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凝固、能量的质感褪去，肉体之上传来熟悉的虚弱感，莱昂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他撑起身子，静静感受了片刻从全身各处传来的细微触感。它们是脆弱的象征，但不是现在需要抛弃的。

    致命的一击，在星辰的加持下几乎没有反制的手段，莱昂已经记不清上次自己陷入如此境遇是什么时候了。

    莉兹搀扶着莱昂靠在他身后的树下，篝火上的石锅里翻滚着奶白色的汤汁，它的香气勾起了莱昂肉体朴素的欲望。

    “那层帷幕消失了。”

    “我不再需要依靠它，你做的？”

    “还能有谁？唔，煮得太久了。”

    热汤下肚，便有了精力回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幻影、星辰、灵能，它们交织在一起，让人理不清思绪。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吗”

    “谁？我见过他吗？”

    “环山神，啊，不，过去我们在环山的时候他还只是冰柱之上模糊的声音，环山已经荒芜，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无人供奉的神灵。我在几个月前见过他一面，他就是将你带到潮汐之上的那个男人。”

    “艾米也死了吗？”

    “是的，嗯，我杀了她。”

    “为什么？”

    “她疯了，变成环山之门的傀儡。”

    莉兹的神情蒙上了一层阴翳：“她很痛苦，是吗？你是为了终结了她的苦痛吗？”

    “她是能量的傀儡，想夺走我的力量。”

    “你总是无情的，即便从你自己的内心的影子来审视也是如此。”

    “影子？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一处无法驱散的视角，我的念想总会通过它。”

    “是那一刻留下的记忆还是…太复杂了，而且没有直接明了的观察手段。”

    “我在跟你说艾米的事。”

    过去莉兹也是如此，繁杂的道德判断是弱者的法则，对于强大到接近神灵之人而言，无情的果决是必要的。

    但这也证明了，莉兹还是她自己，即便那说不清的影子晕染其上…

    “喂！”

    “抱歉，那时艾米的状况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还记得林加佩斯的摩尔宫吗？我们过去的朋友，罗莎•托希尔所陷入的那种状态，我在那时所做的和在环山对艾米做的没有区别。”

    因为你不在乎，所以才去诱杀她们。如果是过去莉兹大概会这么说，争吵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他们间的主旋律，但现在她只是沉默。

    “你想听环山的故事吗？”

    “我在想如何看到那处视角背后的记忆，只是念想…没有过去支撑的话应该很脆弱吧，但它体现出来的…如果我能了解它所蕴含的全部，你在我面前可就没有秘密了哦。”

    “你让我感到不自在，亲爱的。”

    “因为你不喜欢被人了解一切。”

    “是的，一直如此。”

    莉兹笑了笑：“那就听你讲故事吧。”

    重温环山发生的一切，除去通道这一模糊不清的指引外，晕染着孤寂的毁灭与神灵的冷漠也清晰了起来。

    “太可怕了，难以想象。”

    “现在看来那必然是灵能的技法，灵能是受记忆法阵支配的特殊力量，如果让它引导无序的能量通过记忆的法阵，那些能量便能被记忆束缚。这是我的猜想，我已拥有支配灵能的力量，现在只需要一次实践的契机。”

    “你要怎么做？”

    “我还没有确切的计划，它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星辰的束缚、灵能幽灵、灵能配子，雅达-摩斯•奈杰尔，他…”

    一段沉默。

    “没法形容么。”

    “也许，我想先听听那一夜你看到、你感知到的。”

    “在那处潮汐涌起而成的平台上，潮汐将我的思绪，不，应该说就是我现在的全部，拉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感受到了某种索求…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这种索求将我包裹着，无法抗拒，然后…”莉兹皱起眉望向远海，她突然笑出了声，接着说道：“很奇妙，像是和大海交合。”

    “是大海？”

    “嗯？你觉得是谁？那个环山神吗？”

    “他是这么说的，让你为他诞下由他而生的星辰配子。”

    “配子？意思是我和他的孩子？”

    “我想不是凡人意义上的，毕竟你是幻影，是我无法解释的存在。”

    “我感觉…身体发凉。”

    莱昂搂住莉兹的身子：“我…没能保护你，但我们还活着，活着的话…。”

    “离开那所有可怕的存在，神、星辰，我们一起，”莉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三十年过去，你也累了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到林加佩斯，停下来。”

    是啊，停下来，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一定可以的。”

    沉默。

    “像是有两个你。”

    “什么？我有些走神。”

    “别在意，我感觉好些了。”

    “我的生命中与能量打交道的日子也许比和人打交道的日子还要长，可我仍是以凡胎肉躯行走在万千世界中，我能清楚感受到时间留下的痕迹，它让我疲惫、迟钝，我或许已经五十岁，我的样子是不是已经老得可以当你的祖父了？”

    “不至于，亲爱的。”

    “从维拉到现在，刚开始那掌握世界真理强烈而纯粹的愿望已经晕染上了太多污渍，在其它的世界或许只是力不从心、厌倦、身体的疲惫，但在这个世界，灵能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失。

    我将你的灵魂置于能量的漩涡去探查没有形貌的真理、我舞剑杀死无数这世界原本安稳生活的原住民也是为了它。

    现在你又活生生的靠在我的胸前，我在想如果你的灵魂碎裂在漩涡之中，我真的会后悔吗？一切的疯狂都显得理所当然，它平稳的流淌在我所经历的一切中，直到这疯狂让我将你从潮汐中唤醒。”

    “别让所有的过往在心中打转，虽然…”

    沉默，莱昂将头埋在莉兹的发丝间，每一分自幻影而生的真实引得回忆丛生。

    “终不能忽视那所谓星辰配子的存在，只是以我目前的状态，通过灵能之法直接探查怕是力不从心，但我们可以借助潮汐幻觉背后的力量，寻得哪怕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要对未来充满信心，不是吗？”

    “是啊，和你分享内心的念想让我回忆起了过去最愉快的那段时光。”莱昂轻轻吻住莉兹的嘴唇，一瞬绽开的炙热回荡在二人之间，久久不散。

    “言语无法形容更多，莉兹，因为我你经历了太多苦难，以至我对你的爱都显得苍白，但我…”

    “行了，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