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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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无常白日索人魂 黄泉路又逢劫道

    且说这人间阳界中,世人皆知南瞻部洲之东有一天朝上国,国号大唐,物产丰盈,国力鼎盛。大唐境内有一巨城名为长安,今日这长安城内有一大户人家哭声震天,周遭挂满白缎麻布,正办着丧事。也不知道死的是哪位大人物,只见前来拜祭吊丧的人络绎不绝,送上的挽联白麻已经堆出了整个院子,顺着街道沿边排满一路,大院内外更有不少老弱妇孺长哭不止。

    “孙兄你也来了。”一位儒生打扮的青年朝着另位白衣儒生拱手道。

    “素闻王大善人久做善事,善行福泽乡里,传遍长安,虽说小弟不曾相识,却也要来拜祭一番。”那白衣儒生作揖回礼道。

    “说的是,可惜这般好人却不得善终,说起来何其不公。”

    “可不是么,莫非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里两位儒生正唏嘘不已,棺木里躺着的王大善人亡体忽的周身阳气翻腾,而后早已发紫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最后一口阳气,伴着这道阳气散去,这王大善人的阴魂猛的被推出身体。

    这王大善人的阴魂被推得透出棺木,一个踉跄才站稳魂体。他呆呆望着跪坐在棺木旁正哭泣的妻儿半响,满是狐疑连声呼喊“贤妻痴儿,我在这里。”

    他连呼数妻儿数遍却毫无回应,周遭人士也似乎看不见自己,待到自己上前几步伸出手来摸上妻子长发,那手掌却透体摸了个空。

    王大善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几日前在闹市时,被惊吓到的马车撞倒在石街上,而后便无了知觉,等到再有意识已是这般情景。他再看了看四周情形,明白自己已然死去,不由望了望自己渐渐隐去的双手,不仅黯然长叹道:

    “想不到我王某人平日里行善乐施,修路搭桥,行事自问无愧于心,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念佛,无论寺庙道观,香油钱更是一点不落,却不想未能等到子孙承欢膝下,便早早成了亡魂。”

    话音才落,他听得远处传来声音道:

    “王善人莫要悲叹,一生一死皆定数,一阴一阳是轮回,这生未必比死好,死难道比生差?我来接善人来了。”

    王大善人扭头一望,却见远远有一位穿着白衣,身材高挑的瘦汉走了过来。这瘦汉面目可憨,笑眯眯的走到王大善人前躬身施礼道:“王大善人有礼了,上头知道王大善人今日回天,命我来接送一程,已是等上多时了。”

    王大善人先是回礼,后又疑问道:“敢问兄台何人?为何到此?又接送我到何处去?”

    那瘦汉依旧笑眯眯道:“我乃地府小吏,司无常一职,而今来此公干自是专为接王大善人而来。”

    王大善人听罢哈哈一笑,摆手道:“兄台莫要欺我了,谁不知书中所述的地府黑白无常,哪是兄台这般模样,兄台莫不也是今日丧命之人?如此黄泉路上我两不妨结伴而行,到也不寂寞。”

    “王大善人莫疑,我们黑白无常,一司白昼一司黑夜,一接善人一拘恶人。盖因王大善人乃是礼客,不敢显真身吓你,王大善人若是不信,且看......”那瘦汉说完身子一扭,只见原地一闪,凭地阴风吹过,一身着白褂,头戴高帽,脸色苍白的人出现。这人高帽上竖着写着‘一见生财’四个红字,左手中握着一枚长形令牌,上书‘你可来了’,右手拿着一条黑色铁索,眼圈泛红,说不出的诡异。

    不待这王大善人有何反应,这白无常收回真身后依旧露出那张憨态可掬的面容,他笑咪咪打趣道:“如何?王大善人可是信了?还需要其他信物否?”

    王大善人早已愣住,听完白无常话语,急忙躬身道:“不敢不敢,还望大人宽恕王某冒犯之罪。”

    这白无常笑道:“王大善人多礼了,如今善人乃是阴体,久待阳间恐伤魂魄,倘若是没有其他事,便随我走吧。”

    王大善人听罢,回头依恋的看了看匍匐在地依旧一脸哀色的妻儿,他转身长叹一声道:“还请大人带路。”

    话未说完,他发现自己的眉间忽然有两道淡光飞出,那两道淡光微微在空中悬停,缓缓幻化为一左一右两个人形。

    王大善人望去后惊奇的发现那两人形竟和自己一摸一样,就见这两个人形同时屈身对自己微微鞠躬一礼似在告别,而后左边所化人形慢慢消失不见,而右边所化人形则转身投入棺木之中。

    王大善人正觉惊奇,还未等他询问,白无常说道:“善人莫惊,你阳寿已尽,这一为胎光返回天庭,一为阴神留在阳间以尽阳缘,还请王善人闭上眼睛,我未曾喊你,莫要张眼,倘若有他人喊你也不可睁眼,更不可回头。”

    王大善人听罢不好再细问,依言闭上双眼。只见白无常一挥衣袖,那王大善人忽觉双脚离地,一阵阴风刮来带的他身体悬空飞起,顿时耳边传来阵阵呜咽之声,伴有无数人言,细细私语,哀嚎哽咽,好不吓人。

    飞行不到几炷香时间,王大善人突听到耳边微微有幼童稚声在喊:“爹爹,你要去哪,不可抛下我。”

    王大善人分辨出听到的正是爱子的声音,他先是心中一喜,却又想起白无常交代的话语,想必定有蹊跷,强忍着不答不理。

    这时却又听见身后一女声痛绝哀哭传入耳中道:“呜呜呜,官人,你为何不回头看看我们娘俩,为何如此狠心,这便要抛下我们娘俩而去吗?”

    王大善人听到这正是结发妻子的声音,不由的心生哀意,在妻子几番声泪俱下的呼喊下又伴着爱子的哭声,想到种种过往他心中大为不忍,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回头望去。

    哪知他一回头哪有什么妻儿,虚空中只有一只滴着鲜血的断手,抓着一只白色灯笼摇晃着漂浮于半空之中,灯笼上赫然画着一张诡异的笑脸,这笑脸边摇边笑,张口诡声喊道:“来也,来也!”

    王大善人只觉脑中一混,周身不能控制,缓缓的往人脸灯笼处飘去。

    还未等王大善人惊呼出声,却见那灯笼上头凭空出现一枚长形令牌,那令牌摄出光华罩住人面灯笼,只照得诡异笑脸忽的一顿,这灯笼便烧起绿火来。

    这绿火从下而上,顷刻间烧的大旺,那人面灯笼上的人脸痛的哇哇直叫:“无常大人,小的不知是您在护此人魂上路,还请饶了小的一命。”

    白无常现出真身来冷哼道:“罗浮山鬼地胆子不小,近百年劫了不少孤魂野鬼莫以为地府不知,到如今竟然越发胆大妄为起来,敢到黄泉路上劫这善德人魂。此事我必禀明阎罗,上报酆都,罗浮山鬼地擅自越界劫道,阻碍我地府制辖人道轮回,已是触犯天条,罪过不小。”

    说完白无常不在言语,那令牌猛的击下,把那白色人脸灯笼打的呼喊不及便带着余火瞬间灰飞烟灭。

    做完此事后,白无常转身好像无事般对王大善人拱拳道:“善人莫害怕,请随我继续前行。”

    王大善人满脸惊恐未消,想起这是自己未能听话擅自开眼惹来的事情,满面愧色连声道恕罪。

    白无常笑道:“善人无需如此,小小波折在算计之中,正该速速动身才是”

    王大善人连连点头道:“如此但凭大人吩咐。”

    白无常道了声请字,一挥衣袖,又是一阵阴风吹起托起王大善人,两人驾着阴风继续前行。

    却不想此时南瞻部洲的一座灵山上正有二位议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