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子云手里把玩的石头忽然从石阶上滚落下去，稚瞪大了眼睛，“少爷，国师不是姓张吗，怎么改名叫白玉楼了？”

    子云左手手指轻敲右手手背，乱坟岗因为风景不佳，气候又差，还埋着一堆死人，若无必要，他不会去关注乱坟岗的动静，加之蜘蛛精在那里布了结界，他就更没留意里面的情况了。

    没想到这才多久，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他原本想着，蜘蛛精会把廖东玉重伤，等他返回京城，再让老李他们偷袭，这样事情就顺利解决了。

    既充分利用了外部资源，又不至于让自己人受伤，还能把仇给报了，一箭三雕。

    “白玉楼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稚摇头，“不记得了，这名字多普通啊。”

    “白玉楼借着国师的遗体复活了，这点就很奇怪，国师的灵魂明明被封印在自己的身躯里，一个身躯怎么容得下两个灵魂呢？”

    子云吐了口气，“人界的道术可以做得到，只是这样风险很大，你瞧，这不是叛逆了嘛。”

    国师身躯中的白玉楼几个跳跃落在树梢上，他蜻蜓点水般踩着枝丫，一双黑瞳透出浓浓的恶意，“妖精，我怎么做事，你休要多嘴，别逼我毁了你的老巢。”

    蜘蛛精修为高深，她能把白玉楼放进去，自然也能把他拿出来。

    他们俩内斗的功夫，廖东玉早就跑远了，他冲出乱坟岗时，并不知道身后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眼下他只想杀回皇宫，质问贵妃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上天并不想给他机会，觞显出本体，盘踞在京城上空，好在寻常百姓并看不到他，只有一些修士能隐隐瞥见他藏在云雾中的身躯。

    觞是条很特殊的蛟龙，他祖上有变色龙的基因，所以他本体也会变幻颜色，此时他的身躯和白云几乎融为一体，但硕大的龙头还是一眼便能瞥见，他进不了京城，但可以飞在天上。

    他的脑袋大概有一座宫殿那么大，阴冷的眸子注视着惊魂未定的廖东玉，把他吓得魂都快没了。

    他下意识怀疑有人不想让他离开京城，其实是出于好意，而他千辛万苦想离开，恰恰辜负了对方的好意，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

    对付妖魔鬼怪，他能镇定自若，轻轻松松就搞定，然而对付这条来自异界的蛟龙，他除了逃跑想不出别的法子。

    就在子云和稚期待的目光中，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觞大人，求您原谅我，我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要您饶了我的性命，我愿意为觞大人做牛做马，任大人您驱使，绝无怨言。”

    廖东玉能屈能伸，着实令人佩服，就连子云都说他若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将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觞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他探下白得发光的爪子，朝着廖东玉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然而爪子上传来的手感却很是诡异。

    没有粘稠的血液，也没有稀巴烂的身躯，只有一张在风中胡乱飞舞的纸人。

    觞大怒，再去寻找廖东玉的踪迹，却是一点气息也嗅不到了。

    “轰隆隆”

    晴天霹雳，电闪雷鸣，却滴雨不下，京城的百姓只是漠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便继续手中的活儿，老天发脾气，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扯不上关系。

    廖东玉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曾想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竟被妖魔化的国师抓着，迅速闪进了乱坟岗深处。

    色泽黯淡的蛛丝挂满了乱坟岗的每一个角落，灰败的蛛网像是失去了生命，阴气森森的乱坟岗除了人迹罕至之外，好像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窒息感。

    白玉楼把手里的廖东玉往地上轻轻放下，帮他把凌乱的衣冠整理好，黑黝黝的眼珠子透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被吓傻的廖东玉险些失了态，他咽了咽口水，把手背在身后，“国师，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

    “师傅，是我。”白玉楼单膝跪下，“徒儿玉楼回来了。”

    廖东玉此生只真正收过一个徒弟，那就是白玉楼，白玉楼是他在山里捡到的孤儿，那时的白玉楼只有五岁，而廖东玉也没有去雀衣堂做交易，他还是个寻常的修道者，心肠也没有那么坏。

    “玉楼？玉楼……是你？”廖东玉颤抖着嗓音，“为师不是把放你在圣山上蕴养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玉楼在一次捉妖的行动中不慎死于妖怪之手，那时的廖东玉已经是天道盟的盟主，权大势大，他不甘心精心培养的徒儿死于非命，便悄悄将他的灵魂收在一个玉瓶里，送到了传说中的圣山之上，只为百年之后将其复活。

    目前时间还不到，他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国师的躯体中，换做是谁都很难接受。

    “师傅，三年前，徒儿就从玉瓶里苏醒了，蜘蛛精从圣山路过，发觉了我的存在，便强行将我带走。”

    白玉楼低着头，“蜘蛛精本想将我吞噬，我告诉她，我可以帮她加速修炼，她这才留了我性命。”

    “大概半年前左右，我发现国师被害，尸体被秘密安葬在这里，他的灵魂被封印在体内，我本想解救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国师饱受折磨，求我帮他结束痛苦，我知道他和师父交好，不忍心他继续煎熬，便提出让我融进他的身躯中，这样就能将他挤出自己的身体。”

    “可是出了意外，国师的灵魂非但走不了，就连我也被牢牢困在这个身躯之中，一旦离开，就会魂飞魄散。”

    “师父，徒儿嗅到了您的气息，这才苏醒，想与您相认，谁料蜘蛛精非要杀您，我只能将其开膛破肚，丢入崖底。”

    “师父，我好难受，求您帮帮我，我不想一直留在这副身躯里，徒儿还想伺候在您身边，孝敬您，为您打理天道盟。”

    “师父。”白玉楼声泪俱下，没有眼白的眼睛却也含着浓浓的悲伤。

    廖东玉放下戒备，摸了摸他的头，“玉楼，我的好孩子，早知道你在这里受罪，师父就该早点过来，你放心，师父一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师父，您真的愿意帮我吗，即便我现在是这个鬼模样，您真的心甘情愿吗，要是被江湖人知道，您的徒儿成了这副模样，天下人都会嘲笑您的。”

    白玉楼双手捂着脸，颤抖的肩膀说明他确实悲痛交加，不能自已。

    廖东玉说出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句话，“师父愿意，师父心甘情愿，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嘲笑我的徒儿。”

    白玉楼嘴角露出一丝窃笑，“师父，您真好。”

    他缓缓抬起脸，诡异的笑容引得廖东玉全身一震，忙后撤两步，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廖东玉手腕，“师父，来不及了，阵法已成，这是您心甘情愿的。”

    廖东玉不怒反笑，“是啊，为师确实是心甘情愿的，可你忘了吗，你学的所有术法都是为师教给你的，你以为用蛛网来做障眼法就能蒙蔽师父的眼睛？”

    “师父，别故弄玄虚了，没用的，往后我用了您的身躯，一定多多行善积德，虽然您没有来世，但徒儿一定不会让您痛苦。”

    白玉楼狰狞的脸挂着大大的笑容，他手上的黑色气息蔓延到廖东玉的手臂上，廖东玉淡定地看着，“傻徒儿，为师待你是真心实意，可你却是狼子野心，你也不要怪为师了。”

    廖东玉手臂上的黑色缓慢褪去，一条粉色小蛇从衣袖里钻出来，吐着红的信子，嗖地飞到白玉楼的头顶上，顺着百会穴直接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