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汹烈地燃烧着，却驱不走山洞的湿冷。坐在上首的男人披着大氅，面容隐在阴影里，呼吸间带着啰噪的喘鸣。

    他面前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正赤着上身，不住发抖，若不是被身后的赭衣侍从们压着，早已倒伏在地。

    上首的男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刚巧到了日子。既然你想知道，本座让你长长见识又何妨！”

    这时，侍从领进来两个十岁上下的孩子，都用麻布口袋蒙了头。

    侍从恭敬行礼，“教主，灵种带来了。”

    教主起身，略带蹒跚地走下宝座，一手扯过较大的那个孩子，另一手抽出侍从手中捧着的弯刀，将男人踢翻在地后扬刀挥落，直接从他胸腹间一线剖开。

    男人痛吼一声，重重仰倒在地上。教主的第二刀割开了孩子的手腕，那孩子宛如假人一动不动，任由血液滴在地上的男人伤口处。

    过了一会，男人的挣扎越来越弱，血液伴随着急速的喘息狂涌出伤口，迅速放大的瞳孔中充满对死亡的恐惧。

    教主霎时间变了脸色。

    山洞外。

    险峰危而奇绝，破入云间。冰风从崖底吹起，狂乱不歇。卫士们身着厚厚的冬衣盔甲，如冰雕一样守在一丈窄的山道上。

    在狂风险境之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踏上崎岖的峰脊，身形不动不摇，如履平地。少年几下纵身轻轻落到了山石后，“就是这里？”

    他背上的少女从厚重的斗篷中露出脸来，轻轻推了推他的肩，有气无力道，“放我下来，你快去。”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放在避风处，扶着她倚在山石上，又探头看了看巡逻的赭衣侍卫们，有些担忧，“这里人太多了……”

    “没人能发现我，快去快回。”少女笃定的语气让少年压下了疑虑。他按住腰间的佩剑，身影转瞬消失无踪。

    “怎么可能！”教主发狂似的大叫，举刀在那个孩子的手臂上又深深割了一刀。孩子微微抖了一下。

    教主睁大了眼睛看着血液融合，但依旧毫无效果。教主勃然大怒，将孩子重重地甩了出去，撞在山壁巨大的火把上。蒙面的口袋骤然燃烧起来，那孩子终于不再像个木头人，而是抬起流血的胳膊拼命撕扯着脸上燃烧的麻布，口中发出啊啊的叫声。

    教主又拉过小一些的那个孩子，狂怒中带着一丝愈演愈烈的绝望，他顾不得许多，一刀割伤了孩子的手臂，急于让血流出。

    地上的男人已不再动了，流淌的血液渐渐缓了下来，开始凝固发黑，小孩的血赤淋淋地落在他的伤口上，分外鲜红。

    忽然，教主看到男人圆睁的双眼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是面部肌肉、手臂，胸腹间的伤口仿佛长出了一层薄膜，随着一声剧烈的抽气，男人彷如死而复生，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教主丢下弯刀，拉起手中小孩已停止流血的胳膊细细看了看，猛然癫狂地大笑起来，“好，好，好！”

    这时，从山洞入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炸响，接着传来侍从惊慌的脚步声和喊叫。

    “有人闯……”话未说完，就被寒光断了性命。

    教主正当得意之时，却被人打断，不由面色阴郁。他此刻无意去惩戒来敌，即刻拽着小孩向密道深处退去。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声叫喝，“站住！”

    教主听这声音十分年轻，回头一看，竟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诧异之余又疑心还有追兵，不愿恋战。

    可少年转息之间近身三丈，提剑便刺。教主心烦气躁，他数十年精炼的内功早已让躯体可媲金石，一掌挥去，定要让这竖子人剑两断。

    剑掌相接的那一刹那，教主心中惊道糟糕，那剑刃的锋锐竟破开了他的护身罡气，在掌中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若非他及时收手，几乎要留下半截手掌。

    教主卷起小孩疾退几丈，正要斥问几句，不想那少年毫不废话紧追而来，教主只得单手接连招架，他正是虚弱之时，又不能专心，面对着比他小了几十岁的后辈，一时竟然落入下风。

    少年所执长剑不知是何神兵，剑身映光，流彩盈目，且剑法异于常人，绝不似十几岁的人能有的修为。教主咬牙苦苦支撑，却还是被剑锋所伤多处。原本避战只为免横生枝节，仿佛就要要命毙于此。

    大业将成，他虽不甘心，但深知性命要紧，只好忍痛杀鸡取卵。教主暗中凝气于掌，向怀中的孩子劈去。他自认隐秘，却不想少年身法奇快，一晃眼间就到了他面前，易剑为指，连点他肩肘三处大穴，继而横掌劈来，生生将他手臂折断。

    教主到了断尾求生之境，再顾不得其他，奋劲甩出孩子，向另一边全力奔逃。

    他赌赢了，少年不是来杀他的，而是足尖一点，探手舒臂，化解了教主的内劲，将孩子安安稳稳抱在怀中。

    解开了孩子脸上的麻袋，一张清瘦可爱的面容显露眼前，呼吸微弱，面无表情。更引人注目是，这孩子竟有一双荧绿眼眸，在黑暗的山洞中宛如鬼火。

    少年抱着孩子沿原路往外走去，路上横七竖八都是侍从的尸体。快到入口时，他看到另一个孩子正跪在地上往外爬去，脸上满是烧痕，手臂鲜血淋漓。他见少年过来，慌忙躲避，张口却只有“啊啊”之声。

    少年将他一并提起，飞身而出，很快回到了山石后面。

    少女伸手将少年怀里的孩子接了过去，她的眼睛很特别，似乎藏着一种幽深的吸引力。那个孩子与她对视良久，眼中闪烁的荧绿逐渐褪去，露出漆黑有神的双眸来，很快又似困了一样，眨了眨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少女脱力地靠在山石上，少年连忙将孩子接过去，“为何如此？”

    “所有人都不能知道，包括他自己……”少女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连吐字都困难，最后用眼神向少年示意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孩子，“带上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