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替代铜币？！”

    大家瞪大了眼睛，纷纷去拿。

    这的确是“违背祖宗的决定”，用这种葛麻绸混合作成的“布”，虽然印有很漂亮的图案，还是彩色的，但“钱”就应该是很珍贵的铜和金，这是千年流传下来的“祖宗规矩”！

    尤其是韩非三人。

    他仨首次参加这种很“奇怪”的会议，不仅不是坐在席上的，还是轮流发言，然后一起讨论，最后大家一起表决才能通过，现在还听到要把葛麻绸混合做成的“布”当作钱用，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韩非将“布”拿在手里左看右瞧，仔细端详。

    “纸钱”共有五种，总体面积约半个巴掌大，尺寸不一，印着对应金额：一钱、两钱、五钱、十钱和一百钱，正面印着樱城模样，以及其它一些花案和字样，背面则印着对应数量的铜币，一钱印着一枚圜钱，两钱印着两枚圜钱……一百钱的背面是密密麻麻的铜币，排列整齐，不识字的都一眼看得懂。

    “这是什么意思？”冯劫问旁边的古昊，纸币上除了“壹”、“贰”、“伍”等标准周字，还有“1、2、5……”等奇怪字样。

    “主公说这是阿拉伯数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这个1就是指壹，2就是贰……”

    冯劫说着的时候，魏阳从怀里掏出一本纸书，递向他：“这种书现在只有两本，是主公亲手写的，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全部铸刻完毕，到时会印很多，每个人都会有。这本刚好轮到我学，你们三人先看吧。”

    冯劫三人的脑袋立即凑在了一起，打开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本书是《周礼》，但里面每一个篆字的旁边，都对应标注着另一个方正小字，笔划精简许多。

    “第二本是《逸周书》，我基本背完了，也先给你们三人看吧。”丫头从身边一个小袋子里掏出另一本，推向三人。

    “太不可思议了。”

    冯去疾惊艳叫道，“这简化后的字与原来的篆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等识字之辈再学都不难。”

    “我哥说了，这简化后的字笔画少，容易记，能写得更简便，更快，这不仅能节约书写时间，减少繁乱，提高效率，还能降底学习难度，利于普及所有人认识，所以等铸刻完毕后，小学里每人都要学，还要创办成人大学，有兴趣的大人晚上可以学，免费。”

    丫头很自豪，完全没有了刚才在财务上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是韩非第二次听到“铸刻”二字，他举手疑问，这是议事阁的规矩：“何为铸刻？这跟这书有什么关系？”

    “将每个字反过来用熔蜡法铜铸出来，一一排版，抹上色漆，我儿说这叫活版印刷。”姬高同样很自豪。

    “这上面彩色的图案也是用这种方法印上去的。”赵果扬了扬手中的钱，望向高兆的目光就像见到神明，满眼崇拜。

    韩非三人嘴巴微张了张，同样露出了钦佩。

    “刚才白兰说这纸是用葛麻绸混合做出来的，上面的图案用的是木漆，如果这钱真能当作铜币使用，那不是以后我们可以源源不断地印钱出来了？！”冯去疾忽然惊叫。

    “对啊，这钱的制作成本远比铜币的低，我们一天就能印出上几百万钱来，今后我们樱钱再也不缺钱了！”丫头更兴奋，很难得地绽放出了笑容。

    所有人都眼冒精光。

    “等等，诸位。”

    高兆举手，然后望向冯去疾，问：“去疾兄，如果我们现在有一万石粮食，印有一千钱纸币分给樱城百姓，请问樱城粮价是多少？”

    冯去疾在辟雍就学时，礼乐射御书数本来就是数最为优秀，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当然是现在的粮价每石六十钱。”丫头认为他哥在玩脑筋急转弯，才不会上当说是每石一百钱。

    “如果我们印一百万钱呢？”高兆追问，轻笑了笑。

    冯去疾早已脸色凝重，韩非、冯劫则倒吸了口冷气，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不还是每石六十钱吗？”丫头有些糊涂了。

    “若还是每石六十钱，前面有六十万钱的人把一万石粮食买光了，那剩下拿着四十万钱的人们怎么办？”高兆接着问。

    姬高、魏阳和丫头随即也暗吸了口气，脸色凝重起来。

    庆轲背靠大门，同样皱着眉头望了过来。

    邙姬、赵果、古昊和三兰则还在认真思考。

    高兆面向他们解释：“粮食只是一个例子，还绢布、矿石、木器、陶瓦……等等，如果我们毫无节制地印钱，人们会发现手里的钱在市场上越来越难买到这些货物，甚至是根本买不到，如此，轻则货物涨价，在老百姓眼中就是这纸币越来越不值钱，重则以后所有人都不再相信这纸币能买到货物，这就叫货币信用。”

    通俗易懂，所有人都彻底明白了。

    “的确不能毫无顾忌地印钱。”冯去疾首先开话。

    “对啊，一旦老百姓们接受了这种纸币，如果我们随意印的话，吃亏的是他们。”韩非点头附和。

    “最严重的情况，甚至会引发百姓动乱。”魏阳的脸色一直都很凝重。

    “所以我提议，新成立一个部门，名叫‘货币委员会’，首任长官由冯去疾担任，任职期间，他颁布和施行的货币政策，将不受‘货币委员会’以外的任何人影响，包括我。”

    所有人唰地同时望向高兆。

    议事阁内，霎那间好像时间凝结，静得能听见阁外的春风吹拂的声音。

    有人脸色凝沉，有人鼓起双眼，有人嘴巴微张。

    “高公子，这……”冯去疾诚惶诚恐地站起，不敢接受，甚至舌头都打结了。

    “去疾兄，您答应过会帮我的，请务必接受。”

    高兆朝他合手拜托，然后朝众人补充道：“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受制约的。

    万事开头难，委员会首期有冯去疾、我和丫头，正长一名，由冯去疾担任，副长一名，由丫头担任，委员共七人，我任其一，另六名今后陆续补充进来，首选擅长经营和数算之人。

    正长生副长的任期是四年，可连任，由我这个位置的人提名，七名委员任期十四年，由正长和副长提名。提名后，均由在场议事阁成员表决，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同意才能任命。”

    所有人面面相觑，先后都明白过来，这既能制货币委员会长的权力，避免不受控制，也能保证印钱数量不会被一两个人操控，确保合理。”

    “韩非兄，请帮忙尽快制订出规则，交由议事阁审议，通过后就刻在石碑上，将来除非所有人同意，否则永生永世，任何人都不准变更这些规则。”

    韩非同样诚惶诚恐，在高兆同样朝他合手拜托后，最终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