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羽-- 麻烦的颜色
[4月15日星期五]
窗外的黎明正划过一道闪光,在灰暗的云层中蔓延。
他默默走到半掩的窗户旁,微微深吸着,清理脑中的余绪。
浅白凝视着弥漫雨点的天空,而后向着那天边阴沉的白色,轻声自语道。
“为什么……我会感到空虚……呢。”
天空中又划过一道闪光,耳边传来沉闷的一声。不是雷声,只是来自某人的鼻子罢了。
浅白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去。
……李连山已经在门外的走廊一端走着,现在这个时候,于清弦应还用被子蒙着眼枕着。于是浅白向李连山那旁走去,他说道。
“今天我扫地,你就去等清弦吧。不然你也可以先和我一起去吃饭,再回来。”
“清弦还没起吗……那好,走着呗。”李连山回道。
两人走下楼去,门外已积起了一滩雨水,不时有人从旁踏过。
“下雨了,早知道就带把伞带过来了。”李连山说道。
“嗯,变得有些凉快了呢。”浅白淡淡应道,向着前方的岔路走去。
树上传来清越的鸟声,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清香。身边落着小雨,落在身上,有些刺凉。眼帘中飞过几只结队的麻雀。它们飞翔的那一片,是浅白色的天空,泛着丝灰暗。
浅白与李连山拐过弯走入食堂,径直上了二楼。
排着的人并没有几个,可不过一会就多了起来。浅白与李连山打好早饭,对坐在一张桌子旁。
浅白的是一碗豆浆,一张二楼食堂特有的油饼,李连山则是稀饭和馒头。
“我说,好不容易早上来次二楼,结果你就吃个馒头?”浅白说道。
“诶,我这不是穷嘛,哪吃得起油饼呐。”李连山笑道。
浅白则也笑笑,给李连山递了一张纸去。
“你这……我也还真不明白,生活费再怎么省……”
浅白说到这儿却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在李连山身后的有着一个显小的身影。
“呃……”浅白轻声道,他忽而回忆起,那个身影,似乎是昨日初识的……清荇。
他自认为有些麻烦的清荇,此时正一人坐着,缓缓用着早饭。
“这……清荇,小姐……”浅白想着,于是将视线悄然收回,喃喃自语起来。
“应该没看到吧……呵呵。”
——“嗯,怎么了吗?”李连山正用筷子戳着馒头,他问道。
“啊,没怎样,没怎样……”浅白将手伸向筷子,正要夹起油饼。他却瞥到了清荇抬起的目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看过来吧……”浅白躲闪似地微微低下头,咬了一口饼。
他又喝了一口豆浆,吃了一口,再端碗来喝时,便对上清荇投来的视线。
她的目光带着些无神,而忽聚焦在一处,浅白知道是看到了自己。
故作镇静地喝着,然而马上就呛上了,不得不忍耐着,直到掏出纸巾。
“咳咳……咳咳。”等浅白又抬起头来,视线中,清荇小姐只是在用餐。
李连山也还正啃着馒头,无焦的视线落在了他的稀饭上,眸子里映出白花花的光泽来。浅白于是也只得接着吃起来。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食堂里的人又多了起来,李连山与浅白没再说什么话的。
他很快便吃净了早饭,收拾碗筷等着李连山。
浅白静坐着,视线却不住向清荇那边瞥去,她正收抬着碗筷,而后自然地看向了浅白。
浅白便坐不住了,起身走向置放碗筷的筐旁,放了手又从兜里抽出一张纸来。
他望向窗外,用纸巾抹了抹嘴,窗外的天空只是一片白色,没有其他的了。
不知身后是谁的视线,他只是在微微踱着步。
李连山放了碗筷走了过来,走近浅白。
浅白向身后扫了一眼,清荇就在浅白刚走过的筐旁,他便不由得背对着她。
轻拍了下李连山的肩,将他拉到身旁,他问道。
“哎,连山啊,我问你个问题啊。”
“哦,丝笔克?(speak)”李连山作了请的手势,回道。
“啊,这个……你有没有过被人一直盯着的经历啊,还是被盯了好几次的那种。”
“盯着,被谁?认识还是不认识的?”
“应该……”他又向后瞥去,清荇小姐仍未走远。
“应该是不认识的,吧。”浅白接着说道。
“不认识的人盯着干嘛,是有什么事吗?男的女的?”李连山说道。
“女的,像是个我们年级的女生。”
“问过话了吗,还是她问的你?”
“啊,问过了,我觉得奇怪,于是就和她说过话了。”
“名字呢,名字知道了吗?还是说哪个班的都知道了?”李连山问道。
浅白虽然不知道李连山说这话到底图个什么,但他知道李连山话里安了什么心。
他说道:“名字还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是八班的。”
“什么,再说一次,哪个班的?”李连山便有些惊讶了,他就是八班的。
“呵呵,你哪来这么积极,是你班上的你不也记不住。”浅白笑道。
“啊,得了得了,你就说是谁吧,长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
李连山摇了摇浅白的肩膀,有些激动的笑问道。
于是浅白几步停了下来,对李连山说道。
“及肩短发,黑色的。黑眼晴、没带眼镜、爱喝茉莉花茶,见过没?”
“黑短发、黑眼睛、没带眼镜……你这说的什么,不跟没说一样么,谁头发还不是黑色的?”李连山笑道。
“什么什么,头发又不只有一种颜色,我不说了是短发了吗?”浅白笑回道,至于头发的颜色这个问题,他这几天就见过不是黑色的头发。
“还有啊,谁还不是黑瞳啊,就算加个没带眼镜,那不是一大堆吗?”
“谁说的,我们的曈色一般都是褐色的,这样来看,黑色的辨别度不是很高吗?再加上短发,没眼镜,不都是明显特征吗?”
“明显个毛啊,老兄,这看起来不就是黑色的吗?”
“不一样的,经过我的观察,她的眼睛就是黑色的,别问我怎么观察的,反正我又没凑近看过……”浅白回应着与李连山的斗嘴,李连山却没再接着应上,他指向浅白身前。
“看,那不就有一个吗。黑短发、没带眼镜,眼睛,没看清楚,就和你的描述很像咯。”李连山说道。
他指向的那个女生,其实是清荇。浅白当然也看见了,看得很清楚,因为就在眼前。
“呃,还真是……”
“看,她转过身来了,你刚刚不还说了个特征吗,什么来着?”
——“是爱喝包装茉莉花茶……不是么?”这并不是谁说出来的,只是浅白怕前面的清荇会突然来上一句罢。他便不知是否该继续往前走去……
他撇下视线,轻声问向李连山。
“别问是什么了,还是回归话题吧……如果有人一直盯着我看,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是来找你搭讪的?”
“开什么玩笑,你就这么喜欢说这等闲话?”浅白又和李连山斗起嘴来。
“什么玩笑啊。看看你,前天就搭上个女孩子,结果昨天又倒贴一个,还能不能一起作朋友了,当条咸鱼它不好吗?”李连半哭丧似地说道。
“我去你的吧,什么朋友,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浅白当然很想如上句说道,但他没有,因为他面前的那位已经向他看来。这让他一时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思绪顿时混乱起来,那些念头不止的涌现在心头,他只得选择。
*何故良久视,吾态之异乎?汝之异乎?
*您这难道是再看,再看,就把我喝掉的节奏吗?
*虽然不知道您有什么问题,我想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什么的吗,亲爱的小姐?
*你是瞅啥、还是瞅我咋的?我总觉我没得选择……
*我猜您应该是没什么事了,不如就坐下来喝喝茶……
最后者。
“呵呵,我想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不如就坐下来喝喝茶。不知您要喝什么茶,今日推荐是茉莉花茶哦……好嘞,小李子!快来给客官沏茶,要上好的!……”
——等嘛!开玩笑吗?能不能别自顾自的就进行情景演现啊我!
思绪真是乱了,乱的一踏糊涂……
浅白稍稍吸了口气,他于是向前走去。
“嗯?你要干嘛?……”李连山见状问道,浅白没有回应,他走到了清荇身前,他说道。
“您这一大早是有些什么事呢,清荇小姐?”
“嗯,什么?”清荇似是被惊醒一般,本就对着浅白的眸子似才显露出光来,她回道。
“没什么……我没什么事的。”
“哦,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哈。”浅白便要走,清荇却轻唤一声。
“等等……”她叫住了浅白,但是欲言又止。
“嗯?不没什么事吗,对不起,但我可没有那么闲——”
“不,我就只是想问你……”清荇接着说着,打断了浅白的开脱。
“什么……问吧。”浅白微叹口气,回应道。
清荇舒了一口气,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天空。李连山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浅白听见她清越的声音,就像天空中的鸟声一般轻柔。
“天空,是那么蔚蓝,为什么你在要独自凝望呢……在那时?”
她是缓缓地说着,浅白也向那片天空望去,只见得白色。
“为什么……我怎么去知道呢……话说这个你说的是我吗?”
被带入感情的浅白,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他对此并无印象。
“不是你还是谁,难不成是我吗?呵呵。”李连山应道,清荇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吗?这原来还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吗……”
浅白已不知所以然了,他侧转过身,看了一眼怀表,已经是6:36分了。
他又转而面向清荇那一方,说道。
“那个,虽然……不,我不太明白,你所说的是什么我也实在没什么印象。哦,那么如果这就是你想问的事的话,现在的我似乎回答不了……如果哪一天我想到了,再找你回复?”
“是……是吗,那好吧。”清荇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过身去。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浅白于是向前走去,越过了身边清荇的视线,走下楼去。
李连山随着一会后也跟了过来,满脸堆笑着,忽而又收敛了,他说道。
“我看了一下,她不是我班上的啊,哈哈……”
“哦,哦……不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几班的。”
浅白只是在走着,淡淡地回道.
“嗯……啊对,可以啊,你不是又知道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了吗?”李连山接着笑道。
“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了……”
“啊……是吗,对。”李连山的话此时在浅白听来,带上了几分虚幻。
应该说,是周围的事物都让他感到不真实的虚幻。身体好似已不属于自己的一般,在机械的行进着,呼吸着。
他看向天空,白色的光芒仍引来一阵眼眸的刺痛,他又低下视线。
浅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问向自己。
“为什么你要独自凝望。”
脑中的眩晕,良久挥之不去。
浅白只是在感受着,雨点的刺凉。
……
终于打扫完置物台上被弄得凌乱的杯子牙刷,然而在这狭小的卫生间里,浅白身旁仍有人在慢悠地吐着口水。
他收拾了一下,走出寝室,于清弦已经和本在外门外等着的李连山一起走了。
浅白走出寝室楼,此时已经是6:53分了。
浅白走向通往行政楼的那道阶梯,向着湖中小径走去。
经过超市,他向左瞥了一眼,那槐树下的长椅上已空无一人,而刚刚仍坐在其上的那人也就在不远处。
那又是清荇,隐约可见她手里提着的一瓶包装茶。她在独自走着。
浅白没再停下,只是加快了脚步,向他眼帘中所视的那方天际走去。
……
……坐在座位上,周围渐渐响起了早读的声音,因为施老师将要在身旁晃起来了。
他便默默地读着,让诗文一遍又一遍的穿过脑海,但他依然无法释怀那空虚的感觉。
他自然又是不应感到空虚的,但正因如此,他才无法思索出答案。
浅白于是用思考,填补着空虚……
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而杨某人却没有按时来到,高个的课代表出去寻他,却一无所获。十六班的众人都以为杨某人终于抛弃了他们,开始躁动起来,商量着如何挽救。然而事实是杨某人只是去上了个厕所……
下课后,杨某人所在的下课当然不算是下课,是静坐。
而后又上了物理课,没有什么特别的,浅白只是觉得讲得有些太慢。
连堂的之后又是什么……哦,是语文,还有生物。
中间的课下时间,教室里总是有人嬉闹着,窗外只是在飘着雨点。
……
一切,似乎都没有了色彩,浅白沉重却又是平静地呼吸着。
一切,似乎都仍是平静。不,这只是平常罢了,平常伴有喧闹。
而似这样的沉重,也只成为了平常。
——他看不清天空还有着什么颜色,只有眼帘中的愈深的那一罩灰暗。
……
浅白走过雨下的过道,在拥挤的食堂里吃过了平常的一餐,与两人平常的谈笑后,他正在这通向湖边的阶梯上。
他终舒缓了口气,眼眸中渐渐恢复了对颜色的感觉。
脚下的阶梯是什么质感,一脚踩去,未有丝毫晃动,那不也是挺结实吗。
于是踏着这一级级的石阶,聆听起脚底水洼的轻音,便是一级级的走,有着一层层的颜色了。
那也作期待吧,期待那更高的浅白中,又会添上些什么……
于是就添上了些什么,不过是浅白的人生罢了。
……浅白走上了阶梯,向着左侧的过道走了几步,他便立刻就想要退回来。他这是遇上了一种他最不想添上的颜色……想要在一张白色的纸上留下一种颜色是非常容易的,反过来说将一种颜色从白纸上剔除又是非常困难的。
别的颜色怎样都行,但他唯独不想添上的那种颜色,是一点都不得的。
然而有人就带着那种颜色向着他来了,浅白此时已谈不上躲闪了,只得直面。
他向着一旁的湖面暗自自嘲了一下,接着视线向那人移去。
那是个匆忙的身影,步伐似都要比平时的浅白还快,但看不出有什么目的,只是向着浅白这一边来了。
浅白见她只身一人,稍微吐息,但也没得到半分松懈。
她离得越来越近了,浅白想过要走,不过走了一时是没有用的,不然他会扭头就走。
因为他自觉那这种颜色,是麻烦的颜色。
——一个束着马尾的女生,身穿敞开的校服外套,看见浅白后便踏着啪嗒的脚步,过来了。
“哟,这不是——”浅白话音未落,这个束着马尾的女孩就走到他跟前,抢着话道。
“唔,啊!浅白璱浅白璱!快快,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她也是匆忙地说道,浅白只得正视这个校服下搭着粉色衬衫的她,便无奈似的说道。
“快快,快什么啊?我现在可不想在这里和你争辩。”
“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想请你帮个忙。”她反而回道。
“呵,你也知道那叫吵架啊……唉,说吧,时间宝贵。”浅白苦笑道。
“那个,我学生证忘带了,所以……帮我挡挡?反正你应该没有多的吧。”她微微笑道,视线稍撇向了一边。
“自己溜过去不就完了,多简单的事啊。我还忙,先走了。”浅白说完便向超市的那一边走去。
然而这个女生毕竟是被浅白视作了头等“麻烦”的存在,便就紧追上来,要扯着浅白。浅白当然可以身形一闪,但他又不能,麻烦不是以逃避就能解决的。
他相当清楚这一点,至于为什么,就不于此赘述了。
“喂喂,别走呀,都说了……来不及了!”她想拖回浅白,但又拉不动,浅白便只是顺应着她停下,他转回身说道。
“这有什么来不及的,现才12:29的嘛,随便混过去不就完了?”
“不行,不行,今天的学生会太多了,你看,超市外面就有一个,我才混出来呢。”
浅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人群之中,正有一名带红帽子的“学生会”。并且在离那人几步超市休息区的柱子旁,又站着一名“学生会”。
“唔,他们为什么从中午就开始查岗了,而且现在不还该算补课吗?”浅白说道。
“不知道啊,而且不止这边,似乎整条回教学楼的路上都有呢。”
浅白又向湖的另一边看去,在从超市到胡对面取款机这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里,竟列下了不下十个“学生会”。
“啊,这……确实是挺令人惊奇的,不过走那边下去不就行了?”浅白又向他刚上来的阶梯处看去,那里已不知何时横生出了两名“学生会”……
“糟糕,这是已经被包围了,我都说了来不及了。”她一边惊讶道,一边催促着浅白。
“这是你被包围了吧,我可完全不觉得来不及。”浅白半笑着说道。
她一直没停止尝试拉走浅白,奈何力气太小,她只得面向浅白叫道。
“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亏我们还算熟人呢,明明都说了那么多话……”
她也是带了一点哭腔在里面的。
“那只是在和你吵架吧,不说好的辩论呐吗,每次到最后就跟骂街一样……话说我最开始就不该搭理你。”浅白叹道,回想到的尽是些糟糕的回忆。
“你不也接受了吗,谁叫你当时,还那样……”她碎碎念着,浅白便听不下去了,只好答道。
“别了,别说了,我跟你走不就是了吗,兰氏小姐?”
“啊,好好,那你走我前面。”兰氏小姐于是拉着浅白到身前,浅白便顺应着走在她身前。两人正向阶梯那方走去……
“喂……我说……”她又开口道,此时离那“学生会”已没有几步了。
——“嗯,怎么?”浅白半掩着她的身影,绕过前方的几人。
“那个啊,……——诶,等等,你贴紧点!……”两人正走近了那阶梯边上的“学生会”身边,趁着他盘查自阶梯走上的几人的间隙,绕进人流里穿行下了梯道。
“唔,好惊险,……对了——”她又开口道,浅白却停住脚步,示意她停下。
前方的道路两侧又有“学生会”在那查视着过往的人,有人被他们拦下,察问是否配戴好学生证的事。
“好,等会我们就从中间穿过去,你跟紧我就是了。”浅白回头对兰小姐说道。
“哦,啊……你别走那么快呀。”她小声回道,浅白已带着她横行纵穿过密集的人流,绕过一个个“学生会”的警戒线,终于走到了充卡室旁的休息区处。
“呃,这什么呀,这群学生会的为什么要在路中间聚团啊……”浅白吐槽道。通往教学楼的路口处,有三四个“学生会”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不时还抖一抖手里的“白条条”扣分单。
“我说……”
“旁边有学生会的要过来了,我们快走。”
“啊?哦……”浅白领着她穿过人流,向着教学楼的另一侧快步走去。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要说些什么,抱歉我没听清楚。”浅白说道。
“啊,对,我是说……”
“莫忙,有个学生会的在你旁边。快,转到我这一侧来。”
一个“学生会”顶着红帽子正转过身来扫视,浅白向右侧微跨一步,将兰小姐掩在身旁,避开了“学生会”的视线。此时正在教学楼下,乒乓球台正对着的转角。
“嗯,怎么会?……”浅白轻声慨道,又是一顶红帽子,正从教学底层走出,察看着走来的人。
她就在离那顶红帽几步的位置,浅白只得一步跨出,几步跑到红帽身前,微微擦过那人的身旁,带掉了那人手中的笔。
浅白便瞥了兰小姐一眼,示意她赶快走过,同时俯身拾起那只笔,递给了有些失措的“小红帽”。
致歉又被致谢后,浅白走进楼底,她已经在楼口了。
——“哼哼,如何?这不就走出来了吗,学生会的包围也不过如此嘛。哦,对了,你话还没说完的吧,是什么来着。”浅白微微笑道,顺手理了理衣襟。
“啊,对啊……”她走进楼梯口,登楼梯间的阳台,向着外面吸了一口气,此时周围正没有几人,于是她说道。
“兰氏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说了多少次了我叫兰氐(dǐ),请不要自顾自地就把那点去掉,好吗?!——信不信我宰——了你哟!!”她如此大声吟道……
“嗯……——哈哈!——”浅白却笑道。
“啊?你又笑个什么……?!”
“就算到了你要宰我的时候,我也不会闭嘴的,等什么时候斗嘴斗得过我再说吧,免得到最后都不痛快。”浅白笑道,面向天空的那一方,虽然除了白色就只剩淡淡的云雾。
“唔。迟早有一天我会粉碎你那些诡辩的,渣子都不给你剩!哼!”
兰氏几步跨上浅白身后的台阶,如是说道。
“你哼个什么,那叫逻辑分析。再者我为什么非得陪你说那些,我可没有跟人吵架的习惯。”浅白转过身,对兰氐回道。
“为什么?问你自己,好了……”兰氐别过头,边迈开步子边说道。
“等着吧,星期天再找你算账,到时候你可别躲着不出来哦。”
“我……”她向上跑去,浅白心头顿时不知涌上了多少话语,但他没有说出口就是了
“唔,对了!下次学生证没带还找你哦,等着吧!”
“——你到是给我带戴好啊,又不是第一次了……”浅白喃喃道,兰氏小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间。
浅白抬手撩下那滴发丝间凝成的雨珠,雨水顺着流淌在指间。
他向上走去,到了另一层阳台,天空还是没有什么颜色。
也许是到了正午,那灰暗已不见踪迹。
浅白向着教室那方走去,他的心声悄然流露。
“算了,Ioweherone……”夹杂在风里,随着散去,只有他能听清。
……
兰氐,只是浅白高中文理分科前的同学。
曾因一事而与浅白颇有交结,于是隔三差五便会来找浅白“辩论”,实则吵架。
所以自她身上,浅白见到的仅仅满是麻烦的颜色。
……
浅白正趴在座位上,蒙头午睡着。教室外下着雨,是有些清凉的,然而教室里还是热,于是头顶的风扇正传来呼呼的转动声。
在外衣透来的黯淡的光亮中,他睁开了眼。适才脑中的回忆还未消散,他便顺着回忆的片段想来,不少已模糊成了空白,于是他试图填补着。
他却寻找不到那缺失的碎片,只能留下空虚。
浅白不知遗忘了什么,又该去回想什么。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隔壁教室传来了乐声,浅白醒了过来,这间教室里除了酣睡声,什么多余的动静都没有。
他无声地走到教室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楼上楼下的乐声愈响愈烈,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视线中仍有连绵不断的雨点落下,浅白没有注视在哪里,只是望着。
清风,拂过周遭,飘来点点雨水,落在身上,尽是潮湿的触感。
他垂下视线,滴在阳台上的积水溅起,向着眼帘。他又扫过那楼下的道路。
……浅白忽然想起了什么,——曾有人在那儿望向过自己吗?
他回想着,并没有拾回什么片段。
天空中只是一片白色,不过有了几只鸟儿的色彩……
几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昏沉了大半下午,只因有了两节物理课。
对此,浅白虽并不想作评价。不过确实得承认,这位老师在上面一站,插上U盘,打开课件,白板黑板就是战场。伸手一挥,稍不留意连他自己都得停下理理写的是些什么。
至于台下的众人,多半只能去找天王老子问个究竟了。
不过对浅白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所谓,学习以自己的节奏罢了。
……
最后一节课前的休息时间,浅白见叶苗又再鼓捣着那个小包。
她在向里面塞些瓶瓶,不时清点着,流露出微妙的愉悦神色。
他在一旁用余光瞄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人来来往往,不时会有人嬉闹。嬉闹着到浅白这一边来,把他整齐堆高的“书墙”破开,打散。他只得默不作声地一遍遍的理好,平静冷淡的面容下掖着些无奈与怏然,而后舒一口气,就已释然。
浅白静默着,他终于开口道。
“这么多瓶水得花多少钱啊,直接用茶叶不是更好吗?”
叶苗闻声缓缓收下小包,面色微露不悦,一边淡淡地回道。
“光有茶叶有什么用,就这地方上哪找材料,还不如用现成的。”
“茶叶怎么够……这听起来倒像是个不一般的东西?你是要进行什么加工吗?”
“加工,加什么工?又不是批量生产……”叶苗有些慌忙地说道,随即把视线撤到了一边。
“没有没有,我这里说的加工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我猜你应该是要弄个特制饮品吧。是要用在那个茶会上面么?”浅白笑道。叶苗却像被戳中了背脊骨一般,冷不丁地回道。
“乱猜什么,和你有一点关系吗……”
“确实还和我没什么关系,而且我也说过了,就算是有我也不会掺和的,安心吧。”
浅白回道,笑笑转回了视线。
“知道就好……希望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叶苗缓缓低语道。
“——嗯?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好在意……”浅白再次瞥向叶苗,她正看向门外,不知在想什么。
浅白顺着别过头去,那门框中的一边天空,正泛上了丝缕阳光。
“不是吧,应该不是吧……”浅白忽想到了一种可能。
……
场景一转,浅白已经坐在了食堂的餐桌旁,对坐的是李连山,李连山身旁坐着于清弦。
筷子正在粥里搅了搅,煮得稀烂的绿豆皮在筷子尖上滑着,
浅白突然想了什么,粥面渐渐映射出灯的光晕。
他瞄了眼李连山,李连山正拣着白菜里的辣椒皮,浅白怕他也在想着什么,浅白便开口道。
“李连山,今天早上,我们两个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啊,嗯?……去了哪里,不这上面吗,怎么了?”李连山确实想了些么,他回忆一会儿后应道的。
“那……你都看见了?不,你不都搭了话的么……你应该还记得她吧。”浅白说道。
李连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微微回忆着,于清弦也抬起了头来。
“她……?就是那个一直盯着你看的女生?她今天早上不还和你说了些话的么?”李连山道。
“哦?清弦已经被勾起兴趣了呢,小浅又经历了一个什么样的相遇嘛?”于清弦笑道。
“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昨天早上长椅上的那个女生,记得吗?当时我在说‘山之界限’来着。”
浅白说道。
“长椅?哪个长椅,通外里那么多长椅,我怎么记得?”于清弦笑道,咬了口豆皮。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不是买东西吃去了吗?”浅白道。
“……我必须有一个疑问,‘山之界限’是个……什么?”李连山问道。
“这我不都解释过么,我不是说‘山界物理学家’的吗?忘了?清弦同学也该听到了的。”浅白解释道。
“是么……‘山之物理学家’又是什么?小浅你提过?”于清弦问道。
“开玩笑吗?我今天早上才提过,你当时也在场的,不是吗?”
“今天早上我们是一起吃的早饭的嘛,然后到走到超市旁的坡道口,我就上厕所去了。中间也不见小浅有说些什么的嘛。”于清弦回道。
“怎么可能,我不是在超市外面说了的吗?还是李连山先提出来的。”
“没有啊,我记得是你一个人说了句话,我才问你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李连山困惑地回想着,他接着浅白的话说道。
“一句话……?是说茉莉花茶的那个吗?”浅白思索着,他说道。
“哦,对,然后又是什么……”
你问茉莉花茶是什么,但我其实是想在解释‘山之界限’的含义的,怎么会……”浅白困惑着,脑中的逻辑交织成了一团。
“而你却只是突然指着那个女生说了句茉莉花茶啊,在那之前我们只是在走过去而已啊。”李连山不解道。
“所以说怎么会……你确定没记错吗,我确实说过那些话的才对!”浅白渐渐提高了声调,他此时满肚子疑惑。
“但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说的那些话,老兄。”
“是吗,何不再想想,你的记忆什么时候准过。”浅白吐槽道,他此时正极力理清逻辑,却无论取那一条都无法联结上那记忆的碎片。
“行了行了,怎么越扯越乱,我是要听你们两个争论的嘛?还是回归正题,那个她是谁,和小浅又怎么了啦?”于清弦打岔道,他是见不得这两人的争论的,然而这两人每每遇上什么,很容易就会争起来。
“这个……让李连山给你讲讲吧,我先把饭吃完。”浅白说道,饭食还剩一半。
李连山笑了笑,便对于清弦讲道。
“这个吗,我也只是今天早上碰巧见到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小浅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啊……”李连山在和于清弦讲着今早的事情,在浅白的视角里,两人一边凑近了还一边推搡着。
而他正思索着,却却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只是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但那记忆与现实脱节的空白让他颇为在意。
于是他又想起了,清荇早上对他所说的那句话。
——“天空本就是那么蔚蓝,为什么你要独自凝望。”
……这也是一人此时正说出的,是李连山。
“哇,好中二啊。她对小浅说了这个?”于清弦笑道,顺便吞掉了最后一口豆皮。
“对对,是这么说的吧,老兄对吗……?”李连山道。
“在那时……怎么会是‘在那时’呢,明明昨天才……”浅白喃喃道。晚饭已经吃净,他顺手收拾了碗簇。
“老兄?你有在听吗?”
“嗯,哦,是这么说的,吧……”浅白淡淡回道。
“小浅看样子是还在纠结呢,要不就去那个地方看看呗。也许就想明白了。”于清弦道。
“那就,走着喽。老兄,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那就去看看吧。”
浅白答应道,三人便收拾了碗筷,向着南门那方走去。
……
“我说……她就在那里吧,老兄?”
“我看见了。她叫清荇,清水青荇……”
“那就是小浅今天早上遇的女生?同一级的吧。”于清弦笑道。
在浅白三人眼前的一棵槐树下,有着一个显小的身影。
“……”
“怎样,想起来什么没有?”李连山在一旁问道。
“并没有,我脑中现在倒越乱了……”
“哦,她看过来了。她在看你呢,小浅。”
清荇正在树下,并没有坐上长椅,因为那仍湿着的。
风儿徐徐吹来,几只燕子自头顶飞过,发出的清越的并未被嘈杂的人声掩盖,此时天空已没有了雨点,天际还泛着夕阳的光华。
白色的云层间散来霞光,透出几片蔚蓝,余晖正漫上浅白几人的眼帘。
清荇凝视着那片蔚蓝,又转下了视线,浅白就在她的眼前。
她本有些无神的目光即刻聚焦了起来,她此时是失措的,可又没表现出什么来,她只是伫立着。
浅白掏出了怀表,此时正是5:38分。
他默默叹了口气,便向前走去,到了那棵树之下,他没正视她,只是说道。
“哟,您还挺闲啊,清荇同学。”
“啊,嗯……你不也一样。”清荇淡淡回道。清风拂过身边,撩动着缕缕青丝。她只是又看向那片蔚蓝。
“那……你今天早上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浅白说道。
“……”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也不清楚,……但那时的你,很不一样……”
“那时的我,不一样……?那时是什么时候,我不是昨天才见过你吗,之前应该没有谋面才对。”浅白说适,此时他仅是一头雾水。
“这……——那句话就是那句话的意思,什么时候?问你自己才对!”
清荇转身落下这句话便趁着人流离开了,浅白没有看清她脸上是什么神情。
“呃……好像,搞砸了一般……”
浅白望向天空,清荇的背影就像燕子那般,消隐在天际,他只得如上无奈道。
身旁的两人靠了过来,浅白只是在长椅伫立着,摸了下那湿着的椅把,而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李连山搭上他的肩头,他便把那只手给卸下,换了只手,他又卸下。
李连山便站在他旁慨道:“老兄,你也挺不容易啊。”
“……呵呵,你还不如闭嘴的好。”浅白回道,清风拂过他的衣角,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在两天里能被两个女生先后拒绝的,唉,小浅不容易啊。”
“但这可是小浅啊,跟我们这些咸鱼不一样的。”
——“同感,什么时候给我弄个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是被骂,咱也赚了不是。”于清弦打趣道。和李连山一齐站在有些落寞的浅白身旁。
“请不要随便给我添上些奇怪的颜色,变态们。”浅白回敬道。
“哈哈,那你想到什么了吗,关于之前的话题?”
“哼呵……很显然没有……难道还是‘世界线’变动吗,哈哈……”
“‘世界线’?那是什么?”李连山问道。
“这都不知道,自行问度娘吧。”
浅白迈步离去,随着夕阳,他的思绪也渐渐沉湎着。
空留虚无的碎片,昏沉的感觉再度袭来,不过立刻被清风卷得一干二净。
“我上哪儿找度娘去……”两人也随浅白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