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戈尔的话，这已经是虫族历史上“阵亡”的第三只脑虫了，对方什么也没有得到，但零的心中却越发不平静。

    长达千年的沉寂让很多情绪都不再那么容易涌现，虫群的一路势如破竹般的“攻城拔寨”也让原本收获的喜悦变成了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

    不仅仅是零，包括一小部分脑虫在内，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都或多或少地在失去着某些曾经拥有但却丝毫不在意的东西，悠久的寿命让那些曾经简单的快乐与纯粹的感情渐渐变成了一种另类的机械式惯性麻木。

    斯克等相对“年轻”的脑虫或多或少都还有着一些爱好，而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愤怒”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了。

    毕竟对于一个拥有感情的生命来说，两千五百年的时间，太长了！

    很多事情都在时间的冲刷之下变得无所谓，曾经会因为蚁群由于自己的失误大量死亡而自责的那个零早已悄然消失在了时光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惊静看宇宙星空流转变迁的虫族主宰。

    然而，脑虫的接连“死亡”，终于还是让祂感受到了切实的愤怒。如果说斯克甚至当年的戈尔都算是后来者的话，那么达格斯就算得上是真正的虫族“元老”了。

    作为虫族的第二只脑虫，时至今日零也记得，当年祂参考脑海中的古老记忆，亲自为它取了这样的名字，甚至回想起来，当时的零和萨斯还因为它的诞生而振奋了很久。

    但如今，它却再次变成了孵化池内部的“种子”，这么多年来，有关于生命延续的辩证，零都没法得出确切的证据，拥有着同样记忆的个体，究竟是不是同一只脑虫，这是一个难以真正说清楚的问题。

    也许达格斯和斯克以及戈尔已经真正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只拥有同样记忆的“继任者”，零无法确定。

    以当初的戈尔为例，在“重生”之后，它似乎仍然拥有着和之前相似的行为模式，相似的性格和习惯，但它究竟是戈尔本身还是另一只极度相似的脑虫，零是说不清楚的。

    只能说，祂希望这些后来者仍然是原来的脑虫。

    ……

    在前线方向基本失去了超远距离直接通行的能力，虫群被迫开始利用自身在恒星际之间的航行手段向前穿梭。

    不得不说，虽然虫群没有能够像希罗联邦一般点亮空间跳跃的科技，但对于空间方面的研究对于虫群超光速航行的能力起到了相当巨大的促进作用。

    这些年来，虫群主要依赖于虫洞向周围迅速扩张，但在虫洞无法直接连接的星域中，常规超光速航行仍然是虫族最主流的手段。

    当然，即便如此，星系之间那无尽遥远的漆黑旅程仍然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在前线遭到封锁之后，虫群在这个方向上的扩张速度几乎可以说是迅速从光速滑轮到了蜗牛爬一般的程度。

    而此时此刻，联盟已经在议论是否要在其它方向对虫群进行同样的围堵了。

    如今，联盟的探测器正在虫族疆域内的各个星域之中探索，尝试搜索虫群的重要设施和单位，哪怕这项行动在事实上宛如大海捞针，即便是以三大文明联合发展的前线工业基地对此也没有太好的方案。

    在以往的殖民过程中，三大文明基本不存在竞争者，而文明内部的需求也不需要他们激进扩张，往往都是徐徐图之，想要一口吞下如此庞大的星域，不论是三者中的哪一个都不曾做到过这样的壮举，更遑论对方每时每刻都在扩大自己的疆域！

    即便只是现阶段，那也是接近已探索宇宙中三大文明直属势力范围二十分之一的星域！

    ……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正在联盟尝试探讨在更深层次上干扰虫族扩张可能性的时候，米拉出现在了联盟新建立的一处恒星系工业基地之内，并出其不意地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袭击。

    袭击本身造成的这点损失对于联盟来说不算什么，在全力发展了上百年之久后，联盟的工业基地已经完全成长为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恒星系内部的损失根本不能让这些精英动容。

    但关键却并不在此，米拉机械舰队的突袭，不仅让这个防备松懈的工业星系完全失去了后续利用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在联盟支援舰队赶到之前，那些尚未生产完成的战舰，包括工业母床，太空船坞等等，或是完整或是残缺的设施有一部分直接落入了米拉的手中！

    它来得太过突然了，且明显用了全力，哪怕在战争已经无可挽回之后，联盟已经开始了自我销毁，但仍然避免不了大量的工业设备被对方揽入怀中。

    当然，迫于联盟后续的舰队支援，对方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进行实体研究，但那可是一个真正的智能生命！在那短暂的几天时间之内，它究竟获得了多少信息，包括希罗联盟人在内的联盟精英，没有谁能够确定。

    …………………………………

    面对虫族如今的现状，零决心采取一些措施，再不济也应该保证脑虫们的安全，但在不确定虫群被对方监视程度的情况下，脑虫们的突然移动，很有可能反而会暴露自己。从达格斯的遭遇来看，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也不做实在太被动了。诸多被移入星系之外远离恒星和大质量天体的脑虫们以及作为虫族科研团队“基石”的智慧种族，即便能够得到一时的保全，但随着对方对于整个虫族的监控程度加深，必然不可能永远完美隐藏自己。

    脑虫们的活动需要物质和能量，那动辄百亿千亿的智慧种族个体需要物质和能量，虫族无法凭空创造物质，那么这些便都必然离不开宏观宇宙的支持，只要情报优势足够大，甚至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运气，顺藤摸瓜之下，虫群必然损失惨重。

    但科技发展程度的限制却又让虫群根本无法在这种形势之下扭转局面，对于对方空间跳跃的外在表现虫群已然进行了尽可能深入的研究，然而这么久以来，除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测对方的抵达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零也很清楚，想要凭借这种手段来反推联邦负有盛名的高端技术无疑是不可能的。

    “要怎么做呢？”祂思索着。

    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动地思索问题了，反击没有目标，面对对方神出鬼没的行踪，防御又完全无从谈起，即便是以往以绝对优势兵力对对方进行围剿也无济于事，不论是在机动性上还是在攻防各个层面，敌人都要远超己方。简单来说，如今虫群所面对的，是打也打不过，追也追不上，且一旦被对方盯上，甚至连逃跑都很难做到的尴尬局面。

    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破局呢？

    零心中有一个标准答案，但却无从达成，那就是找到对方的本土并让虫群在那里繁殖！

    那才是能够真正给对方造成切实威胁的方式，也是解决现状最为有效的方法，但面对对方的严密封锁，这项计划如今很难付诸实践。

    在以往的扩张中，往往都是虫族直接撞上敌人的势力区域，而后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虫群就会像附趾之蛆一般再也无法被摆脱，不论对方的文明科技水平是先进还是落后，越发广阔的防线，面对无孔不入的虫群攻势，也就越发没有还手的机会，很快便会沦陷。

    然而现在却是反了过来，是对方率先发现了虫族，并在远离文明主体的地方建立了完善且有效的防线，将宇宙中天然存在的距离，变成了防御虫族入侵的“纵深”。

    那么不论虫群在这里消灭多少对方的舰船，只要没有在科技上拥有划时代般的突破，便永远无法威胁到对方的本土星域。

    更何况，如今真正处于守势的，是虫族！

    零已经在竭尽全力让前线的虫群向前推进了，从后方源源不断而来的庞大虫群，掠过一片片恒星系，跨过无尽的黑暗深空，就宛如当年在奥瑞之上探索新大陆之时一般，它们沉寂着就像是死去了一样，却永远都在向前。

    那一片又一片启动超光速引擎的虫群，面前所在的只有无尽的黑暗，那是横跨星系高达数百上千万光年的距离，即便以虫族如今经过不断加强的航行能力，跨越如此漫长的距离也要以百年为单位。

    以这种方式真正接触到对方主体需要多少个百年呢？

    隐藏在黑暗中的脑虫和智慧种族营地又能够支持多久呢？

    一百年？还是两百年？

    零不想蒙受无谓的损失，因此祂需要一个办法，至少要有一个方向才好。

    而这个方向很快就以一种零完全不曾想到的方式送上门来了。

    虫族2588年，通过虫巢意志的捕获，零接收到了一段来自米拉的信息。

    上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在帮助米拉摆脱困境之时，如今对方已经不知所踪，零以为或许它已经远遁了。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它还能通过空间广播向虫族传递消息，那就意味着对方仍旧在关注着虫族的现状，那便也算不上远离。

    至于信息的内容也相当明了，那是一段长长的坐标，代表着一片星系各种意义上的切实位置，从而在黑暗的深空之中，为虫群指出了一个确定的方向！

    米拉并不是什么谜语人，它很清楚地告知了虫族，敌人就在那一线！哪怕面前存在着一道看不了的防线，但那都不重要，在坐标标明的星系之内，才是对方真正的大本营！

    老实说零很惊讶，虫族和米拉之间的关系完全算不上亲密，在之前漫长的时间里，双方之间每次“见面”都是驱逐与被驱逐，直接爆发的战争次数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次，每一次都是米拉放弃离去。

    在上次从某种意义上被米拉所拉下水之后，双方曾经有一段短暂时间的单方面沟通，至少不再像以往那样全无交流，算得上是有所缓和。

    对于米拉这样的存在，零觉得它的画风应该是冰冷而又铁血的，就算不是，也应该是遵循着某种程序意义上的“执念”的存在。

    但现实却是它好像跟正常的智慧种族生物没有太多区别一样，仍旧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甚至还显得有一点“纯朴”。

    因为，这似乎是一种“回报”，至少从对方的信息中，零依稀感觉到了这一点。想来似乎也有道理，毕竟虫群之所以面临现在这样的境况，的确是源自于米拉的“拉扯”。

    当初为了应对联邦的入侵，米拉强行与虫族保持高烈度的交战，从而让联邦战舰直接发现了虫族的存在，这才导致了今日这样的结果。

    否则的话，也许未来有朝一日虫群才是率先碰到对方的那一方，届时攻守之势必然不是现在这般。

    不论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而米拉的信息对于零来说也确实算是帮了大忙，它至少让虫群在迎面撞上对方费力营造的防线之时，仍然能够有敌人的方位可以前进，不至于全然盲目。

    而米拉如今在做什么呢？

    在完成了一次异常成功的突袭之后，它除了放出探测器寻找更多敌人踪影之外，将自身近百分之七十的算力都应用在了对这一次收获的研究之上！

    哪怕时间短暂且得到的大多是残垣断壁，这一行也仍然算得上收获巨大，那些精密的结构，迥异的配置，对于米拉来说无一不意味着未来的方向！

    在决心发展战争科技之后，米拉迅速完成了转变，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迭代演变的它，在各方面都与当年第一次遇见虫族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面对联盟，它才是隐藏在暗中并且处于攻势的一方，但即便如此，它也无时无刻不在尝试提高机械舰群的战斗能力！

    至于那段信息，则是这段时间里米拉通过自身的观测和探索结合对方整个战略模型的建立所确认的重点区域，也是它自己必须要攻破的“堡垒”！

    即便没有收集的信号和数据，米拉也知道此时此刻一定已经有不计其数的虫族单位开始向这个方向进发，而面对眼前这样的敌人，它本身也同样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虽然不清楚希罗联邦对于自己有着怎样的图谋，但米拉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如此轻易放弃。

    所以，它选择了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