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真人和掌教真人没有反应，都是只盯着演武台。罗浮山其余众人不知是否该上台，只能强压冲动。

    而在演武台之上，李中曦被震落在地，噗的一口血吐在地上，看起来很是凄惨。

    “为什么？”李中曦还是不明白对面这个井岩对自己的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井岩持剑站在他的身边，也不继续攻击，他已经胜券在握，看着倒在地上的李中曦就像一头豹子盯着自己的食物一样。

    “你问为什么？“井岩表情张狂，但声音压的很低，低到只有台上他们两个人能听得真切。”就因为你不配！“

    你不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是你不配三个字但已经说明了一切仇恨的根源。

    恨你运气好，

    恨你名声太高

    恨你不用付出的轻松所得

    ......

    李中曦能理解，但又不能理解。

    理解，是因为他也是普通人，他能明白那种羡慕比自己运气好的人的心情和心态。

    但他不能理解这种因为羡慕而引发的嫉妒和仇恨。

    他从地上爬起来，搽试了嘴角的血迹，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

    “你说我不配，我有什么不配的呐？“

    “我从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父母，也从不记得他们的容貌，更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只知道自己姓李。名字都还是上山之后师傅给我起的。从记事起我就是靠着山村里好心的邻里救济养大，读不起书只能给地主家喂牛来维持生存。“

    “我最开始只是想着喂牛，给刘员外家喂好牛。然后养活自己的同时能够攒点钱去学堂读书。“

    “但是，等我喂牛才发现，喂牛娃只能是喂牛娃。就算喂牛几十年也上不起学堂。想读书的我只能隔着窗户偷听。“

    “那些书的内容真好听，真令人向往，有时候我也在想那些端坐在哪里读书的孩子们真笨，真不用功，也不知道珍惜时间。要知道多少人想读书也读不起。”

    “但是读不起书就是读不起，甚至偷听也不允许。被发现后的嘲笑，戏弄，毒打.......你以为只有你过得辛苦嘛？”

    “在遇到师傅之前，我人生不敢有任何渴望。只以为自己要浑浑噩噩看不到任何出路的过完这一生。”

    “那天遇到师傅我还记得他问我的话：对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当时我认为我这辈子只能喂牛喂很多很多牛啊。然后娶妻，生子让孩子继续给地主家喂牛。或者说如果运气好烧了高香，能让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读得起书........”

    “直到被师傅遇到，他认为我有修行天赋，问我要不要修行，然后带我来到了罗浮山。”

    “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够修行，在遇到师傅之前更是不知道修行是什么。”

    “我很感激师傅，因为他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可能，我的命运可以不再是浑浑噩噩昏暗的过完这一生，而是可以自己选择。那么既然我能修行，我为什么不修行！”

    “上天落在我面前的机缘，我努力去抓住。我又没有摇尾祈求，也没有不择手段。凭什么不能去争取？凭什么说我不配，凭什么被你们瞧不起？”

    李中曦吐了口唾沫，眼神坚定，哪怕胜利的希望为不足惜，他也毫不退缩。

    他的声音没有压低也没有故意激昂。只是平静的诉说。

    微风吹拂他的发梢，露出明显还稚嫩的脸庞。

    所有的人都清晰地看到这是一个确实还很小的孩子。

    所有的人也都听到了他近乎真诚的自我独白。

    许多人为之动容，

    千叶真人望着这个被自己视为修道天才和给予厚望的徒儿，面情激动，眼神里如有星辰，背负的双手在身后交织在一起，在没人看到的衣袖下微微颤抖。

    掌教长春真人眼神里也满是欣慰和激动。

    中州城的颍川王慕容辉望着台上孤独倔强又坚定的身影，眼神里迸发不一样的光芒。

    西樵山前来观礼的代表里不少姑娘更是眼神之中雾气蒙蒙。

    唐门的队伍里站在唐门家主身后一位锦衣少年也是望着演武台之上那个身影，有些激动。

    而在演武台之上也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从井岩胜券在握一般的居高临下望着被一剑之间就已经被劈倒在地的李中曦，再到李中曦从地上挣扎着站立起来，面对这井岩，也面对着所有人，发出自己内心深处不曾被人聆听也不曾示人的内心独白。

    来自卫宿渊的散修井岩，听着对面那个看起来有些不自量力，以卵击石的所谓修行天才，内心之中依然满是嫉妒和愤恨，都这种关头了，还在那惺惺作态？

    被自己戳穿，被自己一剑就打败的所谓“天才”“修行奇才“在做最后的挣扎嘛？

    他依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那个比自己看起来要矮小和弱小得多的孩童，就像观赏着一出闹剧。在他看来他没有不胜利的可能。蚂蚁再倔强也不可能战胜苍鹰。一个修行不过三月的小屁孩很明显只能是洞明境不可能也绝无可能打赢自己洞觉境下境大成境界。

    既然对手毫无可能，所以他越是胜券在握，越是居高临下观赏起对手的最后的惺惺作态的举动来。

    李中曦盯着对面始终镇定，始终冷漠和讥讽的看着自己的井岩，没有绝望，也没有孤注一掷进行所谓的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

    他深吸了口气，把手中的剑戳在了身前的空地之上。

    从上而下，扎在了演武台的场地之上。

    面色沉静，无限的坚定和不屈服。

    “我知道我不是主角，不是上天的宠儿。可能一辈子也难以达成让人仰望的成就。“

    “但我能一直向前奔跑，证明给所有人看。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既然你认为我不配，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哪怕最终我还是打不过你，但我还是要证明给你看。”

    “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抓住了，也值得拥有它。”

    “来吧！”

    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年，

    发出压在心里的独白。

    双手离开了插在地上的剑，

    闭上了眼睛。

    没有屈服，依然一脸坚毅，

    孤傲，坚强的直面看起来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像一个勇士般，

    迎向了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