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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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独孤家锦凤

    独孤氏是能征善战的鲜卑贵族,由于族中子女与北魏皇族拓跋氏常有通婚,所以也是地位最高的贵族之一。

    独孤氏族中有一猛将名为俟尼,封为东平王,娶达奚氏为妻,和平四年达奚氏生一子,取名库者。

    皇兴元年,独孤俟尼的一个侍婢悄悄诞下一子,达奚氏大怒,就要将这侍婢和婴儿处死,独孤俟尼碍于身份,只好差人将这侍婢和婴儿藏匿起来,这婴儿就是独孤佑,取名上天庇佑之意,可惜天不遂人愿,独孤佑十岁时母亲病故,父亲独孤俟尼虽然十分喜爱这个儿子,但是却无法陪伴独孤佑,独孤佑是在仆人的照顾下长大的。

    独孤佑自幼聪明好学、心地仁善,喜欢钻研商贾之道,十六岁起就开始经营涉猎各种行当,到了二十岁,独孤佑就坐拥酒、茶、布、香料等店铺十余座,一时间声名大噪,在平城内求亲者是络绎不绝,有位巨贾甚至提出陪嫁两千金、店铺十五座要将长女许配给独孤佑。

    独孤佑虽然是庶出,但也是东平王的亲子,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况且以他的才能,这些陪嫁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有一天独孤佑在“袖添香”安置一批上好的香料,店中来了一位俊俏公子,独孤佑何等聪慧,只见这人容貌清秀,二目传神,举手投足自有大家风范,满身的贵气,仔细观瞧身形不似男子肩宽腰粗,虽然长袍外衫罩体,仍能看出体态聘聘袅袅,况且自己这香铺之中往来多是女子,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女扮男装。

    这位“公子”名叫拓跋乐珠,是一位郡主,名副其实的皇族,独孤佑的声名传的沸沸扬扬,她早就有所耳闻,今天正是乔装打扮前来见识一番。

    拓跋乐珠暗道这年轻掌柜长身玉立、神明爽俊、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倒是比传闻中还英俊几分,看见他正盯着自己观瞧,不由得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

    独孤佑也自知失礼微微一笑,给这“公子”介绍起香料来,可这一笑却直入拓跋乐珠心扉,她感觉胸口小鹿乱撞,浑身好似火烧,随便应付几句便带着仆人匆匆离去,独孤佑只觉得有趣却并未在意。

    后来每隔一段时间,这位公子就会到这“袖添香”闲逛,独孤佑不在店中时,这公子就随便看看,若是碰巧独孤佑正在店中,这公子就挑挑拣拣,买上一堆香料,时间久了,店里伙计都品出一些滋味,时不时的给独孤佑敲边鼓。

    这一日,独孤佑在店中小坐,袖添香来了一名女子,上穿紧身衫褥、大袖翩翩有明黄绢缎封边,下着折戟裙长曳坠地,腰系锦带层层叠叠,头梳蔽髻,饰步摇簪,一双聚云丝履被罩在裙中。

    伙计们看的痴了,店中客人也都低声议论,其他女子相比之下都显得黯然失色。

    独孤佑一看这人正是经常前来那位公子,只是今日身着女装显得华美异常、超凡脱俗,不觉间心生爱慕之情。

    一年后,乐珠郡主下嫁独孤佑轰动全城,无数青年才俊、公侯世子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有东平王坐镇,迎亲自然办的风风光光,独孤佑一时间风头无二,不过作为当朝驸马,他却没有接受入朝为官,乐珠郡主也是深居简出帮着独孤佑打理各种产业,夫妻恩爱异常,事业更是蒸蒸日上。

    太和十五年,乐珠诞下一子,因夜梦一只凤凰飞入房中,所以给爱子取名锦凤。夫妻二人对独孤景凤疼爱到无以复加。

    太和十九年,孝文帝迁都洛阳,进行了全面改革,独孤佑一家也随之迁到洛阳,拓跋氏改成了元姓,独孤改成了刘。

    独孤锦凤虽然出身富贵,却体弱多病,上到皇家御医下到江湖郎中全都束手无策,只能靠各种天材地宝维持生机。

    眼见刚满四岁的独孤锦凤日渐萎靡,东平王是费尽心机才寻到一位云游散人,这散人见到独孤锦凤也是心生可惜,断言这孩童活不过六岁,闻听此言乐珠郡主失声痛哭,独孤佑更是跪地参拜寻求续命之法,这人给他们说了一个法子,需要夫妇二人带着独孤锦凤去幽州寻找一座无间山,山上有个风上人肯定有办法,至于他们能不能找到这座山,找到之后风上人肯不肯出手相救就全凭机缘了。

    独孤佑夫妇听完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即使有一线生机也要全力寻找。

    夫妻二人到了幽州,经过多方打探,竟然没有无间山,名称相似的山也被走了个遍,幽州长史甚至发动全州官兵百姓找了三个月也没有一点头绪。

    按理说在当地百姓的帮助下地面都能翻起一层,如今没有找到一定是方法不对。

    独孤佑心想这风上人应该是个修道之士,可能住在道观甚至寺庙里,就和乐珠就带着独孤锦凤在幽州各地寻访,甚至幽州周边都走遍了。

    后来独孤锦凤已经卧床不起,独孤佑只能把他和乐珠安置在燕郡,自己一人继续寻访。

    一年半过去了,眼看着还有几个月独孤锦凤就年满六岁了,独孤佑也打算放弃寻找,陪伴爱子渡过剩余时间。

    这天独孤佑正往燕郡赶,远处有一座高山在黄昏中若有若无,独孤佑心想莫非是终日奔波眼花了不成,这官道也走过七八次了,从未见到此地有高山啊,虽然不能确认,独孤佑也不想错过,叫车夫直奔那高山。

    马车跑了三个时辰直到子夜才到山脚下,独孤佑直接就往山上跑,一路上山也没看到什么建筑。

    独孤佑到了山顶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山顶上也没有什么寺庙道观,只有一个农家小院,独孤佑虽然心中焦急,不想唐突叫门,万一这小院里住的真是世外高人,半夜敲门扰人清梦,万一惹人恼怒殊为不智。

    独孤佑就在篱笆院外一直等到鸡司晨,房门大开,屋中出来一个童子到井中汲水,后面出来一位老者站在门口背手而立。

    只见这老者一身青袍、木簪别顶、面貌清矍、留有三缕银髯,在晨光映衬下显得仙风道骨。

    独孤佑顿时眼睛一亮,隔着篱笆就给老者躬身行礼,老者动也未动,吩咐童子打开木门让独孤佑进来。

    独孤佑刚进院站定,还未说话,那老者就开口说道:“你我虽然有缘,但你那幼子命浅福薄,当有此劫,我也无能为力。”

    独孤佑一听扑通跪在地上,心想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这老者就清清楚楚,这肯定是世外高人,就是活神仙也不为过啊,自己决不能错过这个机缘。

    独孤佑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说道:“请仙长救救小儿性命,独孤佑甘为牛马报答仙长大恩大德!”

    老者说道:“为你儿续命实属逆天之举,非我不愿,实为不能,你还年轻,尚有福报,就此离去吧。”

    说完老者一挥袖子,独孤佑只觉得眼前一花,直接出现在了山下。

    独孤佑心中大惊,犹不肯死心,银牙一咬,撒腿就往山上跑,这第二次登山比昨夜登山困难太多了,独孤佑从早上走到太阳落山也没到顶,他只觉得这石阶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头,走到双腿打颤他就坐在石阶上歇一会儿,恢复点力气就继续前行。

    明月当空,独孤佑已经累的趴在台阶上了,趴了一会儿,独孤佑手脚并用继续登山,此时他双腿已经站立不稳,单靠双腿走路随时可能栽倒在地。

    又到了天亮,独孤佑终于爬到了山顶,小院近在咫尺他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童子给独孤佑灌了一瓢清水,独孤佑苏醒过来,那童子告诉独孤佑赶紧下山去,别死在这里让师傅徒生晦气,说完还用水瓢敲他脑袋,童子转身进了小院。

    独孤佑一脸错愕不知如何是好,他挣扎着起身就靠着篱笆坐着。

    这车夫和两个仆从见独孤佑一去不返,心中焦急就想登山上去看看,刚上了三个台阶就再也走不动了,三人大惊,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前进分毫。

    还是那车夫世故达练,解开马车辔头让一个仆人骑马去燕郡送信,叫另一个仆人去周围打探这山叫什么山,山上住着什么人,顺便找些吃食。

    两名仆人匆匆离去,车夫就在这里守着。

    送信儿这名仆人片刻不敢耽搁,三匹马换骑,一天一夜疾行六百里,等到燕郡就只剩下一人一马。

    乐珠郡主得到消息立刻出发,经过两天一夜,两辆马车二十多名仆从来到高山附近,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这高山。

    当晚乐珠郡主隐约看到一只彩凤在夜空中飞向东北,她急忙吩咐众人往东北追去,追了近三十里,乐珠众人终于看到那名车夫,简单询问之后众人就往山上走,可是仆人们只能走到三级石阶就无法前行,好像一堵气墙将众人挡在外面。

    乐珠只好背着独孤锦凤独自登山。

    独孤佑在这篱笆下一等就是五天,那童子偶尔给他一碗稀粥或者一个馒头,每次还要敲打他、赶他离开。

    乐珠背着独孤锦凤爬上山顶,看到独孤佑也不禁心疼,本来风流倜傥的独孤佑此时蓬头垢面,嘴唇干裂,神色涣散,紫色外衫也沾满了泥土草屑。

    独孤佑见乐珠背着爱子前来,顿时精神了许多,急忙接过独孤锦凤,独孤佑怕他着凉脱了外衫裹着独孤锦凤抱在怀里,可怜天下父母心,两个豪门皇族就在这小院外抱头痛哭,好像两个乞丐。

    过了一会儿,那童子把两人带到屋中,老者看了独孤锦凤许久,眉头紧锁,独孤佑和乐珠跪在地上不敢出声,眼神中却充满了期盼。

    老者沉吟道:“罢了,这桩孽缘我便接下了!”

    二人闻言喜出望外磕头拜谢。

    老者说道:“从今往后,这孩童要随我修行,我或可保他躲灾避劫,你们夫妇每隔十年前来探望一次,可能接受?”

    两人一听每隔十年才能探望一次,又没说什么时候能避过灾劫,心中万分不舍,不过即便不能相见也比爱子早夭强上太多。

    两人点头答应又给老者磕头,还要给老者侍奉金银,被老者谢绝了,老者留二人住了一晚。

    第二天那童子在院中挖了一块泥土装进一个布袋交给独孤佑,告诉他十年后带着布袋就能找到无间山,独孤佑夫妇千恩万谢下山去了。

    上山难下山易,两人只感觉走了百步就到了山下,直感叹仙人神通,心中抑郁也渐渐消散。

    独孤佑夫妇回到洛阳,虽然爱子不在身边,但跟随仙人修行已是可遇不可求,心结就彻底解开了,如今新都正是百废待兴,独孤佑和乐珠又忙碌起来,此时独孤佑刚满三十。

    无间山原名方圆山,山上有个洞,洞口雕着“方圆”二字,洞口立着一块黑石碑,刻着“规矩”二字,后来这块石碑就不翼而飞了,至于是什么人的手笔根本无从考证,就连这座山也是时有时无,无处可循。

    再说那老者正是风上人,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是一位有大神通的隐士,曾经云游四海路过此地,感觉此地与自己心境相合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后来风上人发现在方圆洞中修行竟然抵抗岁月侵蚀,就把“方圆”改成了“无间”,这座山也随之命名为“无间山”。

    风上人收下了独孤锦凤,让童子漫山遍野的采药,耗费了两个月给独孤锦凤易筋洗髓,独孤锦凤身体刚见好转,风上人就把他带到无间洞,告诉他今后就在洞中生活。

    由于独孤锦凤未满六岁只是孩童,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所以风上人又亲自照顾了四年,直到独孤锦凤十岁才让他独自居住在洞内,风上人还特地叮嘱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在白天离开无间洞。

    独孤锦凤八岁那年正跟着风上人在无间洞里读书,洞外走进来一只大白狐狸,把独孤锦凤吓了一跳,风上人笑着给独孤锦凤说这是你师兄,那大白狐狸体型有猛虎那么大,就趴在风上人旁边听他们念书。

    后来风上人离开无间洞,独孤锦凤就在洞中读书练剑,那大白狐狸有时白天来到洞中趴着,独孤锦凤就靠着白狐读书,有时晚上在洞外望月冥息,独孤锦凤就在月下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