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危险
他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
被当成来学围棋的人,樱宫瑾微微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
像自己这样的小孩子,来找一名知名棋手,想必也唯有学棋了。
在这个国度,依旧保留着师徒传授传统。
几乎每一位棋手,都有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师徒关系。
一般当某位棋手到了40多岁,棋力逐渐下降,无力再争取成绩,就会开始收徒。
徒弟来源于个人偶然发掘、朋友推荐、小棋手父母推荐等。
在争得孩子父母同意之后,就会正式收徒。
收徒之后,徒弟会离开父母,住到师父家里,一直到入段出师,学习、吃住、生活都跟师父在一起,也就是所谓的『内弟子』制度。
在此期间,师父不会收取任何生活费、学费,待徒弟出师后,会将一部分比赛收入孝敬给老师。
师父除了教棋,也充当了半个父亲的角色。
师匠,是一种传统。
所以,这位把他当做来求学的年轻人。
“那个,其实……”
“很抱歉!”
不等他说完,面前的中年人就露出有些不耐烦但又勉强忍耐的神色。
他频繁看向病房内,而后蹲下身来源,视线与樱宫瑾平齐,挤出一丝微笑。
“这位小朋友,叔叔真的有急事,等一会儿再来跟你聊,好不好?”
“这样,你答应叔叔,先一个人玩,叔叔会考虑推荐你参与英才杯。”
“看你的年纪,应该听说过的吧,只要拿到好成绩,直接就能定段。”
樱宫瑾听说过。
准确说,是前身涉及过。
为了尽早发现具有才能的棋手,面向小学生新设了“英才特别采用推荐棋士制度”。”
围棋不比其它,多的是少年天才,而中年就脑力衰退了。
甚至有十岁就定段的少年棋手。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急。
“打扰了。”
樱宫瑾微微低头,让开了路。
本田先生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在病房的门口,不知何时起,已经站着一名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穿着粉色睡衣,拖着白色拖鞋的小女孩,手里紧紧拽着只虎斑猫布偶。
黑色的瞳孔看着这里,似乎很生气很委屈,看上去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在她的手腕上,系着名牌『本田琉璃子』。
她应该就是本田的第二个妹妹……
樱宫瑾心中明白过来。
虽然本田说的含糊,但应该就是她没错。
看起来,她也有严重的病。
再加上夭折的那个妹妹,一家的三个孩子竟然全都有病。
需要的治疗费用,简直难以想象……难怪他那样做。
自己出走,把生机让给另一个妹妹?
樱宫瑾这样猜想着。
本田先生走过去,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琉璃子抬起头,默默攀上父亲的手臂,全程一言不发。
“这孩子不会说话。”
本田先生这样说着,声音里带着疲倦。
“所以如你所见,我现在心思都在医院,对棋院的事情,就疏忽了不少……说来惭愧,我甚至不记得最近几年新晋升的弟子了。”
“你应该不是来学棋的吧?方才不好意思,我最近心力交瘁,有点疏忽了。”
琉璃子默默伸出手,贴在他的手背上,努力露出个微笑。
似乎被女儿的笑容治愈了似的,本田先生的疲惫也似乎减轻了几分。
“请换个地方吧,这里不适合说话。”
会客室位于病房的阳台边缘,从这里可以俯瞰下方的城镇,视野开阔,爽朗的微风扑面而来。
“我是受委托而来。”
樱宫瑾从贴身的地方取出简陋的塑料纸,上面印着棋盘。
在本田先生惊讶的目光里,樱宫瑾依次摆下棋子,迅速贴上。
“他要我告诉你,这道题已经全部解开了。”
本田先生沉默了下,似乎说不出话来。
“是这样啊。”
语毕,他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
“其实,那孩子的心思,我是清楚的。”
“他的母亲去世,让他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带来不幸。”
“然后到琉璃再检查出来……某一天,他就自己离开了。”
“其实我的太太,是忧虑过重加上家族遗传病,琉璃的先天性失语症,也是血脉遗传。”
他以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残酷的事实。
“非常感谢你能来,到现在为止,我都很担心他。”
“因为不清楚他的想法,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现在,他还好吗?”
“不是很好。”
樱宫瑾诚实地回答着。
“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近来更重了,也许,熬不过这个冬天。”
促使那个家伙,必须前往孤儿院的原因,真是很复杂。
但就算这样,也不应该隐瞒他的真实情况。
唯独这一点,樱宫瑾无法认同。
“他的情况很严重,我不是专业的医生,不清楚什么时候他会死。”
“如果作为父亲的你,到时能够到场,就再好不过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当樱宫瑾说完时,本田先生像是听得入迷到忘了呼吸般,长吐了一口气。
“可是,我离开这里之后,就只剩小琉璃一个人了呢。”
“从这里过去,距离不是很远做多半天就能来回。”
樱宫瑾不赞同他的话。
“你说的是常理。”
抬头望着天花板,本田先生简短的回了一句。
“但这里真的不能离开。”
这就有点过分了。
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虽然这不是外人该说的话,但,这样不妥吧?”
樱宫瑾的话,这时似乎刺痛了本田先生的心。
“你不会相信的,我是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他的神情有些痛苦。
“只要离开的时间稍微长点,就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太太,我的一个女儿,被夺走了两个重要的人,我不能再失去剩下的。”
“那也是您的儿子。”
樱宫瑾提醒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这里更危险。”
他苦涩地摇着头。
“我必须要在这里,直到危险离开。”
“什么危险?”
“琉璃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