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名全身上下挂满各种配饰的男子飞了出来，他举目凝望远处，喃喃道：“算了，哪天出去还需要他。”

    男子落到地上，看着两个小不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苏明。”

    “云玥环。”

    “嗯……天色不早了，我带你们去休息。”说完，转身带头就走。

    跟在后面的两人看着装束、说话都很奇怪的男子，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噘着嘴，用手摸着肚子。

    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停下，转过身来，道：“两个小家伙，你们想怎么称呼我呢？”

    “哥哥。”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个称呼不好，要叫我三全大师，不是什么哥哥。”

    看着两人摸着肚子，男子抬手点了点自己：“只记得他们要睡觉，却忘了吃饭的事，不应该，不应该。”随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个黑乎乎的果子，递了过去，“来，把它吃了，就不饿了。”

    苏明和玥环接过果子，拿在手中，盯着面无表情的三全大师，却不去吃。

    “吃啊，为什么不吃，嫌它长得不好看吗？其实很好吃的。”三全大师说完又拿出了一个，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苏明和玥环闻到了浓郁的果香，又饿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吃了。

    不久后，三全大师看着在床上熟睡的两人，自语道：“吃了我这灵梦果，少说也得睡上两天，醒来时正好送他们去启灵。”说完，三全大师很是满意地走出了房间。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对于凡人们是迎接新年的盛大节日，对于七灵宗等宗门来说，则是他们能否传承延续下去的最重要一天。

    不同往日，今夜的七灵宗格外安静，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空中也没了来来往往的人影。

    再过不久，至暗时刻过后，一年一次的星空万象便将上演，他们宗内的启灵仪式也将同时进行。

    七灵宗中部，一处还亮着微光的广场上，三全大师领着苏明和玥环站在一处，他们两侧站着十几名女月使，每人都怀抱着一名婴儿。

    苏明似乎刚醒来不久：“三全大师，我感觉我睡了很久，天怎么还没有亮？”

    三全大师回道：“这个它不重要，一会儿启灵开始后，你们还要继续睡，到时醒来天就亮了。”

    玥环看着女修怀中的婴儿，好奇地问道：“三全大师，这些小孩也要和我们做一样的事情吗？”

    三全大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也不管两个小孩懂不懂，解释了起来：“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启灵正常是从婴儿开始的，他们更适合也能更早地踏入修行之路。但如果失败或有其它原因，也可以像你们一样，六岁时再进行一次启灵，此后便再无机会。”

    三全大师望向星空：“启灵，要开始了吧！”

    三全大师等人前面，是一座古朴的七层高塔，塔无窗无梯，每层塔上都放置着三个形状不同的石台。

    此时几名月使正站在塔中，将手中的环状“镜子”放置在石台的凹槽内。

    在塔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书写着“启灵塔”三个大字，碑上的一簇小字则介绍了启灵秘传。

    “相传在很久以前，一个孩童滑落到了山坡下，其家人寻了一日，才发现他掉入了一株月蒂花所生长的瓶形月镜中。随着年岁增长，他渐渐开始异于常人：力可断金，敏如疾风，识能辨微。等到年岁大些时，有了观体之能，发现了自己体内有一朦胧异物，他将其命名为镜奁，后来四方寻观数万人，才发现一个孩童拥有此物。”

    “不以仙力获凡欲，苦究半生解心疑。他终以月蒂花生长的月镜，连结拥有镜奁的孩童，在星空万象之日俘获灵影，得到第二个非凡之人，从此开启了修行之路。后人称他为月使，月使降世之法便为启灵。”

    “我等后人沿承其称，当以境通虚，临危命，造至臻为向，方不负月使之名。”

    塔上的人忙完后，飞身落下对一老者道：“启灵师大人，月镜以放置完毕。”

    老者穿着同赵月梯一样的玄月紫袍，一手持着木杖，木杖上端是一个各种兽形连结的镂空圆球，沧桑的面容下，似乎历尽了世间冷暖。

    此人正是七灵宗等阶最高的启灵师周旻，负责此次的启灵仪式。

    启灵师点了点头，飞入空中向上望去，玄月比平日大了半圈有余，星光荧灭也快了许多。他转向肃立的三全大师等弟子，正色道：

    “玄月盈满，至暗将至，七灵宗星阶启灵师周旻为启灵人。镜俘影，月使降，品入四形五意，启灵开始。”

    说完，启灵师手举木杖，注入灵力，木杖上端的兽形仿佛活了过来，在空中蹦跳一阵，飞到女修们双手托着的婴儿上面，吐出霞光，带着他们飞向启灵塔，将婴儿放到环形月镜中间后，随即没入他们的胸口中消失不见，这些原本睡着的婴儿仿佛睡得更深了。

    这边，试图去抓小兽的苏明和玥环被霞光先后定在了原地，小兽控制着他们盘坐在了塔中三层的启灵台上，他们身前，各立着一面与婴儿不同的圆形月镜，两人也随着小兽入体静静睡下。

    随着启灵师的又一次举杖，塔中之人的身体都透出数道灵光，与各自身边的月镜连接到了一起。

    他袍袖一挥，几处亮着微光的地方随之熄灭：“众弟子暂且退去。”说完这句话，启灵师飞身入塔，盘坐不动了。众弟子也悄然退到远处，静待起来。

    天上星光越发稀少，玄月呈现的黑洞已然和夜空混在一起，直至星光全部消失，天空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暗潮漫过大地人群，瞳孔里再无半点光芒。

    仿若雨夜雷鸣，至暗夜空刹那间被照亮，又是一阵空妙玄音，无视一切阻挡，响彻天地之间。

    光暗音消，光雨凭空而落，雨点或刚落下或落到半空，便幻化为各种灵影，见过的：花草林园、大漠孤烟、秉烛夜宴、千帆破海；未见过的：奇物异兽、神纹秘字、深空巨球、未知造物……

    这些灵影演化一会儿，就会如泡影一样骤然消失，空下的地方很快会被下一个灵影占据。

    启灵塔中，启灵师并未去看这一年一次的星空万象，而是时时注意着塔中的月镜变化。

    一面环形月镜，上一刻还映着它周围的塔中景象，忽然镜面微闪，一株长着月镜的月蒂花映在了镜面上，镜中画面瞬间定格，不在有任何变化，成了镜中灵影。

    随着星空万象的继续，塔中月镜一个个地俘获了灵影。星空下的其它地方，数之不尽的宗门世家也在进行着启灵仪式。

    而那些普通的凡人，同亲朋好友聚于一处，茗茶品酒，共观这天地异像。

    半个时辰后，天上光雨已不在落下，星光重新占据天空，不断变小的玄月则吐着黑雾不知漫向何处。不过还有些巨大光影在空中演化着。

    在启灵师的示意下，候在远处的弟子们到了三层塔边，看着同一面圆形月镜，而这面月镜，正是苏明身前的那一个。

    镜中，一个被土墙围起来的园子，园内种着一片月蒂花，不过只有一半挂着月镜。一位老者躺在墙边的藤椅上，闭眼假寐着，一只手正抓着钓竿，而线钩却倒悬在空中。老人旁是一扇半开的门，一条青石小路通向幽暗的深处。

    “师傅，这镜里的画面怎么越看越熟悉呢？”一位启灵师的弟子疑惑地问道，众人也点头称是。

    启灵师笑着向他们身后指去，众人回头，这才恍然大悟。这镜中灵影，正是镜子刚好能照到的塔外景象。

    园子是七灵宗种植月蒂花的地方之一，本次启灵用的月镜便是取自这里。而那位老人是宗内的看园人，最喜垂钓，他现在的动作应该是有什么祝福的含义吧。

    “师傅，我看这镜中画面不再变化，启灵……”

    “没有失败，只是原地取景化为灵影的月镜我还是第一次见，三全大师见识多广，不知可曾见过？”启灵师忽然向一旁皱眉思考的三全大师问道。

    三全大师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改往日模样，现出恭敬之意，道：

    “大师只是弟子平日的笑称，启灵师大人就别开弟子的玩笑了。弟子觉得，月镜一般是随机俘获万象中的一种成为镜中灵影，灵影与现实地方相似的情况，我倒是见过几个，但像他这种，我连听说也没听说过，或许只是巧合。”

    启灵师又指向玥环的月镜道：“这个呢？”

    三全大师看了一会儿，道：“镜上光华点点，很像凡人使用的焰火，她的镜奁层数也不少，意灵的可能性很大。启灵师大人，这几年灵影品阶似乎都不低，难道……”

    启灵师淡笑道：“启灵两日，成灵期却要十五年，这几年启灵结果如何还要再等。其实你的猜测，三宗都有想到，所以这两年几宗争抢弟子的情况也越发多了。”

    启灵师话语一转，面向众弟子:“启灵塔接下来只用我一人看护即可，都散了吧。”

    众弟子称是一声，四散而去。

    启灵师则带着留下的三全大师到了五层塔中，手向一位女婴的月镜一点，镜上的溪流之景当即换成了另一个画面：

    夜幕中，一道身影立在瀚海之上，挥舞着巨笔在水面上作画，而星空仿佛成了镜面，无数星光汇聚成线，仿照着水面的轨迹，在深空中勾勒出同样的线条。

    启灵师正色道：“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之前遮蔽了月镜上的真实灵影，我不想太多人知道它。这般少见的奇异之景，往往品级不低。现在我以宗门星阶长老身份，发布最高阶护月令，守护对象是她，时间不限。你负责传达一下。”

    “弟子明白。”三全大师答应一声，随后也离开了。

    启灵师飞到塔里，闭目盘坐看护着孩子们的身体情况。

    启灵还需一天多的时间，这期间要将月镜上的灵影内引，铭印到镜奁上，月镜上的灵影会随着消失，等到整个月镜变为暗绿色，便完成了它所有的使命，将月镜剥离，启灵便正式结束。

    第三天下午，三全大师领着苏明和玥环到了宗内的“蒙昧园”。

    启灵完成，体内镜奁会自行进入下一阶段——成灵，成灵是将铭印在镜奁外的灵影转到镜奁内，灵影在镜奁影响下，随着身体成长自然演化，由虚化实，转化为能够控制的灵物。

    这期间身体也会激发吞吐灵力的能力，但灵力多被镜奁吸纳，无力反哺身体，所以身处成灵期的月使与普通人无异。

    为防止他们被宗内弟子误伤，便单独把这些人放在蒙昧园内，一律不准外出。

    三全大师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外落了下来，他弹出一点灵光，静候起来。等了许久，三全大师有些不耐，喊道：“林菁灵！”

    “顾师兄，师妹许久未见您，小小收拾了一下，这就来了。”

    银铃般的话语声刚止，一道倩影越过门庭飘落而下，其一身黄裙素裹，头发梳作两团，略圆的脸上似乎刚补上一点淡妆。

    “顾师兄，这两个小家伙是哪来的？”林菁灵灵动的双眼很快落到了两个娃娃身上。

    三全大师严肃地说道：“他们刚刚完成本次启灵，现在交于你了。林菁灵，在他们正式拜入本宗前，可要叫你师傅的，别将他们带坏了！”

    林菁灵轻笑道：“比起三全大师，师妹我的品性可好着呢！我看这两个小家伙扎着三个冲天辫，与我相性正相合。原来我还抱怨，好不容易来花序当一次师傅，怎么就只有六个小弟子。现在得感谢顾师兄，又给我送来两个弟子。”

    三全大师朝几人头上看了看，呲笑一声，道：“的确相性相合，‘丸童’小队，挺好。不过他们是赵长老带回来的，想谢就去谢他。若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送顾师兄！”

    “不必了。”三全大师当即破空远去，心中盘算事情的他并未注意到，挂在他腰间的一块石佩忽然有了裂纹，并渐渐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