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曦很喜欢范长老送的那柄鹤鸣剑。除了每日的练剑之外，休息时候也要拿出来观看半天。

    漂亮，帅气，好看。这三个月里他跟着千叶真人学了一些剑法，虽然还没有什么威力，但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看起来有模有样。

    千叶真人侧卧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台之上，望着徒儿，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修道三月体魄相对凡人已经强壮许多。但这几套剑法舞完李中曦还是微微喘气。把目光往回师傅千叶真人，等待点评。

    “但以剑法而论，你这几套剑法已经小成，三个月练到这个水平，吾心甚慰。但就境界而言你三个月依然没有到达洞明境上境。仍是以臂使剑，只有蛮力，巧劲不足。对于剑的沟通和交流仍未通透。“千叶真人不停摇头，显得大为不解。“当初你掌教真人师兄三个月从洞明境踏入洞觉境，听闻东林寺渡边小儿更是四十七天破境。每一百年海天阁榜单之上也都有几个破境神速的天才少年。我虽没有全见过，但以我眼光你的天赋应在他们之上，应该更快才对。不应该呀。“

    千叶真人摇头不止，小小的身体晃动的很是可爱。

    “或许是徒儿太笨了，三个月破境这些事情，徒儿平时是想都不敢想的......”见师父摇头不止，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厚望，李中曦不禁暗暗自责。

    “放屁。你的天赋万年难觅，为师还能看瞎眼不成。”千叶真人眉头一挑，正欲训斥，突然想到“是不是每日你趁我睡着偷懒，没有好好用功？”

    李中曦大为委屈：“徒儿每日除了洗衣做饭喂牛刷碗给您铺床叠被端茶倒水之外的所有时间全部用在修行上了，那有偷懒.......“

    “你还狡辩，找那么多理由......”千叶真人反驳了一句，突然为止一滞。“每天怎么干那么多活！这些琐事浪费时光，做这些作甚！”

    “可是师傅，我不做谁来做......您会做嘛。您连烧水都不会吧......”李中曦小声反驳。

    “你说什么！”千叶真人境界高深，虽然声音低微但还是听得清楚“你敢嘲笑为师。为师....为师......好吧，会这些琐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嘛。可以指使安排别人来做，对，安排别人来做”

    “但是...师傅，咱们这里除了咱们两个还有那头牛儿哪还有别人......”

    ......

    千叶真人生于名门，从小就展露修行天赋。无数的岁月里总有人仰望和小心侍奉，创立罗浮之后更是有着徒子徒孙之辈前后代为奔走。哪里需要他来操心和学习这些琐事。在他的人生里从没想过要学习这些琐碎的事情。

    千叶真人从石台之上蹦了起来，倒背着手在幽居洞来回走动，想着用什么办法既不让徒儿再每日操劳于琐事安心修行，又不让幽居洞人多吵闹。

    想了半天仍没琢磨出来。回头一看，只看到自己的徒儿也在那儿发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来回走动，心下更是火大：“愣着干什么，抓紧时间修行呀。难道还嫌时间多事情少不成！”

    李中曦看师傅语气凶凶，三个月的相处早就已经没有了生疏之感，平日里也没少彼此开玩笑和取笑。但此刻毕竟是机会难得，闻言连忙从一旁抓起剑来，接着练习剑法。

    千叶真人在身后不停走动教导：“这一招可以更快.......这一招招式过于死板.......哎呀，三个月了你还这么拘泥于招式，这一招毫无威力，你是没吃饭嘛！”

    “再快点，，，，你这招还是太慢！”

    ......

    如此又是两个时辰左右，几套剑法又是练习了两遍，天色渐深。李中曦累的喘气不止。

    千叶真人对他刚才的问题进行总结。“罗浮山虽然不限制弟子使用何种法器或者兵器，但毕竟剑为百兵之王。也不晓得何时何人默认，无论九州各地还是咱们罗浮山，修习剑法和剑术的人数相比其他兵器和法器的人都要多许多。”

    “但兵器是死的，招式也是死的，人是活的。”

    “除了一些定式的招式，需要固定的施展方式来增加威力。但这些定式要么施法时间过长，要么威力过大一般难以使用。平日里用之甚少。除此之外，无论日常的修行还是平日行走所用的招式法术剑法都不需要那么死板的一招一式。”

    “招式是由人施展，为人所用，而不是反过来为其所累。兵器也是一样，你刚才的招式过于拘泥招式本身，也过于拘泥这柄剑了。”

    “要记得兵器，哪怕是仙家法器也只是兵器而已。”

    “可是师傅......用更高阶的武器不是更厉害嘛？”李中曦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是，但也并不绝对。法器的使用还是因人而异。为师总结为：‘法器毕竟是法器，法器只是法器。法器还是法器。’三个阶段。”

    “境界低微的时候，使用法器，甚至灵活的运用周遭的一切环境，有时候可以以弱胜强。一个洞明境的倘若拥有天阶法器只要掌握时机，未尝不可以和洞觉境初境的人战斗一番。”

    “当你到达洞觉境上境，法器和招式有时候反而成为累赘，自身修行已经比这些所谓的法器还要厉害，为何还要拘泥这些法器之上，只要境界够高，天下万物皆可为剑。真正的高手看你一眼你就死了。哪里需要用什么破兵器。”

    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那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和修为才能达到呀。李中曦心下不由神往。然后又想到，平日里师傅总是眉头一挑瞪向自己。自己从来没事，师傅真好呀真仁慈呀。

    千叶真人不知道徒弟此刻所想，接着讲到：“法器虽然不重要，但同等的高手虽然都可以以气当剑，但相同情况之下，有神兵在手胜算总是要比没有神兵在手要大一些。”

    这些话很通俗易懂，李中曦连连点头：“那境界高的再手持绝顶神兵，岂不就已经无敌了嘛。”

    千叶真人笑着摇头，“高手过招，比较的是分毫之差。心态，气势，环境，天气。都对一个人大有影响。怎会无敌。”

    “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已经不只单单是比的境界了，而是比的心态，比的心境。”

    “心境？”

    “对，虽万千人吾仍往之。天地万物无有所挡。要有一种必胜的心境和心态。”

    “只要不是过于自找没趣越境挑战。面对同境界的敌人哪怕比你境界略高的敌人。你能一招先声夺人，攻敌人于先机。你就已经赢了大半。雁门徐莽我未曾见过，但想来他领悟的道法应该也是一往无前，迅疾刚猛一刀破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往无前，一剑斩之？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中曦若有所思，然后听到师傅似乎想到什么，拍手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细看。只感觉自己手中剑似乎有了异样。忙定睛细看。

    “看好了，为师给你看一下什么叫，天地万物，一剑斩之。”

    看好了？看什么？

    此时夜色已深。周遭也没有什么变化。

    李中曦只是盯着师傅和手中的宝剑，困惑不已。

    李中曦手中的剑微微颤动，然后剑从剑鞘之中疾驰而出。

    剑光从幽居洞口凭空而现，漆黑暗淡的这一方夜空被剑光照亮。

    鹤鸣剑，

    一声剑鸣。

    剑声长鸣。

    犹如鹤鸣，不止鹤鸣。

    一剑出鞘，百鹤长鸣。

    千叶真人凭空而起，山风在他的身周和脚下吹拂，衣袂飘飘，发鬓在随风微摇。鹤鸣剑飞在他的手里，剑光更盛。

    那个看起来稚嫩的道童在剑光中让人无法直视，身形高大，恍若神明。

    犹如青山。

    恰如青山，就是青山。

    身影在剑光里被拉长，就仿佛一千年的岁月在这个身影身上飞逝流淌。一千年的岁月没有改变丝毫的模样，可谁还记得千年前倒骑马儿进京的孩童？中州洛阳城挤满了应试的秀才书生。【注1】两个人在中州城相遇，

    落魄的一介书生，倒骑马儿的天才孩童。

    两个知音相遇，才有了后来的罗浮山。

    无尽的岁月全在这个身影上闪现，无数的故事蕴含在这一剑之中。

    势若沧浪，奔流不息；迅猛如瀑，汪洋千里。

    这一剑蓄势而起。迅猛而出，直冲幽居洞不远处的一座山峰。

    “砰”的一声，远处山峰直接被一剑斩断，然后无数的碎石从山峰跌落，引发无数更大的响声。

    一剑之威，剑斩青峰。

    再然后鹤鸣剑疾驰而回，落入李中曦手中的剑鞘之内。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只留下远处依然滚动的落石之声还有目瞪口呆的李中曦。

    ......

    上界峰群鹤起舞。

    飞云峰古钟嗡鸣。

    云岩峰乌云消散。

    聚霞峰丹炉晃动。

    会真峰竹海涛吟。

    玉女峰花容失色。

    罗浮山四百三十二峰，在此一刻各有回应。无数剑光从各峰冲天而起，齐向幽居洞。

    自从三个多月前罗浮山千叶真人突然宣布要收徒之后起，罗浮山第二次群山沸腾，无人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