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从右侧方的山路上传来说话声。

    “上了这个坡，翻过上面山口，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

    柳向东跑山上来干嘛？他在跟谁说话？

    “……干嘛……埋那么高？”

    那人气喘吁吁，说话声清亮悦耳，语带埋怨。

    高原打了个激灵，飞快攀上一棵大树，站在树桠上循声眺望。

    就见林梦竹一身黑，礼帽上的白花和脖子上的白色围巾格外耀眼，肩上斜挎着一个深棕色皮包，被柳向东用一根树枝牵着往山爬。

    那条山路狭窄陡峭，不少路段藤蔓杂草封路，林梦竹并不是强健的人，穿的又是高跟的靴子，能爬到这个位置，明显是吃了不小苦头。

    就听她冲柳向东喊：“哎呀！我的脚要断了！我……歇会儿！“

    就后一下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高原盯着她的衣着打扮，回忆柳向东的言语，明白了。

    林梦竹来看自己埋在哪，柳向东被迫无奈，瞎编乱造，想逼她放弃。

    柳向东接下来的话，印证了高原的猜测。

    “这山上有狼、野猪、豹子，听说还有老虎和专吃人脑花的东西。

    就在两个多月前，有两个人结伴上山采野果，当天没回家。

    第二天，他们的家人上山找人，找到人心时候，发现他们被挂在树上，脑袋和心脏都被掏空了！”

    “柳兄弟，你不要老说这些来吓我！”林梦竹并没被吓到，语气透着不满。

    我的天，这是不见坟堆不放弃呀！

    柳向东急得抓耳挠腮。

    “林女士，我强烈建议你改天再来，一是你自己有充分准备，再就是我和大强提前有个安排，比如到时用山轿把你抬上去。”

    林梦竹揉着胀痛的腿，望着高高的山口，心中生出无力感。

    她压根没想到柳向东会骗自己。

    高原从树上跃下，站在路头喊：“老柳！你上山干嘛？”

    “哎呀！高……兄弟！”

    柳向东打了个哆嗦，差点失声叫出他的名字。

    林梦竹望着着装清凉的俊气少年，非常好奇：“他是谁？”

    “噢，他是……他是高原的一个亲戚。”

    高远兔起鹘落，几个起落跃到柳向东跟前，用拳头碰了下他的胳膊，使了个眼色：“喂，这位美女是谁？”

    正主来了，柳向东立马配合：“她是高原的妻子，来看高原的坟。”

    “你是林梦竹堂嫂！”

    高原装着很吃惊的样子，打量了她几眼，问柳向东：“我堂哥的遗体已经烧了，骨灰撒在山上，哪来的坟？”

    柳向东哪管他葫芦里卖的啥药，乐得闭嘴。

    林梦竹失声道：“烧了？”

    高原点头，“是呀，烧了！他死之前跟大强哥说，‘赤条条来，干干净净走，死后化着灰回归大地’。”

    “他……他真这样说？”林梦竹半信半疑，质问柳向东：“你不是说他埋在山上吗？”

    啪！

    柳向东一巴掌印在自己额头上，开始胡扯：“人抬上山后，罗老板让所有人全部下山，说要亲自埋，所以后来的情况我不清楚。”

    说完撇了下嘴。

    高原心领神会，接过话头。

    “大强哥让其他人下山，在棺材下面堆上柴，泼上汽油，点了把火。”

    林梦竹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你知不知道他死前还说了什么？”

    高原神色黯然，低声道：“听大强哥说，他临死的时候还大喊了几声。”

    “喊什么？”林梦竹神情激动。

    高原右手两指揉着下巴，作回忆状：“听罗强说，他交待身后事后，先喊了句‘竹！琳儿！羽儿！我对不起你们’过了会儿，又喊‘我走了’，然后就没气了。

    罗强以为他死透了，结果他回光返照，又喊了句‘瘟猪卑鄙，小心’，之后就真的死了。”

    “真，真的吗？”林梦竹表情复杂，双手和嘴唇颤得非常厉害。

    高原用手掩着嘴，小声道：“罗大强是这么给我讲的。”

    林梦竹神色悲戚，眼中泪光莹莹，彻底信了。

    高原追她的时候，在她面前总用“那只瘟猪”来代替温明滔，这事不可能是假的。

    高原对柳向东道：“山上不安全，你赶紧带她下山，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你等下！”

    高原扭头，就听林梦竹问：“你说你是高原的堂弟？”

    “我家住蒙山县城，我爸跟高林是远房堂兄弟，但他的年龄只比高原哥大几岁。

    这次我在老家那边惹了麻烦，家人让我来这边投奔罗强哥，因为我爸跟他是师兄弟，没想到……没想到碰到堂哥去世。”

    高原娓娓道来，几乎没有破绽。

    林梦竹忍不住潸然泪下，忽然看到他左手腕的手手，抬头问：“你这块手表是高原的！”

    高原扬起左手，“这块金表是大强哥给我的，要我记取高原哥的教训，以后做一个踏踏实实、有情有义的人。”

    柳向东一脸怪异。

    林梦竹不解：“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我把户口落在高原名下，连名字都改成了高原，昨天刚到警察局换了身份证。”

    柳向东满脸惊疑，表情精采。

    林梦竹表情震惊，“你把名字改成高原的！”

    高原点点头，神色平淡。

    柳向东念头一转，道：“其实名字一样很正常，在西区这一片，我知道的跟我名字一样的就有五个，什么马向东、张向东、王向东更是一大堆。”

    “那倒也是，比如我就遇到人，不但名字跟我一样，连年龄都跟我相近。”林梦竹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好笑。

    “哇，刚好我也遇到这种情况！”

    高原忽然叫起来，接着道：“大强哥，小香嫂子，还有志坚叔叔，他们都说我有些地方跟高原很相似，你们说神奇不神奇！”

    柳向东嘴角猛抽，心想：“这家伙好能扯！”

    嘴上附和：“是呀，太神奇了！除了长相，你跟高原简直一模一样！”

    林梦竹望着俊朗少年，情不自禁点头，喃喃道：“是呀，我也有这种感觉。”

    高原冲两人挥了挥手，飞奔下山，赶着回去跟罗强串供。

    “艹！什么人啦！”

    柳向东嘀咕了一句，道：“林女士，那我们下山吧！”

    “好。”

    ……

    高原返回汽修店，马上打电话到百佳乐超市，跟罗强说了忽悠林梦竹的事，统一口径。

    “喂，你小子想要干什么？”罗强对他的目的产生怀疑。

    “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别管！”

    高原啪地挂断电话，跑进厕所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后穿上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牛仔夹克，裤子是蓝色牛仔，脚上是蓝杠白色运动鞋。

    因为他体型变高变壮，除了那件毛呢风衣，原来的衣服都不能穿，全是新买的。

    他将碎发梳成微分，喷了点香水在腋下，对着衣柜镜子反复照。

    镜中的少年眉如剑，眼如星，鼻似胆，唇若涂朱，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笑容充满阳光。

    “呵呵呵呵！真是太帅了！”

    高原发出猪拱食一般的笑声，他被镜子中的自己给迷住了。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

    “谁？”

    “高飞，是我！”

    “你稍等下，我在换衣服！”

    高原将床上、椅子上的衣服裤子抓起卷成一团，冲进厕所扔在塑料桶里，出来后环视了下房间，感觉太过凌乱，立即以惊人的速度收拾起来。

    最后，他用毛巾小桌子、长条椅和唯一的凳子擦拭了一遍，将被子重新叠整齐，整理好毛毯，深呼吸几口，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打开门。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欢迎光临寒舍！”

    林梦竹发现他头发湿漉漉的，一身清新气息，笑道：“小伙子，你长得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