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4：巨门（6）

    【《第52突击队》是电影和录音带以及照片的汇编，旨在展示德国雇佣兵无情地在刚果大开杀戒的整体画面。该片于1965年11月16日在莫斯科首映，并立即被德国宣布为禁片，不允许放映。】——《垄断和私有化之间的战争和军事》，2009年版。

    ……

    皇历2008年8月初，罗根·谢菲尔德仍然在山区里打转。南岛西部山区地形狭长，帝国军在此经营许久，南庭军短时间内无法将其轻易攻克。然而，谁也不能逃避战斗，不把西部山区的帝国军消灭，南庭空军的作战效率就会下降，这会给还在艰难推进的南庭军地面部队带来额外的风险。

    南庭陆军第一镇第一协第一标第一营的管带，由王双的另一位弟子段英名协参领担任。他在分析了帝国军的布防情况后认为，南庭军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不该强攻，而应当充分利用帝国军在山区内作战时受到的限制来削弱敌人，等到帝国军不堪重负时再大举出击。依照他的命令，王翼阳等人将作战重心暂时转移到拦截帝国军补给线，他们每天都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狂奔，盼着能够早些发现更多的帝国军运输车辆或是被临时征召来的苦力。没有弹药和粮食，就算固守山区火力点的帝国军士兵人人都是钢铁铸成的战斗机器，也迟早要有垮下去的那天。

    “……把人员部署在关键位置，只需要大约十个人，就能封锁至少长达5千米的山路。”到了深夜，罗根·谢菲尔德也还在研究战术问题。王翼阳手下的士兵中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接受充分的训练，这是要求迅速补齐人员缺额的必要代价。不得不考虑这些隐患的罗根不建议让经验较少的士兵执行危险的作战任务，这些人如果能够胜任岗哨卫兵的职务，已经算是合格了。“另外，还需要找出他们藏匿在山区里的火力支援中心。”

    “布国鬼子学聪明了，我军在巴布亚用的招数，他们都用上了。”王翼阳把地图摊开在篝火旁，自己拿着一块破布擦着步枪，“不过，本地山区的居民就甘愿为他们驱使吗？”

    “巴布亚的平民有多拥护你们，布里塔尼亚平民就有多拥护帝国军。”罗根将地图展开，两军在山区间犬牙交错的分布使得双方的作战部队经常不慎误入敌军控制区。一般情况下，这些误会总会因交火而解除，但当双方士兵的肤色相近且使用的主要语言也相同时，不免发生更多的泄密事件。“而且，你不要忘记另一件事。你们败退了，你们的平民仅仅要在帝国军的欺压和屠杀下艰难求生；帝国军败退了，落入你们手中的布里塔尼亚人可就自动成了背叛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叛徒。”

    罗根对南庭都护府和联邦平民的种种遭遇的轻描淡写让王翼阳感觉很不舒服，不过布里塔尼亚平民的情况确实是有目共睹。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切，布里塔尼亚平民势必会尽力将帝国军挽留在自己的居住区附近，或是尽早跟着帝国军撤退。至少在帝国军败退之前，布里塔尼亚平民都有理由全心全意地协助帝国军作战，平原地区和山地的居民都是如此。

    上个月月底，已经有一部分南庭军指挥官认为西部山区居民很有可能是协助帝国军藏匿火力支援中心的罪魁祸首。这些指挥官主张把山区的全部布里塔尼亚人定居点斩草除根，并得到了相当一部分士兵的拥护。然而这场声势浩大的剿灭行动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焦头烂额的南庭军士兵们焚毁了一栋又一栋房屋，除了手持猎枪或步枪同南庭军血战到底的布里塔尼亚平民之外，并没发现帝国军重型火炮或战术导弹发射台的影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南庭军指挥官们只好又通知士兵们暂停对居民区的毫无意义的攻击，虽然很多南庭军士兵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王翼阳同样不赞成和帝国军一样专门拿平民开刀，他在乎的是更实际的东西，比如高效地粉碎敌军的进攻能力，比如拿到更多的功绩。在山区里徘徊，似乎拿不到什么战功。于是，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和罗根一同商议作战细节，希望不久前刚刚以夸张的表现打破了南庭军的无形门槛的罗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而罗根也心领神会地表现出谦虚的态度，努力让王翼阳不至于产生自己会喧宾夺主的错觉。

    “作战进入相持阶段，直接摧毁任何一方的持续作战能力都成了泡影。因此，在这一阶段，重点是用高密度火力杀伤敌军作战部队，或是从地面战场快速突破敌军防线。”每当罗根发表自己的看法之前，他总要先补充一句说，这是自己在王双的著作中获得的灵感，“目前，我军在空中火力方面相对占优势，而且和敌军的差距还可以进一步拉大。如果我军能够消灭西部山区的敌军，不仅可以减少空军的延迟和损耗，还可以在西海岸建造新的机场、最大限度地压制敌军的空中力量。确保完全夺取制空权后，敌军的陆基火力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照你这样讲……敌军一方面要在山区拦截，另一方面他们又难以持续为驻守在山区的部队提供弹药，所以才会发明出那种新武器。”王翼阳眼前一亮，他似乎找到了帝国军开发花里胡哨的新型兵器的真实原因，“……可重复利用的投掷物，真有他们的。”

    “那东西背后，还有另外一套系统。”罗根说到这里，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先前在新几内亚岛见到过的那种半人形机甲，“不管是要节约弹药还是追求重复利用，打不中就没有意义。他们敢这么做，是有底气的……不然，还开发什么火控系统，拿块石头随便去打就好了，这漫山遍野都是取之不尽的弹药。”

    还有一件事是罗根没说的。兵力仍然吃紧的南庭军登陆部队分兵清除西部山区的帝国军，已经冒了巨大风险。如果西进部队反而被帝国军牵制，则王双的作战计划也将受到影响。但是，就帝国军目前的反应来看，那个【占据西部山区而后从伯纳姆基地后方突袭从而将南岛的帝国军一分为二】的煙霧彈起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第九区的帝国军在获悉南庭军分兵攻击西部山区后不顾一切地向西部山区投入支援部队、企图把进入山区的南庭军全都赶出去。既然被牵制的一方反而成了帝国军，罗根也没有必要太早地把自己的其他顾虑都说出来。

    南庭军的封锁战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西部山区被围困的帝国军火力点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就纷纷哑火了，再也无法对南庭军的空中补给线造成任何威胁。此外，南庭军还开展了关于废物利用的一系列训练，旨在最大限度地把缴获的帝国军武器装备及其丢弃的废物化为己用。这些措施有效地缓解了南庭军登陆部队面临的困境，南庭军士兵们也为找到了就地征用布里塔尼亚平民个人财产的借口而窃喜。

    不过进军西部山区的南庭军偶尔仍然能收到直升机或装甲车被移动速度相当快的帝国军新型武器击毁的消息。根据部分幸存者回忆，载着那种新型武器的帝国军装甲载具的移动速度也很快。担心帝国军利用这种新型载具运送补给资源的南庭军不得不正视浮出水面的又一个难题，尽管这问题并不致命。

    暂时没想通帝国军会把重型火炮和战术导弹发射台藏在哪的罗根着实过了几天低调的清闲日子，他和南庭军士兵们包围在弹尽粮绝的帝国军火力点外，用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德语轮流劝降，甚至还在正午或傍晚公然在被围困的帝国军士兵们面前表演大吃大喝——要是有帝国军士兵不知好歹地从山洞里探出头来打一枪，回报他们的就是直升机发射的火箭彈。

    “你可把他们都害惨了。”秦寒霜有时也来凑热闹，“不听你这些话，他们还能忍饥挨饿地多坚持几天，现在你在下面大喊大叫，他们怕是要提前几天饿死。”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说他们这么能吃苦、可以在山洞里饿着肚子拿着没子弹的金属棍跟我们继续对峙下去，怎么就不能把这份意志拿去对付骑在他们头上的布里塔尼亚贵族呢？”说到这里，罗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他们的意志本来就是在下跪磕头喊誓言的过程中锻炼出来的，所以用不到别的场合？”

    “他们觉得骑在他们头上的是你我，不是布国贵族。”秦寒霜坐在罗根身旁，从身上找出了一个呈现出暗灰色的金属块，“你来看看……早上巡逻的时候发现的。”

    罗根好奇地接过金属块看了一眼，发现其中一面非常光滑，其余粗糙不平的位置应该都是断口。他拿着金属块比划了几下，也没想出这东西原本要安装在什么上。

    “可能是车轮的一部分，或者是某个贵族的收藏品的残骸。”罗根本来想告诉秦寒霜不要随便捡来路不明的金属制品，但他随即又想到这个平行世界还没充分开发原子能，对放射性的利用程度也较低，“最保险的办法，当然还是拿去鉴定一下。专家也许会胡扯，咱们连胡扯都说不出个答案来。”

    “罗根，有人下来了！”

    南庭军士兵的叫声吸引了罗根的注意力，他顺着山坡向上望去，刚好看到一名只穿着裤子的帝国军士兵从山洞里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南庭军的阵地靠近，还高举着双手，一副要投降的样子。害怕此人要诈降的南庭军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步枪，但罗根马上就告诉他们不必紧张，因为山洞里又跑出来了一名帝国军士兵，看样子明显是要把前面跑出来的那家伙抓回去。

    先逃出来的帝国军士兵或许是因为体力不支，跑得比后面的人稍微慢一些，终于在半山腰位置被追上了。两人随即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一起，先是拳脚相加，打了不到半分钟就只剩下了撕扯对方的头发的力气。蹲在山坡下方吃烧烤的南庭军士兵们见状，起劲地喊着要两人打得再精彩些，又有士兵当即开了赌局、拿近日缴获的物品做赌注，只有两三个士兵劝罗根尽快派人把愿意投奔他们的那名帝国军士兵救下来。

    “这……”罗根迟疑了片刻，把秦寒霜往前一推，“秦，交给你了。”

    没想明白罗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谦让的秦寒霜只好带人上山，往常他们走完这段路至少要丢下八名南庭军士兵的尸体，而此刻的帝国军却只能藏在山洞里祈祷着上帝降下奇迹来拯救受南庭军围困的战友们。罗根安排的其余士兵紧张地注视着山洞口，如果残存的帝国军士兵想要趁机偷袭，他们一定会让那些布里塔尼亚人为这份小聪明而后悔。

    秦寒霜带人来到山上时，两名帝国军士兵的决斗已经到了最后阶段。连挥拳的力气都失去的两名士兵互相用牙齿撕咬着，身上和脸上满是血迹，样子跟刚享受完饕餮盛宴的食人生番没什么区别。看得心惊肉跳的秦寒霜连忙下令将两人分开，没想到那名下山来投奔他们的帝国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咬。愤怒的南庭军士兵险些当场将其击毙，多亏秦寒霜劝阻，才勉强留了投降的士兵一条性命。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投降的人多了，布国人为划分的铜墙铁壁也就瓦解了。”秦寒霜带着投降的士兵和另一名被俘虏的士兵返回阵地旁，好奇地问罗根为何相信这士兵并非诈降，“但……布国在非洲扶植的盟友都那般癫狂，我几乎不敢相信他们也有会投降的一天。”

    “他总不能把炸弹藏在裤子里吧。”罗根笑了笑，他身旁的南庭军士兵也忍不住笑了，“如果他穿着衣服，或是身上再干净一些，我也会怀疑他是来和我们拼命的。非洲的情况，我不大了解，那边受布里塔尼亚支持的叛乱武装人员很可能比帝国军更能忍受恶劣的生存环境……是了，对欧洲人的仇恨让他们变得更加坚强。”

    到这天夜间，段英名指挥的各部队陆续接收了前来投降的帝国军士兵。喜出望外的段英名随即下令让这些投降的士兵在附近向负隅顽抗的敌人摇旗呐喊，希望能让更多帝国军士兵尽早放弃抵抗，不料第二天竟然再没有任何人来投降，反差之大令段英名怀疑人生。

    类似的问题也困扰着南庭军指挥官们。古往今来两军交战，所谓歼灭敌军数量不仅包括伤亡人数，也包括放下武器投降的人数，但这条规律似乎对查理三世时代开始以来的帝国军不适用：前方有多少帝国军，其对手就必须将其一个不剩地歼灭。阻碍帝国军向南庭军投降的除了士兵们对帝国和查尔斯皇帝的高度忠诚之外，也包括帝国军颇有先见之明地在两军之间建立的猜疑之墙。只要投降的帝国军士兵中出现愿意和受降的南庭军同归于尽的诈降者，南庭军就会在本已高涨的复仇欲的驱使下彻底拒绝投降，从而也断绝其他立场不大坚定的帝国军士兵的后路。

    再这样下去，南庭军不知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收复长云府。当段英名向王翼阳诉苦时，后者本能地察觉到了新机遇的接近。想办法劝说更多帝国军士兵投降从而降低南庭军向东北方向推进的难度，想必能让王双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罗根，我们已经围困他们很久了。”左思右想后，王翼阳还是觉得身为布里塔尼亚人又在布里塔尼亚帝国从事共和派运动的罗根能发现问题的关键，“再等几天其实也无妨，就怕耽误了战机啊。你看，这些俘虏今天又喊了一整天，却没有士兵下来投降。”

    “昨天敌军又累又饿，而且并未防备投降一事。”罗根想说这可能和士兵的喊话内容没关系，要不就是被围困的帝国军还没饿坏，“嘿，你认为问题在于这些俘虏说的话没效果吗？”

    “确实如此啊。”王翼阳颇为赞同，他把头盔扣好，免得它被山谷间呼啸的狂风吹走，“仅仅说我军愿意接受投降、不会滥杀无辜是不够的，他们平时听到的宣传便是我们双方间你死我活，而且他们很清楚他们做的那些事足以让我们杀他们十遍甚至一百遍了。”

    “从正面下手不成，就迂回吧。他们不愿意投降，除了个人信念和忠诚之外，第一是根本不相信我们愿意允许他们投降，第二是他们一旦投降就会殃及亲朋好友。”罗根说着，用力把又一根木柴投入火堆，“我们不需要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诚意，只需要让他们除了投降之外别无选择就成。”

    “……我明白了。”王翼阳的头脑也很灵活，罗根只说了几句话，他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用过的招数，“这办法好啊，好就好在让他们的仇人马上变成布国和查尔斯老鬼……嗯，你说得对，我先去找管带商议，然后再和父亲详谈。”

    “哎，别搞错了，这是您自己想出来的。”罗根打了个哈欠，叫其他士兵过来替自己站岗，“……希望能早些向大海进军吧，敌军必然会往这里继续增兵，他们是不会轻易地放弃这片殖民地的。”

    事实证明段英雄的联想能力和执行力完全不会让罗根失望，他连夜按照南庭军的公文格式草拟了一篇表扬弃暗投明的布里塔尼亚士兵的虚假声明，又把从帝国军士兵俘虏处得到的姓名填充进去，然后派人用高音喇叭把这份声明用英语在山区内四处播放。放在平时，帝国军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这是南庭军引诱他们内部发生混乱的诡计而已，但被围困了许久的这一批帝国军显然并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绝大部分被包围的据点在遭到这份声明的密集轰炸后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内乱。有帝国军士兵因相信自己的家人已经被处决或被送进劳动营而痛心疾首、径直跳崖自杀；也有士兵认为南庭军才是该为此负责的罪魁祸首，他们还不等号召战友们冲下山和南庭军拼最后一场，就被那些将即将发生或已经发生的惨剧归咎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士兵打了个头破血流。

    眼见帝国军开始内斗，监视山洞的直升机驾驶员把情况汇报给了罗根，建议马上开始新一轮进攻。

    “不，你和王少尉说，解除山下的封锁。”罗根想了想，怕其他南庭军士兵无法领会自己的意图，连忙叫秦寒霜去通知各棚停止包围，“让他们斗到底，我们再上去收拾残局。”

    投降派士兵占多数的据点几乎在处决了想要顽抗到底的士兵和军官后就立即投降了，而那些忠臣占多数的据点则还要麻烦南庭军给他们一点小小的帮助。仅仅一上午就身先士卒攻陷了五个据点且部下无一伤亡的王翼阳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决定强攻，不然他现在也许就是躺在山坡上的其中一具尸体了。

    总算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的罗根却在抓紧时间睡觉，他猜测南庭军或联邦军很有可能在西部山区的部分帝国军据点被消灭后从沿海地区登陆并迅速设立空军基地，不趁着作战任务较少的时候睡觉，接下来几天几夜没法合眼的时候可就难受了。至于赵统强人所难地加在他头上的任务，那就要看罗根的心情了。

    首先从长云府南岛西部海岸登陆的既不是南庭军的正规部队也不是最近战况堪忧的联邦军，而是一支规模有一千人左右的雇佣兵部队。罗根没有听说过这支雇佣兵部队的名号，他听王翼阳等人议论说，位于联邦波斯军管区境内的吉尔克斯坦（Zilkhstan）雇佣兵和位于西伯利亚的索伦雇佣兵被并称为联邦最精锐的雇佣兵部队，后者当年在协助南庭都护府先民对抗EU殖民者的过程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懂了，联邦的瑞士人，是吧？武装中立，我明白。”罗根一想到瑞士最后也不得不加入EU，只觉得中立本就是笑话，“……连结局都和瑞士人这么像。”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王翼阳高兴地对罗根说，这支雇佣兵部队的出现是朝廷愿意在战争中继续全力支持南庭都护府的证明，“正好，本官也想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吉尔克人到底有多么骁勇善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