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飘着迷蒙细雨，乐因服了六珠草后，很快就苏醒了，她还是像从前那般冷漠，只是修为暴增，像是突然从小妖变成了大妖，身上妖气重得有些熏人，若不是子云帮她压制，她估计要把京城的人都给熏晕了。

    “告诉我廖东玉的位置。”

    子云和稚在钓小狐狸，俩人坐在房顶上，手里的竹竿上各挂着一只烧鸡，听到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二人头没抬一下。

    乐因失去了耐性，“不告诉我也行，我自己去找。”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子云凝望远方，开口道：“放下执念，你会一身轻松，何不试试？”

    “要是小狐狸想起你散去她的修为，你猜她会怎样？”乐因不答反问。

    “自然是要找我报仇撒气啦。”子云指着院中的角落，“不过，你看她现在，过得无忧无虑，她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她的修炼之道会比从前更加顺利。”

    “她不需要再吸食人的精魄来提升修为，她往后的每一天都可以为自己而活，没有任何负担，也不用天天惦记报仇。”

    稚附和，“对，就是这样，少爷也是为她好，你瞧她现在的毛发，是不是更加顺滑光亮了，她以前是灰色的，现在几乎是雪白的。”

    “等她修炼成人，她会长得比仙子更美丽动人，放下是不容易，但如果遗忘了呢，遗忘了不就放下了？”

    “乐因小姑娘，你还是太年轻，恩恩怨怨何时了啊。”

    垂在耳后的碎发被风轻轻吹起，撩动着她纤细的脖颈，她扭过头去，不耐地闭上眼，“好了，我走了，我的事，你们不用再插手。”

    小院最近安静许多，慕长津一行去了西郊那边的乱坟岗，蜘蛛精像是故意要激怒他们，把丁毅和秦宇挚的尸骸挂在乱坟岗的入口，众人被恐惧和愤怒支配，战斗的时候失了章法，全被蜘蛛精拖进了洞中，有死无生。

    从丁毅失踪的那天起，他们的结局就已注定了，这一天迟早会来。

    子云和稚习惯了人类死去，轮回，再死去，再轮回，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悲伤的，毕竟十八年后，他们还会再遇见那群年轻人。

    他们的第一次遇见，是百年前的衣巫国，那时，他们是护卫，保护皇族安危，国破时，他们战死沙场，第二次遇见，是八十年前的元西之畔，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在国乱时守住底线，被包藏祸心的皇子谋杀。

    第三次遇见，就是这一次，他们成了修道之人，惨死在妖怪手中。

    第四次，不知会在哪里遇见，不知他们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子云和稚鲜少插手他们的人生，每次遇见只提供一两次的帮助，因为他们知道，人类终究要靠自己度过余生。

    历史的轮回是个怪圈，他们不曾刻意偶遇，却一定会遇见。

    小狐狸学会了狡猾，静静地待在，等待他们放松警惕。

    “乐因离开京城了。”稚望着天空，“小院又只剩咱俩了，少爷，和人类相处久了，真的会寂寞。”

    “下次换大宅子的时候，咱多顾点人吧，实在不行，您去找夫人的轮回也行，虽然夫人嗓门大，处处管着您，好歹院里热闹啊。”

    “我嫌吵，安静点不好吗？”子云毕竟是龙族，就算偶尔会寂寞，这种寂寞还是占据不了内心太久。

    稚噘着嘴，委屈道：“少爷，照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您又变得冷冰冰的了，和从龙界出来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老爷肯定想您多少有点变化，不然咱这一趟出来，啥也没捞到，岂不是亏了？”

    子云抱着手，靠在他身上，“是啊，龙族天性冷漠，是很难改的。”

    “要不，我们去找九姑娘吧？”

    “不不不，”稚拼命摇头，“我要看着乐因和老李，他们的战斗什么时候结束，我什么时候干别的。”

    “你又不能出手，看着他们挨揍，多难受，还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那只黑猫一直在黑市转悠，好像在找我们，我们突然出现，吓死他，岂不是乐趣多多？”

    子云努力摆出笑脸，按他原来的性子，现在该去睡一觉，睡到战事结局才是正常的剧情走向。

    稚权衡了一下，“少爷，您去睡觉吧，等乐因和老七回来，我叫您，到时候咱一块去北冥泡温泉。”

    “呵，睡觉？”

    一声大喝惊扰了二人，子云捂住脸，顺带关闭了听力，“他终于找来了。”

    阎王一身青衫，面容儒雅，身高八尺，手里一把折扇，“子云，你干的好事。”

    子云忙飞身而下，笑着拱手道：“阎王，好久不见，可是来寻我下棋？”

    “你瞧这人间多祥和，你一来就乌云密布，细雨绵绵，哎，早知道传个消息，我去地府找你岂不是更好。”

    阎王冷哼一声，“别给我转移话题，终南是不是你复活的？”

    稚飞下来拦在子云和阎王中间，“阎王，对我家少爷客气点，不然我烧了你的地府。”

    “你是没烧过吗？”阎王叉着腰，“想烧就去烧啊，看看人间还要死多少人？你们俩一天天的，闲得没事干，到处给我找麻烦，要不是我问了崖磨，还不知道呢。”

    “你们居然带走了秘境的十几种灵植，招呼都没和我打一声，你们有没有把我这个阎王放在眼里？”

    “要是能把你俩收进地府，我绝不放任你们在人间逍遥。”

    “你们和那魔王简直一般无二，做的事惊天地泣鬼神，偏偏还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

    “你们就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就不把人间生灵放在眼里，他们要是知道有你们这样的神明，一定把庙宇都砸了。”

    “上一次，你们说是无心之失，这次呢，复活一个大魔头，也是无心之失吗，还是你们觉得人类太安逸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

    “亦或是你们看我不顺眼了，想让我忙到飞起来，是吗？没良心的东西，一天天的，这儿折腾两下，那儿倒腾倒腾，你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最后还故作高深地说，人间事，你们不能插手，好一个不能插手，真的不能插手就什么事儿都别干啊。”

    “你们俩真不是个东西，逼着天道盟的盟主召唤个大妖来人间，你们知不知道，就在过去半个月的时间，有多少人死在了大洪水里，又有多少人，连续七天都喝不上一滴水？”

    “这些全是那个大妖干的，廖东玉躲着不出来，你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人间有你们这样的神明，简直是造孽啊。”

    “为什么偏偏有那么灵魂转世之后还想做人类，做一棵树不好吗？他们都忘了做人的时候有多惨了吗？”

    “子云啊子云，你那么强，就不能保佑人间风调雨顺，百姓长命百岁，永远不生病吗？”

    “回答我！”

    子云见他瞪着自己，嘴巴也闭上了，这才缓缓说道：“阎王，你说得都对，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以后再也不管任何事了，我向你保证。”

    阎王可不吃这一套，“当年也是这么向我保证的，结果呢，终南又是一个意外？”

    “他真的是意外。”稚终于找到机会插嘴，连忙说：“是我的错，我不知道那块石头能复活他啊，要是知道的话，我也不会把石头给他的，相信我，真的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