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婆婆去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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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篇 麻地河在这里拐了个弯

    麻地河在这里拐了个弯

    悠悠麻地河,古往今来,不知流过了多少迷人的故事,醉人的歌!

    夜色沉沉,月牙儿像一把禾镰挂在西天。李富民背剪双手,在河边的沙滩上来回踱着沉重的脚步,心中涌起阵阵的浪潮。少顷,他坐在一块鹅卵石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掏出一根点燃后,便狼吞虎咽猛吸不止。他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挺重挺重,却又不能撂挑子,怎么办呢?他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较着劲儿,他老是跟自己过不去,一个有追求的人,心里总是燃着一把烈火。

    回想当年,他从部队复员回到河沿村。不久,便接任村党支部书记。当时,村里刚刚结束了大锅饭。然而,谁也不曾预料,在集体经济化整为零的情况下,基层党支部却大大丧失了凝聚力,工作被动,公益、福利等事业无法实施。每年年终,村干部的报酬只好各自背着麻袋挨家挨户讨,与乞丐相差无几。乞丐还有人同情,而村干部收上缴,却有人骂:“你们村干部就知道打村民的主意,刮百姓的油,现在各人种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与你们有何相干?”

    村干部是农村基层的组织骨干,常年奔波于各项政治工作、中心任务、误了农时,误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七分种三分收。年终向村民要点报酬,还要挨家挨户讨。群众想不通,不但不给,而且还恶语伤人。这便导致了党群干群关系的恶化。有人叹息:政策放宽,干部难当。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河沿村家家户户都在办年货了,李富民作为村党支部书记,面对村里的烈军属、五保户,以往年年都是村里拿出资金为其置办年货,这充分体现了党的温暖。然而,现在集体经济匮乏,公共积累化整为零,这温暖怎么送?李富民思前想后,说服妻子,将自家养的两头大肥猪宰了,分给了村里的烈军属和五保老人。可是,谁也没想到,贫困户张德民见没有他的份,便叫妻子带着一窝子女赖在富民家里诉苦不走了。此情此景,李富民把自己仅剩的五斤猪肉送给张德明,才打发走了。妻子望着一家老小,泪水再也止不住,责怨丈夫:“我辛辛苦苦一年,好不容易养大两头肥猪,你宰了分给烈军属和五保户,我不反对你,可自己家里留下几斤,你还要送给好逸恶劳的懒汉张德明,我说你自己的年怎么过?!”

    富民低头任由妻子责怨,大年三十晚上,他举起酒杯,走到老爹面前:“爹,我对你不起,这么多年没有过个像样的年。但我祝你高寿,我不信,我们就没有出头之日了。”他将酒一饮尽,泪水却再也禁不住从脸上淌下。

    当爹的却一脸严肃,也举起酒杯,说:“民儿,你把秀英辛苦一年养大的两头猪宰了分给村里的烈军属和五保户,这是我们老区人传下的优良品德,我相信你的话,我们还有出头之日的时候。当年打土豪分田地,有人说共产党纠合一群穷鬼成不了气候,可共产党现在却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历程了,富民,你好好带头干吧!我支持你。”

    为了提高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和战斗堡垒作用,这年春天,李富民组织召开了全村组以上党员干部及村民代表会议,会议决定:要提高基层党支部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必须壮大集体经济,河沿村人多地少,劳力过剩。发展乡村企业,是乡村振兴必由之路。

    通过这次会议,河沿村村民群情激奋,人人献计献策,富民带领党员干部修建环村路,采用股份制形式筹办了机砖厂,引进外资创办了鞋业公司。村里一些舍近求远到广东打工的青年、后生妹子纷纷返乡,入股办厂。原先泡在田里土里的老实农民,也弃农当上了老板、经理、厂长。

    几年时间,河沿村集体经济迅速壮大,现在已经突破数亿元大关。

    河沿村变了,李富民变了。省、市、县新闻单位采访团一批接一批奔赴河沿村,省市县党报、电视台、电台把李富民这个传奇人物炒得火热,人们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市里组织部门通过考核,决定破格提拔他为乡干部,并派人找他谈了话。然而,李富民却婉言拒绝了。是嫌官小了?还是另有所图?他遭到了别人的非议,闲言碎语成了势利人的饭后谈资和笑料。

    月沉星移。李富民在河边仍然愁眉不展,他仰身躺在还带有余温的沙滩上,思绪萦萦绕绕,却总是离不开山后边的岭背村。

    岭背村与河沿村相隔八里山路,可前几天却发生了一条轰动市县的新闻,该村党支部书记王大明与村两委领导班子集体辞职,卷着被盖南下打工谋生去了。村里像捅了马蜂窝,县、乡领导心急如焚,一时别无良策。

    岭背村坐落在五岭山区北麓的三县交界之地。村里人多地少,十年九旱,边界宗派宗族纠纷矛盾错综复杂,村里因械斗而献身的“烈士”便有二十余人。市、县政法机关为此事伤透脑筋,每年清明及干旱时节,县里便要调动大部分的警力来维稳。村里因械斗而判刑的“英雄好汉”便有七八个,这些“英雄好汉”及“烈士”家属的待遇优厚,却使村民的负担苦不堪言

    岭背村有成文规定,凡因村里械斗而阵亡者,每人一次性补偿二十万元。被判刑坐牢的,每年补偿稻谷两千斤。

    岭背村一无企业,二无公共积累,全靠人平集资,村民穷得叫苦不迭。有人告到省里市里,然而,谁也无法解决这土政策,而且上告者一旦暴露身份,便要遭到开除村籍、举家搬迁他乡之苦难。此情此景,谁听了不寒心,谁见了不心酸。

    河沿村与岭背村,虽然是一岭相隔,步行只需一个小时,然而,两村差距却如天壤之别。李富民面对岭背村的困境早就于心不安了。当岭背村两委干部集体辞职的消息触碰到他的神经之后,他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

    当县委组织部门找他谈话,准备破格提拔他的时候,他没有去考虑个人功名利禄,他想到了岭背村,他的大脑里萌发了一种新的意念。经过无数次的排列组合,终于定下了雄心壮志,他谢绝了组织对他的好意,推开了身边随手可坐的铁交椅,向砂仁乡党委政府寄交了请调报告,要求辞去河沿村党支部书记职务,到岭背村任党支部书记。

    乡党高官赵建国看过报告后,喜之不尽,但面对岭背一个错综复杂的村,他还是诚心相劝:“富民啦,岭背可不能与河沿相比呀,这个老大难村。唉,我一说就头疼……”

    “岭背的情况我也了如指掌,但我不信岭背村人就不可救药。”

    李富民打断了赵书记的话。

    “我组织召开一个党政联席会,研究一下,你回去再考虑考虑,如果考虑不成熟,报告还可以收回。”

    “我已铁了心。”李富民认真严肃。回到家里,他开了个家庭会,然而,他闲话说了一大堆,却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秀英见状,开门见山:“你这是开的什么家庭会,是不是党组织马上要委你重任,你承受不了?”

    “若是这回事,那你好好干就是了,莫辜负了党对你的期望,要拿出咱老区人民革命年代的精神来。”八十多岁的老爹,满脸饱经沧桑的皱纹,两眼炯炯有神盯住富民鼓励。他这个老党员,对儿子寄予厚望。

    富民见妻子和老爹都误解了自己想干的事,纠正道:“爹,我不会辜负党的期望,现在我是决定到岭背村去当支部书记。”

    秀英听了如同晴天霹雳,瞪着疑虑的目光:“你是头脑发热了?乡干部不当,去岭背村啃臭骨头?”

    老爹也觉得突然,但他还是挥挥手制止媳妇:“你让他把话说完。”

    “爹,岭背现在没有领头的,他们也是同在蓝天下的人,同样的政策,他们的日子却过得太苦了,我不忍心……”富民太激动,话没说完,泪珠却滚落而出。

    沉默。许久,老爹发话:“民儿,我四十多岁结婚生下你,也算我没有白养你,这也是你娘在天之灵。想当年,你爷爷在大革命失败后,白色恐怖人心惶惶,要不是上了井冈山,他对革命也会丧失信心。你比我强多了,你大胆去吧。”老爹饱经忧患、倔强的性格,刀刻斧雕般的皱纹无一不激励富民走向人生里程碑。

    秀英眉清目秀,虽然肚子里窝着火,却像那带刺的玫瑰,令人仰慕,老爹的话,将她狭隘的思想暴露得淋漓尽致,她怨自己思想太自私,利欲太重,她觉得自己拖了富民的后腿。

    乡政府党政联席会,却开得非常成功。李富民的举动,激励着每一个乡干部,乡党委、政府决定在岭背村现场办公,为李富民助一臂之力。

    李富民接到批复后,市、县新闻单位立即派来记者采访,记者们向乡党委、政府了解情况后,急着要找李富民。然而,李富民却不知躲哪里去了。记者们守株待兔,终于将李富民等来。面对记者们的提问,他只有一句话:三年后再来采访我,我对你们有问必答。

    李富民放着乡干部不当,自愿到贫困村担任支部书记,这对岭背村人来说,却有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有人评说,这世上偏偏是傻子能遇上好事。

    也有人议论:李富民自讨苦吃,是为了出更大的风头。

    不管是评说还是议论,李富民都没有理会,他打点行装,告别一家老小,像个土改干部似的,背着一床军用被盖到了岭背村。岭背村人对李富民的举措,没有引起多大反响,人们对他不屑一顾。他住进了一户老党员的家里。他不声不响,在岭背村转悠了好几天。村里人不知他卖的是什么药。

    半个月后,他召集全村党员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民主生活会。会上,党员们各抒己见,讨论十分热烈,会上重温了***主席“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的伟大理论,党支部不能失去凝聚力和战斗力。最后,由他点将组阁,成立了新一届领导班子。经乡党委政府研究,很快得到了批复。

    千军易得,一将难寻。李富民三下潮州,找到原岭背村党支书王大明:“老王啦,在部队时,你我都是排头兵班长,复员回家,你我都当了村里的领头雁,可你却丢下一千多父老乡亲不管,躲到这里来了,这怎么对得起党,对得起我们入党宣誓时的誓言呢?”

    “我的老战友,这些年来,村里闹纠纷械斗,吃够了苦头,村里因械斗而死难的家属,成天缠着村干部要钱呀,要命呀,老战友,你叫我这个头怎么当下去呀!”王大明泪水夺眶而出。

    “纠纷械斗,确实把岭背村人害苦了,可也不能一走了之呀?”

    “村里没有分文积累,械斗发生前,组织者曾行文决定,一条人命补偿二十万元,现在组织者坐牢去了,村里欠下一百多万元人命款,这些死者家属,你怎么去打发?集资摊派,村民叫苦不迭,你说我,这不是逼上梁山吗?”

    “这些情况留待以后再说,我不怪你。现在,我已到你村任支部书记,我请你当我的副手,你觉得委屈不?”李富民探问。

    “你?这是开国际玩笑?”大明瞪着两只牛眼。

    富民把乡党委的批复交给大明:“我哪有闲心开玩笑?我是铁了心的,你可要为我参谋参谋。”

    “老战友,这可比登天还难啦,不是我泼冷水,要改变岭背,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不然,就是省高官请我回去,我也不能答应。”

    “你说的是哪三个条件?”富民询问。

    “第一,村里必须修通连接县乡的公路;第二,责成有关部门解决处理好边界山林权属问题;第三,党政部门要加大警力杜绝联宗纠纷械斗。”

    “老战友,你这三个条件,前两个条件我可以打包票。”富民把握十足。

    大明却疑虑地探问:“你敢拍板?第三个条件我可以解决一半。”

    “我们拉钩吧!”富民伸出了小指,大明死死勾住富民的小指:“说话算话,我这一百多斤肉全押上了。”!

    他们昼夜兼程,坐汽车赶火车,直奔岭背村。半夜时分,大明敲开家门,妻子玉秀娇嗔道:“你呀,还舍得回家?要不是富民,说不定你会把我给甩了。”玉秀含情脉脉。

    大明把妻子搂在怀里,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怎么会把你给甩了呢?”

    “回来了,跟着富民好好干吧,全村人都在期盼呢。”

    李富民把班子一配齐,便着手实施自己的第一个计划,岭背村一直以来都是一条羊肠小道连接外界的交通,由于山路崎岖,很多东西运不出去。这极大地制约着农村的发展前景。李富民决定发动村支两委干部积极筹措资金,“要想富,先修路。”乡党委、政府派人现场办公。村民们喜上眉梢,只要路通了,人们再也不会用肩挑背驭跑七八里山路了。一个多月后,岭背村在李富民的带领下,一条亮丽的水泥路终于竣工通车了。岭背村人开始沸腾了,村民的脸色也开始阴天转晴。

    李富民决定实施自己的第二步计划:拦河引水。在支委村委会上,讨论非常热烈。有人主张马上动工,有人顾虑步子太快,力不从心。村委副主任发言说:“李支书,你对岭背村的厚爱,我很感动,你为岭背村人解决了用电问题,已是我们岭背人终身感恩不尽的大德了,但要办其他事情,确实是难于上青天。”

    “我村缺欠天时、地利、人和,拦河引水说不定又会闹纠纷械斗,到那时我们进退两难。”

    “李支书,我劝你还是尽早回河沿,免得到时骑虎难下。”

    “算我瞎了眼!把你们这群废物当作将才,现在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却怂了。”李富民拍案而起,他气红了眼。

    沉默。会议已成僵局。原岭背村支书,现任村主任王大明,猛然站起身:“富民支书的主张我赞成,全村人现正在看着我们,我们绝不能退缩,我不相信,岭背村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对,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就是要有钻牛角尖的本事!”村文书张志海也起身树立雄心,村支两委三大柱头立起来了,其他干部也一个个动了感情:“干,齐心协力,不把岭背村变个大样绝不收兵!”会议重新热烈起来,拦河引水工程计划定好了,治穷致富的总体规划出来了。

    引进外资,人才、技术发展乡村企业的方案拿出来了。两委干部重新做了具体分工,为了筹措资金,李富民上下奔波,找领导、求朋友、陪笑脸,调动了自己的所有能耐。终于,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从亲朋好友中筹措了五万多元,县农业委员会为岭背立项下拨农业开发资金二十万元,富民喜不胜收。然而,还差五万多元没有着落。

    日头早已落山,富民摸黑回到了河沿村,妻子正在灯下设计服装,儿子正做功课,富民不分青红皂白便把妻子拉进了卧室,秀英不明真相,一脸羞红,娇嗔道:“我人老珠黄,今夜你怎么想起我来了呢?”

    富民见妻子误会了自己,便将错就错:“哪有不想的事?要知道,夫人你可是上过画报的美人。”他把秀英揽入了怀抱,然而,敏感的妻子却已察觉丈夫是牵强附会,她推开了丈夫,说:“去你的,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有事要求我。”

    富民也不相瞒:“你呀,我想把家里的五万元借给岭背村解困。”

    “你就想着岭背,几个月不回家,你要借钱,去跟爹说。”秀英带着娇媚的怨气。

    “爹不会反对,你是家里的财权部长。”

    秀英打开柜锁,把存折交给富民:“拿去,家里可没有分文了。”富民感激地给妻子一个响亮的吻,转身欲走,却被妻子拉住:“哪里去?”

    “我想回岭背去。”富民抱歉地说。秀英当即多云转阴,“你不是想我了吗?就这样想法?那好,你走!”妻子眼里流下来串串的泪珠。富民顾不上妻子以泪相留,为了岭背,连夜又返回去了。

    万事俱备,拦河引水工程就要开工。不料,河沿村部分干部群众却坚决反对。在这节骨眼上,而河沿村新任党支部书记李照明却到外省市参观考察去了。在家的干部意见分歧,有人议论:麻地河自古以来就顺流直下,为什么要为岭背村拐个弯?河床节外生枝,龙王爷要惩罚我们的。

    有人骂李富民挖河沿的墙脚,毁河沿的龙脉,而工作最为难的是,引水工程直接牵涉到河沿村几户人家的责任田,他们骂李富民是河沿的败家子。

    李富民刀口架在心上,也只能一个“忍”字。他迫切希望的是,新任支部书记李照明能火速赶回河沿村。而河沿村干部群众也迫切希望李照明赶回村里,阻止岭背村拦河引水。

    夜深沉,人困惑,难入睡。李富民要接通了李照明的手机,李照明当即回复了李富民。并告诉他三天之内赶回河沿村。

    此前,县、乡领导曾多次召集河沿、岭背两村干部协商,希望能相互理解,达成共识,妥善解决,至于拦河引水毁坏的农田旱土,则由岭背村按国家征地付给相应的补偿费,但两村干部各存己见,协议始终没有达成。

    富民在岭背村开完村支两委干部会议后,他的手机响了,在火车上的李照明告诉他,明天中午到家。他一阵喜悦,但又袭上忧虑,他不知照明是否能说服河沿村干部群众,而拥护岭背村拦河引水,就当前我国农村基层干部素质而言,地方保护主义或多或少存在着。富民思虑着,披星戴月回到河沿老家,秀英为他准备晚饭,端到桌上,他饥肠咕咕叫着,拿起筷子,却又味同嚼蜡,妻子探问:“是饭菜没做好?我再为你煎两个蛋。”

    “别劳什了,我不想吃。”富民心烦意乱。

    他摸出烟盒,却空空如也。秀英到立柜里拿出一盒“芙蓉王”丢给他:“你就是个烟虫,看你不吃饭能撑几天?”

    富民没有在意,弹出一支点燃后,吞云吐雾笑道:“还是你为我想得周到,”

    “就你嘴刁,你自己想想,你到岭背后,有几天在家待过?你以为这烟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富民吃惊地当即摁灭了烟。秀英不屑地斥责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全国要都像你一样,行贿受贿就会绝迹。”

    “我问烟是谁送的?”富民惶惑,刨根究底。

    “我们不能随便收受别人的东西钱财呀,你把烟拿去送还人家。”

    “烟是我买的,你放心抽吧!”老爹进门接过了话头,富民感激地瞪大眼睛:“爹,您老怎么能为我破费呢?”

    他重新点燃香烟,咂巴着嘴,有滋有味地吸着,老爹看着自己的儿子瘦了许多,探问:“是不是为拦河引水发愁?你呀,遇事要联系群众,找人多商量,不要自己闷在心里。”

    “爹,困难是暂时的,您去休息吧。”

    富民非常感激老爹的支持,说实在话,要不是爹在做后盾,河沿也不会发展这么快。富民把老爹送进卧室,他回到自己房间,妻子已宽衣睡在床上。他望着妻子安详沉睡的样子,心里稍许安慰许多,他欠妻子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哪一个成功者就没有精神支柱做后盾呢?

    富民没有半点睡意,他坐在台灯前,又点燃了烟,凌晨两点,脚下的烟蒂一茬茬横七竖八疲倦地躺在地上。妻子从梦中醒来,见他仍未上床睡觉,愁煞着脸坐以待旦,便起身下床为他做了一碗参汤,端到他的眼前:“快趁热吃了吧,当时劝你就不听,看你累得骨瘦如柴了。”

    “苦点累点我都不怕,只怕照明回来说服不了村里的个别干部群众,拦河引水工程便会泡汤。”

    “那你也不能不吃不喝不睡呀,你把参汤喝了,也去睡一会儿吧。”

    “你睡吧,我睡不下。”富民披了件单衣走到阳台上,不知谁家的雄鸡“喔!——”的一声长鸣,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东方已出现鱼肚白,河滩上打鱼捞虾的人们已开启各自的木船,开始扰乱平静的河水,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中午十二点,李照明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了村里,他前脚踏进家门,后脚便被富民跟上了。

    “照明兄弟,这一路,可辛苦你啦!”

    “支书大哥,出什么事啦?是不是岭背人不要你啦?你回来,我又当你的副手!”照明快人快语。

    “照明啦,你我共事多年,你可要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帮帮我呀,现在发生的事,三言两语可是说不清的。”

    “那你就慢慢说给我听吧。”

    李富民把岭背村拦河引水工程的事向李照明说了一遍,照明皱着眉,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一个人也拍不了板。他顾不上自己一路风尘劳顿,当即通知村支两委召开会议,专门讨论岭背村拦河引水工程一事。

    河沿村两委干部一到齐,党支部书记李照明便点明会议议程:“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研究岭背村拦河引水意见分歧一事,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从大局着想。”

    沉默。少顷,富民带着激动的心情起身发言:“河沿村的两委干部同志们,我今天是万不得已才督促照明回家召开这次会议的,我原来也和大家一样,是河沿的主心骨,现在我到了岭背,也并不是争强好胜,我们村是市里达标的小康村,而岭背村,却仍然是靠国家救济的贫困村。同志们啦,他们还没有解决温饱呀!我们村富了,怎能袖手旁观呢?我在河沿领头干了十多年,你们支持我、拥护我,现在我到岭背,是不是瞧不起我了?我三番五次向你们求爷爷告奶奶,你们都以为是有什么个人企图,同志们,我求你们啦,救救岭吧……”富民再也忍不住泪水滚落而出。

    河沿村新任支书李照明,听了老支书的话,心里涌上一股热流,他起身表决说:“老支书,岭背的事业也是我们的事业,你不要功名利禄,毅然到最困难的岭背去安营扎寨,帮助他们脱贫攻坚治穷致富,现在正需要我们支持的时候,我作为河沿村的新任党支部书记,坚决拥护你,河沿与岭背同是社会主义大家庭,岭背的困难也就是我们的困难,下面举手表决岭背村拦河引水工程意见。”

    李照明的一番话激发了村两委干部的激情,他们见照明举起了笔挺的手,一个个便也举起赞成的手,李富民抬头看着一只只如山林般的手,感激的泪水再也禁不住滚落而下,他起身告辞:“拜托大家啦,岭背的事业,以后还要靠大家帮很多的忙。”

    “富民书记,大胆地干吧,明天,我从村里抽调一批骨干力量过去帮助你们。”李照明慷慨地说。

    “照明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痛快许多啦!”

    八月的乡村,绚丽多彩,岭背村拦河引水工程冲破重重阻力,终于正式破土动工,河沿村发动了一百多名党团员义务支持岭背村。岭背村在外地打工的青壮年男女听到喜讯,纷纷还家,义务投工投劳。

    李富民带了顶被雨水淋得发了黑的旧草帽,东奔西跑,指挥工程施工,县四家领导为加快工程进度,派人现场办公,解决实际问题,县农业发展银行负责人参观考察岭背以后,一次拍板给岭背村五十万元贴息贷款。

    岭背人心花怒放。李富民被村民拉着吃东家喝西家,他们谈发展前景,论市场经济,谈社会信息。岭背村一些在外打工致富的青年,见村里发生的变化,土老板回家办企业,将广东学会的技术带回村里,为改变岭背村献计献策。村长王大明在工地上找到李富民:“李支书,我们在潮州拉钩的时候,我还提心吊胆,现在我才知道你这个大能人的本事。前天,关于我村的山界权属纠纷问题,省纠纷办也作出裁决,两市三县领导决定在我们村联合召开护林联防工作会议。村里这么多年的山林权属纠纷问题,终于实现了化干戈为玉帛的结局,这可要感谢你这个大能人呀!”

    富民望着兴奋异常的王大明,鼓励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我们齐心干,岭背村还怕脱不了穷帽子?”

    一个月后,岭背村拦河引水工程以惊人的速度,提前二十天顺利竣工。几家以村里为头的股份制联合企业也已初具规模。悠悠麻地河历经沧桑,一股支流终于在河沿村这里拐了个弯,清清的河水,她将滋润着岭背村人世世代代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