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反常情景，就连自己这个不经常出门的家伙也能够看出端倪来，城中那些老油条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可偏偏没有人提起过。

    在刘、冯二人出城剿匪时，寒鸦城便彻底沉寂下来。

    万途镖局关门、陈家停商，就连马金斗也关闭庄子，不与外界有任何往来，连以往的好友都不相见。

    这些老牌势力，或许察觉到接下来寒鸦城会有惊变，所以早就当了缩头乌龟。

    大势力的庄子本来占地面积就大，常备着许多物资和粮仓，又有各种仆人驱使，关上大门后，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走，去看看什么情况。”

    周易和玄青老道来到一处破旧民舍外。

    两人有敛声符的加持，并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房间里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

    一对中年夫妻，养育着三个儿女，但此刻这一家五口人，都跪在一个神位灵牌前，嘴里念念有词。

    “上行无方，拜请鼓儿神，驱逐疾病妖邪，庇佑来年鱼米丰收，庇佑生无苦，死无痛。”

    那木质神牌灵位上，写着鼓儿神三个字，并没有立上确切的神像。

    大武王朝对于祭祀的管控很严厉，一旦被定性为邪祠邪祀，就会遭到雷霆打击。

    所以一般民间自己信仰拜祭的野神，没有得到大武王朝的官方认证，便不敢立上神像。

    “老道，你说的诓骗普通人的，就是这个鼓儿神吗？不过没有立下神像，也没有进行反人道的祭祀，只是求神保佑，算不上邪祀。”周易低声说道。

    玄青真人摇头：“非也，最近城中传播鼓儿神的组织，在不断壮大，像是蝗虫一样。之前虽然隐秘，但也有迹可循，可一直没有人来处理这些家伙，导致现在成了气候。”

    两人交谈之间。

    房间里已经停止了拜祭。

    那女人带着三名孩童去休息了，男人却换上一身黑衣，走出房门，手中提着一个灯笼。

    周易不解：“他这是要做什么？”

    玄青真人道：“你继续看就知道了，这些家伙的发展，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没多久。

    街上又行来一群黑衣人。

    他们排列成两行，手中尽数提着灯笼，无声无息的前进着，渗人无比。

    路过街道时，那名男人也加入了这个队伍，走在最后面，让队伍的人数再度壮大。

    周易已经从这诡异的情况上，察觉到危险的味道。

    这特么能没有危险？

    玄青老道这家伙嘴里就没句老实话，早知道自己就待在锻房打铁，不来蹚浑水。

    随着队伍在街道上走下去，不断有人半途加入，越发壮大，并且这些人嘴里，开始颂念之前的祭词：“上行无方，拜请鼓儿神……”

    虽然在夜晚也有守军，可如今这些信奉鼓儿神的民众，活动只在外城区域。

    真正有头有脸的人是不会住在外城的。

    外城的几个棚户区，居住的也都是大量贫困人。

    在这些地方，平时里就混乱无比，抢夺、斗殴、盗窃时有发生，地痞无赖、灾民流民扎堆，就算管也管不过来，治安混乱无比。

    如今人手缺少的情况下，这些棚户区的治安就更差了，哪怕有巡街的兵卒，也顶多一两队，五六人。

    和周易庄子外的每过十多分钟，就会路过巡视的兵卒完全没有可比性。

    身处内城中心，治安力量绝对全城最强。

    没过一会，这只队伍就壮大了三分之一，并且周易还看见有几名巡夜的军士路过，结果却是灰溜溜的逃走，根本就没敢去多过问。

    这群黑衣队伍在棚户区转了一圈，将队伍壮大到极致后，然后直接冲向旁边一处民舍。

    “鼓儿神降下恩泽，加入鼓神教，才能从痛苦中解脱！”

    队伍为首者对这间房舍的主人说道。

    然而队伍里其他的黑衣人，正在对这间屋子进行底朝天的搜索。

    一切能吃、用的东西，不管是粮食、衣服，还是财宝家具，都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这哪里是传教，分明是抢劫。

    而且还是仗着人多势众，一起来抢。

    屋主人面对这种情况，除了立刻屈服，加入鼓神教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很好，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在鼓儿神的光辉下，不分彼此，相互帮扶。”那头领大度的说了些场面话，然后接纳了男人入教。

    可其他人抢劫的财物却并没有归还，只是停止了继续在屋内搜刮的行动。

    队伍的壮大还在继续。

    他们不断砸开一家家门户，推广鼓儿神，暴力传教。

    才加入的那名男人，为了挽回自己的损失，也参与到其中，并且还是抢得最多的那个，连眼睛都抢红了。

    直到天色将明。

    这群黑衣人才堪堪停下。

    此刻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不少粮食和财物，汇聚到一处。

    如今的队伍浩大，比之前扩张了一倍。

    这等扩张的速度，的确如老道所说，与蝗虫无异。

    “这群人纠结在一起抢劫，可如果所有人都加入了那什么鼓神教，他们又去抢谁？难道要向内城进攻？内城的守卫可没有这般薄弱，没有经过战斗训练的人，碰上全副武装的甲士，再多也只是土鸡瓦狗，一碰就碎。”

    周易不解。

    玄青老道解释道：“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不是说过吗，这群人只是些被鼓动、怂恿、操纵的普通人，是幕后黑手的提线木偶。可如果真让他们成了气候，到时对城内的影响，说不定比山匪还大。”

    在玄青真人的带领下，周易跟随着他，一路来到棚户区旁边的城郊树林。

    这群聚集起来的黑衣人并没有各回各家，反而一头扎进了树林中，盘旋前进，似乎要去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周易和玄青就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终于。

    在一处山洞前这群家伙停了下来，把手中哄抢之物都放在地上，然后低头跪拜下去，做出供奉的模样。

    “生存艰难，为生存而行，凡事皆可。鼓儿神将会洗去尔等身上的罪行，此等贡品，尔等在供奉完成后，可自行取回。”

    那名领头人说道。

    周易不由得为之一滞。

    感情这群家伙，还有个洗刷脏物的环节？

    不过是给自己犯下的罪过，搞一出心理安慰罢了。

    不对。

    周易眼光朝着那山洞中看去。

    里面根根蜡烛燃烧，拱卫在一团，居然有一个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