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轮回
烬炎的话让我觉得,我和他是否会是一样。许是有了那些一样的感觉,我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令我将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同你一样,我也只有这些记忆”
“你同我一样?”,烬炎惊叹。
“我醒来后是一株茶花精,我有的记忆也只有我身为茶花后的记忆”,身为茶花前的记忆任我此时如何去想去探究,也只剩一片空白,荡然无存。
烬炎问,“我有些不懂”
我顿了顿,想着如何解释,“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有意识便是在这百花谷,所见的人也只有百花谷的人,所知道的记忆也都是关于百花谷的记忆”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她说的百花谷又是什么,他问,“百花谷是什么地方”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百花谷的景象,这么美的景色我竟没有美妙的言词来形容,只能俗气道,“很美的地方”
烬炎眼含渴望问,“美”,他不懂她所说的美是什么样的,只是根据他认为美的样子问,“就像那些茶花一样吗”
“对”,百花谷是要比茶花还要美上几倍的地方。
烬炎眼眸亮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去看一看你说的百花谷是什么样的美”
“好,等我们出去,我带你去看百花谷”,说完我突然想到一些问题,我问道,“你为何会在百鬼夜轮里”,和烬炎接触下来,我不觉得他是曙棂口中吃人骨血的恶鬼。
烬炎神色一顿,“就像我先前说的,我有意识就在这里”,他语中流露哀伤,“兴许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才会被罚在这里”
我安慰道,“我不觉得你是恶人”,我拍了拍烬炎的肩膀,一股冰凉的寒意传给我,令我忍不住身子跟着打了寒意,“我觉得你并不是古籍中记载的吃人血肉,食人筋脉的恶鬼,相反,你是个好人”
烬炎丧道,“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好还是坏,你…”
我打断他后面的话,道,“我只相信我所见到的,亲身所经历的,”我问,“你害过人吗?”
烬炎摇头又点头,“我…我…那些人被困在轮回,我没有救他们,我也许是…害过…”
我摇头,“不对,害人的是那些开启阵法的恶人们。相反,被开启困在阵法的百鬼们,只能任凭阵法驱使自己去害人,这不叫坏,不是恶”我叹道,“你们也只是被害的受害者”
“受害者…我被困在这里千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烬炎仰着头,眸中迷茫,脸上的黑符文一笔一笔勾勒出他的无措。
“我刚出百花谷,遇到了一只小橙鸟,他告诉我,百花谷是无恶不作,屠杀族落的恶人,可明明事实是那高高在上之人才是恶人,他们却将百花谷安上了恶人的名头,”我看向烬炎,目光坚定道,“百鬼夜轮内的恶鬼就同百花谷一样,都是受害者”
我道,“做错事的明明是开启阵法之人,如果没有开启阵法,百鬼又怎会害人”
烬炎陷入了纠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
许是想到了百花谷,我心内生了一股莫名的火气,令我忍不住斥责。
我脑海内突然浮现出一模糊又真实的画面,画面出现一黑衣青丝布着淡淡白发之人,手中闪过锋利的匕首割下手腕,他突然嚎啕大笑,笑声带着凄凉。
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根据他发上的淡淡白发,猜测他应该是年过中年。
男子手腕处留着血,血落到血池里,血池上方有一个铁炉,铁炉下面燃烧着黑红的火焰,铁炉内哭喊着声音。
铁炉的声音让我格外好奇,我想看清铁炉内哭喊的人是谁,突然一股凉意将我从画面里拽出来。
烬炎担忧道,“你怎么了”
我摇头,“我怎么了?”
烬炎道,“你刚才突然陷入昏迷”
“我刚进去一个奇怪的画面里”,我沉思的想着,那画面的点点滴滴,铁炉传出的哭喊声,血池的味道和男子手腕流出的血液,都很真实。
烬炎道,“梦?什么梦”
我刚要回答,烬峒的声音突然响起,,真是新奇,烬炎你居然迟到了”
烬炎脸色一顿,他冲我道,“七时要到了”
我不解道,“七时到了怎么了”
烬炎念道,“七时到,石盘开,鬼门轮回,百鬼夜行魂之梦”
我惊道,“是要入沧海山神的轮回?”
烬炎点头,“是,这次是百夜,也就是最后一次能唤醒他的机会”
我道,“你有办法吗?我该怎么唤醒他”
烬炎道,“我…我不清楚,被百鬼困住的魂,没有清醒之人”
烬峒冷冰冰的声音又响起,“烬炎,再不醒来就要误了时辰”
烬炎站起来,“你就在这里呆着,如果有机会能唤醒他,我会唤醒”
我想拦住烬炎,却只抓到他消失的影子,很快我又听到烬峒的声音。
“你平日里不是最能掐时间的吗,怎么今夜偏偏迟了”
烬炎未回他的话,挥了挥衫上的灰尘,身型一闪出现在一座圆形石盘上。
石盘圆边突起,中间是一个竖纹圆形图案,烬炎看向中央血衣之人,“抱歉,来晚了”
血寅双瞳通红望了过来,“无碍,未迟”
烬炎点头,远处的日光还剩一缕没落下,阴沉黯淡的空中飘起点点血花。
烬峒紧随他身后出现在他对面的石盘上,眼睛微眯着,不知在想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心情不好。
嗔乙盘腿坐在石盘内,闭着眼凝息,对于外界刚才发生的事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吝冉握着一根木杖,身子站的笔直,他双目空空望着远处。
突然又响起嘈杂的声音,无腿漂浮,只有上半身身子的鬼,面容恐怖狰狞露着血嘴的鬼,缺胳膊少腿的鬼,很快将石盘空旷的地方挤满,百鬼无一不带着激动奋扬舔着嘴角。
七时刚到,百鬼催促道,“快点开启轮回”
他们期待百夜轮回,期待能附身到实体的身体上作乱,为了这一夜,他们已经期待了九十九日,今夜将是最后一夜。
石盘顺时针缓缓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我能感受到眩晕感,也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也能跟着烬炎的眼睛看到他所见到的一切。
奇怪的是,无论石盘转的如何快,石盘内的五人仍发不动,衣物不飘,人就稳稳当当站在石盘内。
很快石盘中央凭空升起一个慢速旋转的比石盘要大四五倍的竖纹大石盘,五个小石盘一个接着一个按照上一中二下二的形状靠近大石盘,大石盘的颜色慢慢脱落,上面的竖纹图案化成百鬼的模样,百鬼呲牙咧嘴,动作各不相同。
一个接着一个的百鬼冲进石盘,找到自己的位置,石盘上的百鬼图案栩栩如生动了起来。
血寅先一步跃进图案,我这才看到他的双脚竟是发紫黑的颜色,双脚格外大,格外黑肿,平常人的脚是十指,可他却一只脚便有十指,不仅脚趾多,而且脚也很大。
烬峒紧跟其后跃进石盘,接着是嗔乙,嗔乙仍闭着双目,在接着是吝冉。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烬炎突然开口说话。
我道,“谢谢你,烬炎”
烬炎随后跃进石盘,吵闹争斗的阴笑声吵得人耳朵疼,我忍不住捂着耳朵,问,“你不觉得吵吗”
隔了好一会,才听到烬炎的回答,“习惯了”
石盘内的画面竟是绿色森林,高崖山脉的画面,野草野花遍布在森林的一条小道上,数不清的蝴蝶采摘着野花的蜜,飞鸟时不时变换形式沿着蓝天穿过白云自由的飞着,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声。
一片宁静的氛围很快被嘈杂声打破,我看到小路上七八只鬼压着一个墨色华衫之人,纵使被这么多只鬼压住,他身型仍笔直的走在小路上。
最下面的鬼狰狞着脸,双手搂着身下之人的脖子,“哎呦哎呦,贪心鬼,你别压老子”
被他指骂的鬼道,“你吖才是贪心,我哪里压你了,我分明是在压食物”
“没压我,那你倒是从我头上滚开”
“位置本来就这么点,要滚你自己滚,别唧唧歪歪的”
后面的鬼又争先恐后要挤进圈围内,挤的最下面的人骂三道四的,上面的鬼不将它的话当回事,仍不顾一切拼命挤进去。
很快,墨色之人的身上都贴满了鬼,百鬼死死抓着他的身体,面上露着贪婪的笑,死死缠着他。
沧海山神能感觉到自己走一步就像有千斤重铁绑在身上,每抬一步脚身子就虚的抬不动下一步了。
五月的天不炎热,相反应该是凉爽才对,他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发汗,白的发光的脸上不停流下汗,他用衣袖擦了擦汗,纵使感觉身体很累,却仍抬起脚向前走着。
很快,他身上已经堆成了小山高的百鬼,百鬼“嘻嘻”的笑着,嘲讽道,“压死他,压死他”
我隔着烬炎看着这一面,心内有些发涩,“沧海山神每夜都要被这样对待吗”
烬炎“嗯”了一声。
除了烬炎五人没上去,其余的九十五只都压在了沧海山神身上,他走的越来越慢,直到他被压的背弯了,双膝跪在地上,脸上的汗渐渐蒙住双眼,他伸着手往前爬。
百鬼在上方用了力,将沧海山神压陷进了土里,很快土地将他半个身子裹住。
一鬼跳飞下来道,“拉出来,拉出来,不能让他闷死”
又一鬼道,“不行不行,再闷闷,让他多尝尝窒息的感受”
另一鬼道,“嘻嘻,废物废物”
眼看要闷死了他,压在上方的百鬼才悠悠飘下来,齐心协力将裹在土里的人拉了出来,沧海山神身上一片狼狈,他闭着双眼,散着柔弱美感安安静静趴在地上。
百鬼又吵闹的来到他耳边吵着:“你个废物,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不仅救也救不了,连他的尸体都拿不回来”
“错了错了,明明是他害死的心爱之人,如果不是他晚来,他根本死不掉,他不是废物他是凶手”
“就是就是,他明明是可以救下他的”
“如果他没有去救那个落水的姑娘,没有耽误那一些时辰,心爱之人才不会孤零零死在等他的路上”
“所以他是凶手”
“凶手”
“凶手”
…
百鬼的话成功将沧海的记忆打乱,他嘴里不停念着,“凶手…是我,我是凶手,是我”
我呆在烬炎体内,着急喊道,“烬炎,有没有办法帮帮沧海山神”
沧海山神抬起头,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在地上,嘴里念着,“我是凶手,是我害的,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救落水的姑娘,如果没有那个落水的姑娘,他不会死的,不会…不会”
一只鬼弹起一块尖石头放在沧海山神磕头的下面,沧海山神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一下又一下磕下来,他额上的血很多就将泥土染红。围在他身侧的百鬼闻到血腥味,疯狂的挤进去,张着血盆大口吸食着血腥味和血液,血流得越多它们越兴奋。
我焦急的看着此时发生的事情,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除了干着急,没有办法。
眼见苍海山海要晕了过去,我突然想到我现在也是灵魂的状态,鬼和灵魂不都是魂状,都没有实体。
有百只鬼,我藏进百鬼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我道,“烬炎,我想到一个办法,需要你帮帮我”
烬炎这次立刻回了我,“什么办法”
我道,“我想混进百鬼内”
烬炎否定了我的话,“不行,会被发现的”
我道,“它们都顾着沧海山神,我混进去一时之间发现不了”
烬炎迟疑道,“不行,万一被发现,我…不一定能保住你”
我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沧海山神被折磨,我进来本就是为了救他唤醒他”
霖竹为了不让恶灵害人,一个人百年孤独对抗恶灵,最后以死消灭恶灵。我虽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像霖竹一样,只是此时的我是不怕的。
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