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跟我学修道？”

    ……

    没有人回答。

    修道是什么？放牛娃并不知道。

    而且眼前这个穿道袍的小男孩看起来应该还没自己大吧？倒背着双手装什么大人啊？站在身后的家长怎么不管一管啊？调戏人很有意思吗？

    没有人管。

    站在道童身后的中年道士也是一脸吃惊。自己没有听错吧？以他的眼光自然也看得出这个放牛孩童的修道天赋，但是，但是这也用不着您来亲自收徒吧？不说您和掌门还有几位长老，就是各峰二代弟子也足以教授这孩子道法，何必您老人家亲自那？

    道童没有理会身后道士的吃惊，似乎是认为自己的原因，刚才没有说清楚，仍然一脸认真的望着身前的道童：“你可愿跟我学修道？”

    看着道童神情不似作伪和开玩笑，牧童也不好发作，也只好神情认真的望着道童，回道：“不想。”

    道童微微挑眉，似乎没想到会被拒绝。小小的身材和容貌，没有丝毫的威严感只是格外的可爱。

    身后的道人面色古怪，欲语还休。望着身前的道童，不敢言语，但内心早已经风起云涌。

    他居然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师叔祖！

    这世间居然有人拒绝了师叔祖的收徒请求！

    这消息要是传回了山里，或者传入修真界，不知道要惊翻几座长老的座椅，踏空多少修道人的御剑。

    就算是掌门师伯也不敢这么直接的拒绝师叔祖吧？“为什么？”

    被拒绝之后的道童脸上没看出任何挫败或者说羞辱感，眼神之中的光芒似乎变的更加炽热。

    “你这人好没道理。”

    “怎么好没道理？”

    “你都没问过我叫什么就问我跟你修道，再说你也没说修道是什么？”

    “哦，我没收过徒弟，不清楚流程，收徒还需要问这些嘛？”小道童一本正经的解释，解释的理由无比真诚，无比的理所当然。“那么现在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生下来没多久爹娘就死了……”

    “……”

    聊天一句就被终结。

    道童不知道这种场合下应该是进行安慰还是夸赞一句尘缘早断，对你修行大有好处。

    他活的虽然长久，也曾经好奇的站在山巅眼望凡间见过无数的伤感离别，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从不相通，我也并没觉得他们吵闹，但也确实都与我无关。（注）

    站在身后勉强保持镇定的道人感觉呼吸为之一滞，虽然习惯了师叔祖的相貌和年龄，也不止一次陪着师叔祖下山过，但此刻眼前这样两个孩童的问答还是让他无从适应。

    一句话概括眼前的场景就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穿着道袍，拍着一个约莫十一岁的牧童的头，问道，孩子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场景离奇，对话诡异。

    言传身教。自知没收过徒，也不知道如何收徒的道童将背负在身后的手伸出。决定展示下真正的技术。

    手举，微风起。光明大作，牧童看的目不转睛。再然后牧童发出了惊呼：“我的牛！快放下我的牛！”

    本来悠闲吃草的牛儿此刻已经飘在了空中，发出了惊慌的叫声，四蹄飞动，可惜寸步难行，依然飘在空中。

    道童不顾牛的哞叫还有牧童的惊呼，望向牧童：“这就是道法，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牧童眼见牛儿飘在空中没有任何意外，也没被人偷走，放下心来。少年心性大作，心中想着，这就是道法？看起来比村子里吴二叔表演的戏法好看多了。学会了道法应该也能像吴二叔那样去城里表演赚很多很多钱，买很多的地和很多的牛。

    道法万千，自然也有读心之术。此刻的道童应该庆幸没有使用读心之术，否则在他听到将道法还有那些骗人的戏法混为一谈，还想着靠道法挣钱，不知道要作何反应。简直羞辱圣人，侮辱仙法啊。

    “好玩，好玩，还有什么吗？再表演一个！”牧童拍着手掌，学着当初看吴二叔表演戏法时候台下的喝彩方式，激动的叫着。

    这是把仙法比作杂耍了嘛？中年道人正欲发作，但见眼前师叔祖毫无反应，之后暗自摇头，站回原位，闭目养神，佯作没听到。

    道童见自己准备收为弟子的少年看的开心，也是随之高兴。手一挥，将仍在空中四蹄飞动的牛儿缓缓放落下来，然后手捻一个剑诀，一柄散发着青光的剑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横落在了牧童还有道童之间。

    修道修仙，御剑飞天。

    御剑是个笼统的名字，各门各派修行功法还有所持武器不同，各人对不同器物的感应程度也大小不一，所以御剑的种类自然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而眼前横贯在二人中间的，自然是最传统的御剑。牧童看的目瞪口呆，两眼发直。

    道童微微一笑，剑指一挥，飞剑朝着剑指挥动的方向疾驰而去。然后又随着剑指的挥动，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然后飞回了道童身前。

    道童没跟牧童解释什么是道法，但牧童看到飞剑的那一刻自己已经明白。这不是戏法，这是那些故事里的仙人的本领。

    修道原来就是修仙呀。

    “现在你可愿随我去修道？”

    牧童连连点头，双目之中无比光明。

    道童将御剑收回，双手负回腰后。开心的笑了起来。“传话回山里，我要开山收徒了。”

    “师叔祖不一起回山嘛？”中年道人眼见收徒事实已定，自知已无法阻挡。但此刻师叔祖让自己回山传信，谁来陪着师叔祖？

    “我当然是帮我徒儿收拾下行李，稍后带他回山。你跟着我作甚？”道童神情奇怪，又是挑眉，“难道你认为这九州有谁能拦得住我？”

    道人想着师叔祖的几件往事，心想那些人那会找不自在来找你麻烦，你不提着剑上别人山门寻事就已经烧高香了。不再多言，躬身而退，然后剑光起，直冲云霄而去。

    世人知千叶真人不收徒久已，罗浮山大小事务也素来难见真人踪迹。

    消息一出，震动九州。

    而同样位于南国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在这天，消失了一个牧牛的孩童，还有一头牛。

    （PS：悲欢，相通，吵闹…那句，改自鲁迅先生，好像是《而已集》中的一句话：“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