀武扬威的丘松为何最后败下阵来。

    但显然如今胜负已分，众人看向沐斌的神情不由郑重了几分，他们已经知道沐斌不是个好惹的主。

    丘松起先因为沐斌的话心中惊惧，可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瞧着来自朱勇的鄙夷眼神后，其人心中又泛起一股羞辱憋屈之感。

    此前便因为不敢与朱勇动手让他险些颜面不保，此番对沐斌发难，原存着倚强凌弱，谁知道最后却踢到了铁板，反而自取其辱。

    丘松的怒火再也难以压制，他挥拳便向沐斌脸上打去。

    沐斌早就防着丘松恼羞成怒，此刻见对方动手，他也不含糊，一个闪身先躲过了对方的拳头，而后擒住对方伸出的手，用力一拉，拉近两人距离后，抬腿便顶在了对方的腹部。

    丘松腹部遭击，顿时脸庞扭曲，脸色苍白，身体蜷缩起来。

    王贞亮素来与丘松交好，眼见其人落于下风，赶紧喊人上来相助。

    沐斌将瘫软的丘松扔到地上，看着王贞亮，想起这两人昨晚在倚翠楼对靖难罪臣之妻女时的凌辱与糟蹋便对此人心生恶感。

    眼见王贞亮上前便也直接一拳向着他脸部而去，随即便听得王贞亮“唉哟”一声，倒退数步，最终跌倒于地。

    一旁的朱勇见对方冲着沐斌而去，也领着人上前助拳，一时之间广业堂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住手......你们放肆.......”

    胡俨听得广业堂武勋子弟斗殴不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气得脸色涨红，连连跺脚呵止道：

    “有辱斯文........你们再不住手我便入宫面圣，让陛下来管你们........”

    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听闻此事将上达天听不由心怯赶紧纷纷停手，分作两列对立。

    胡俨见众人停了手，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环视一圈，见其中几人身上挂彩，尤其是丘松与王贞亮两人脸上青肿一片先是心中讶然，因为他素来知道这两人向来跋扈，却不料今日却吃了亏。

    随即他便心中烦躁，因为他还需想个办法善后，毕竟这些武勋子弟在他看来素来粗鄙无法，想要论他们之间的对错与是非也不容易。

    况且他也知道如今储位虽定，但是储位之争却没有停止，眼下这俩拨武勋子弟的打闹，或许有些显得儿戏，但丘松等武勋子弟代表着支持汉王的一股势力，很可能让有心人联想到储位之争。

    而他胡俨素来是不偏不倚的，怎能因为断此次是非而让别人误会了他已经有了偏向与立场从而使得日后麻烦不断了。

    而若要不论对错全部处罚，他却难免要得罪众多的靖难勋贵，想他素来清廉自持，何苦招惹这些是非了。

    胡俨思忖片刻，不由想起那日，永乐帝提及考教武勋子弟策论一事，他觉得此法甚好。

    一来，以策论优劣来定是非对错，双方各凭本事，谁也无法说他处事不公。

    再者若这些武勋子弟中有人策论极佳，他也好拿到永乐帝面前去，以示自己平日还是在细心教导这些武勋子弟的，或许永乐帝一高兴，还能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多加宽恕，他也能免了管束不严的罪责。

    而此番藏僧入京，永乐帝欲一改洪武朝的治藏方略，不正好应在此时吗？

    胡俨心中既然已有决定，便厉声道：“想来此番又是朱勇与丘松你们俩带头闹事，我也不论你们谁是谁非，此番我出一考题，你们及你们交好之人各自出策论，哪一方败了哪一方便接受惩罚。”

    众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但想及获胜的一方能幸免却又生出侥幸之心，不由纷纷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