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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此时的苏鲁正双手握着方向盘,跟着导航仪的指引,驾着车子进入了“鼎宫”的停车场,他找到停车位,熟练又沉稳地将车停好。苏鲁和陶瑾下了车,向前方走去,迎面开来了两辆小汽车,因为车道比较窄,苏鲁下意识地伸手把陶瑾护到了身后,陶瑾顺应着苏鲁的手势,后退两步,身形高大的苏鲁,让她觉得有一种受到保护的感觉,在苏鲁的身边,陶瑾时而感觉自己是个小女孩,这是一种让她心醉的觉受,她不曾觉得自己韶华即逝,而是似乎回到了青春年少。

    两人来到三楼的餐厅,放眼望去,用餐人数不算多,环境静谧优雅,整个大厅回旋着轻柔的音乐,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苏鲁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陶瑾,说道:“您对这里比较了解,要吃什么按您的口味点就是。”因为陶瑾是公司的客户,也是珊姐的朋友,苏鲁不敢怠慢。可是陶瑾感受到的,却是苏鲁的体贴和细致。

    陶瑾拿起另一份菜单递给苏鲁,笑道:“你也看看,我随意的。”陶瑾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在微微的笑靥里,流露出欢喜和幸福感。苏鲁低头定睛看菜单时,顿时心里怔了一下,菜单上的标价,出乎苏鲁的意料之外,上面的价格,是星级酒店菜品的价格。苏鲁只听说这里的消费比较高,但没想到里面的消费这么高。苏鲁本打算今天他请客的,但当他回想了一下自己钱包里的钞票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鲁顿时感到一种男人的尊严被挫败的感觉,他放下菜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茶水幽香醇厚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泛上来,果然是好地方,连免费的茶水都这么好喝。苏鲁情绪上轻微的变化没有躲过陶瑾的眼睛,她觉察到了,同时陶瑾也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擅自做主,应该让苏鲁选择地方。

    陶瑾一时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让苏鲁点菜,如果她做主点菜,显得不礼貌,也怕自己有闪失,但如果让苏鲁点菜,又怕苏鲁不悦,陶瑾拿着菜单,心里犹豫拿不定注意,陶瑾自嘲地笑了笑,心想那个同事眼里果敢坚韧的大财务总监,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而优柔寡断,陶瑾一转念,又把这些令人烦恼的杂念放下了。

    陶瑾微笑着对苏鲁道:“你也点两道菜,我不太会点菜。”“没事,我也不会点,你点吧。”苏鲁回道。陶瑾想问一下苏鲁要不要喝点什么,但感觉苏鲁不想参与的样子,陶瑾就不想再问了,可是不喝点什么,又觉得单调,犹豫之间,陶瑾再次嘲笑自己,然后陶瑾果断地点了自己认为不错的菜品和一瓶红酒。

    两人沉默了一会,陶瑾微笑着问道:“忘了问你了,一幅画多久可以画完?不耽误你时间吧?”“大概一个星期能画完,不耽误的,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苏鲁回道,陶瑾“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还有大概六天假期,时间如果不够我可以调休。”“没关系的,您忙您的,大概来个三天就可以了,后面我可以默画。”“默画?”陶瑾看着苏鲁问道,苏鲁回避开陶瑾的视线,微笑着回道,“对,后面可以默画,凭感觉就可以,因为基本已经确定了,看每个人的理解吧。”陶瑾若有所思地回道:“哦,那也要看画家的功力吧,你们画家真的很厉害。”苏鲁回道:“我不是什么画家了,就是一个手艺人。”陶瑾立刻纠正道:“不会不会,怎么能是手艺人?你们以后都会有大好前程。”

    说话间菜品慢慢上来了,服务员在一旁打开了红酒,慢慢倒在了晶莹剔透的酒杯里,分别放在了苏鲁和陶瑾的手边,陶瑾说道:“你尝尝这个葡萄酒,味道不错的,我把它当饮料喝。”苏鲁有些拘谨地看了看酒杯,再看看红酒的标签,心想这个酒价格一定很高。

    陶瑾端着酒杯慢慢喝起来,几口酒下去,感觉身上发热,脸色慢慢绯红起来。陶瑾笑道:“我只能喝这种很淡的酒,我对酒精有些敏感,你尝尝怎么样。”苏鲁微笑着回道:“我平时不喝酒,等会还要开车。”

    陶瑾心里怔了一下,她“哦”了一声,随即又开始在心里埋怨自己,刚才应该问一声苏鲁要不要喝酒。在陶瑾看来,这种葡萄酒和饮料没多大区别,她觉得自己能喝,苏鲁一定是可以喝的。陶瑾补充道:“这个酒精度只有7,一会吃点水果喝点蜂蜜水就可以开车了,没问题的,如果不行就叫代驾,没关系的。”苏鲁听着,但没有说话。

    不知是因为受到苏鲁情绪的影响,还是酒精让自己变得敏感,陶瑾忽然觉得不开心起来,她感觉有些累。自从上次见到苏鲁,几个月以来,陶瑾努力改变和修饰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更好,直至自己觉得还算满意,陶瑾才决定来见苏鲁。这是陶瑾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为了异性而去改变自己,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般的辛苦。“活出自我”,这是陶瑾的人生格言,可是现在,她忽然感觉在顷刻间失去了自我,她不喜欢这种状态,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这种状态。

    陶瑾低着头,用手背顶住自己的额头,她感觉到自己无法放下现在,因此纠结于未来。陶瑾知道,她不是小女孩,没有多余的青春和精力去耗费,她所要去努力的方向,应该是可以实现的并且能带给她正面能量的事情,她不可能去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陶瑾这样想着,她提醒自己应该理智地放下应该放下的,可是刚一想到要彻底放下苏鲁,陶瑾的心里瞬间被隐痛和不舍塞满。陶瑾忽然对自己失望起来,在这件事情上,她因为无法把控自己而担心未来。

    她知道此刻苏鲁在看着自己,他的镜片后面透出来的深沉而理智的目光,是那样的令人着迷。“怎么了?”苏鲁问道。苏鲁隐隐感知到陶瑾传递给他的情愫,他有些疑惑,但似乎又都明白了知。“没什么,没事。”陶瑾微笑道,但心里还是微微的疼。

    苏鲁拿起红酒瓶子,往陶瑾的杯子里注满红酒,然后他举起酒杯慢慢喝起来,陶瑾问道:“你不是不喝酒吗?”苏鲁回味着红酒的味道,安静地回道:“我说平时不喝酒,没说不喝酒,这酒很好喝。”陶瑾立刻开心地笑了,心里的雾霾瞬间消失殆尽,“我还以为你不喝酒呢。”陶瑾的脸上荡漾着舒心的笑,她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

    苏鲁看着陶瑾在短时间内情绪的变化,有些惊异地问道:“就为这个?”陶瑾柔声笑道:“不是了,让你见笑了。”陶瑾再次开始嘲笑自己,简直就是庸人自扰,本来什么事没有,是自己想多了。陶瑾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如果不能做我自己,那一切都毫无意义。

    服务员又送上来几道小菜,一小瓶蜂蜜和一份水果,陶瑾恢复了轻松自信的心态,

    她从桌子里侧的托盘上拿起一只精致的白色瓷杯,倒进去一些蜂蜜,接着倒进去温开水,用干净的勺子搅拌均匀,放在苏鲁的手边。“喝点蜂蜜水,这点酒精度,很快就没事了。”陶瑾说道。苏鲁笑道:“为什么我喝?”陶瑾寓意深刻地回道:“因为我不用开车啊。”苏鲁想到一会还要开车,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

    陶瑾用湿巾擦拭了一下手,把葡萄剥好放在果盘一侧,说道:“再吃点葡萄,开车完全不用担心。”苏鲁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陶瑾的好意,但是他不习惯别人对他太好,何况他和陶瑾之间还不太熟悉。

    见苏鲁不怎么下筷子,陶瑾很自然地招呼苏鲁多吃菜,乡村里长大的陶瑾,骨子里热情淳朴,和公司下属们一起吃饭时,陶瑾会为他们剥水果,也会给同事们夹菜。陶瑾今天点的菜品,都是陶瑾觉得味道比较好的,其中有几道菜品,苏鲁还没有下筷子。陶瑾很自然地拿起公共筷,她很克制地夹了两筷子菜,放在苏鲁面前的餐盘里。“你尝尝这道菜,味道还可以的。”陶瑾说道。

    苏鲁不太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他往后欠了欠身体,忍不住说道:“随意一点更好。”苏鲁任何的情绪反应,陶瑾都能感受到。陶瑾看了苏鲁一眼,微笑道:“好,那你随意。”陶瑾又开始纠结,她感觉自己有点把握不好和苏鲁之间的距离。其实在她自己看来,她的一切举止都是自然随意的,但是苏鲁却感觉到不适。

    席间苏鲁的话语不多,陶瑾因为担心自己言行有差错,也没有多说话,她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矜持。但是此时此刻,陶瑾所有的心思都在苏鲁身上,当苏鲁举起酒杯,向着陶瑾点头微笑时,陶瑾以为苏鲁要和她碰杯,她端起酒杯迎上去,耳旁提前回响起酒杯碰撞所发出的清脆的音声。可是,苏鲁即时地收回了自己的酒杯,陶瑾又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自己的杯子。陶瑾发现,当喜欢上一个人时,就很难再保持那份固有的矜持。

    时间在柔和的音乐声里静静地流淌着,到了晚上九点,两人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陶瑾便刷卡买了单。两人出了饭店的大门,坐上车子以后,陶瑾因为感觉有些疲倦,便倚靠在座椅上,苏鲁系好了安全带,他看着前方,对陶瑾说道:“系好安全带。”陶瑾微笑起来,她很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她忽然想任性一次,享受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

    苏鲁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地问道:“我送你回去吧?今天晚了,明天可以画。”陶瑾听了虽然有种淡淡的失落,但她猜到,苏鲁会这样做。

    苏鲁慢慢把车驶出了停车场,跟着导航仪的指引,慢慢向着陶瑾家的方向驶去,“把安全带系上。”苏鲁再次说道,陶瑾扭头看向苏鲁,在朦胧的夜色里,他的五官轮廓清晰可见。陶瑾轻声问道:“不系上会怎样?”

    苏鲁没有回答,他清晰地感受到陶瑾传递给他的情愫,在彼此的沉默里,那份情愫似乎越来越浓稠。陶瑾感觉到车子慢慢停下来,陶瑾的心也跟着慢慢纠紧,她知道,这是苏鲁对她的回应,片刻之后,苏鲁再次启动车子。

    陶瑾闭上眼睛,她想留住这一刻,在幽寂的夜色里,她聆听到自己心里那越来越强烈的声音。陶瑾快速地梳理着自己的情绪,以一种置身度外的眼光来审视自己,她在纠结中思考和权衡着,她必须让自己从这种转态中解脱出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透过车窗,陶瑾看到了离家不远的那片熟悉的绿地,陶瑾扭头看向苏鲁。

    “可以停车吗?”陶瑾轻声问道,苏鲁没有说话,车子沿着路边慢慢停了下来。沉默的空气里有一种让人窒息的悸动,她看着朦胧夜色里的苏鲁,她不知道苏鲁在想什么,她也清楚地知道苏鲁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可以成为你的一般朋友吗?”陶瑾真诚而小心地问道,苏鲁怔了一下,他觉得陶瑾的话有点含糊。苏鲁扭过头,在夜色里,陶瑾正深情地看着自己,苏鲁微笑着回道:“为什么这么问呢?你很优秀。”“我可以做你的普通朋友吗?”陶瑾再次轻声问道。“当然。”苏鲁回道。

    “可以再进一步吗?”陶瑾接着问道。苏鲁的心揪了一下,他没想到陶瑾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他看向前方,沉默着闭上眼睛。静默的时空里,涌动着迷人的震颤。

    陶瑾感到眩晕,她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额头,轻声而理智地说道:“我比你大很多,我只比珊姐小一岁,你好好想一下,不过你也不小了,都要谨慎考虑这件事。但如果不可能,请尽早告知对方。”苏鲁笑了起来,大女人陶瑾果敢爽快的性格是他欣赏的,但是,对于陶瑾这么直接的告白,他毫无防备,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好一会,苏鲁轻声说道:“谢谢你的信任。”陶瑾微笑起来,她看了看苏鲁,然后打开车门,对苏鲁说道:“我想自己走一走,就一点路,没关系的,车子你开回去,明天我去取,但愿我没有打扰到你。”苏鲁很想说他可以叫车回去,但在那一刻,苏鲁不想说话。

    陶瑾下了车,冲苏鲁挥挥手,然后独自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苏鲁打开两边的车窗,晚风徐徐而过,空气里依然回荡着陶瑾身上淡淡的香水的味道。

    苏鲁看着陶瑾的背影慢慢走远,然后开车慢慢跟上,等陶瑾走远了,苏鲁再次开车慢慢跟上,他不放心一位女士独自在黑夜里行走。陶瑾觉得心里舒畅多了,她把心里那团困住她的让她越来越纠缠的线团掏了出来,摆在了苏鲁的面前,剩下的事情,只要看苏鲁的回应,按部就班去处理就是。

    陶瑾始终没有回头,苏鲁看着陶瑾走进小区,她的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楼房的拐角处。苏鲁没有马上驾车离开,他靠在座椅上,有意无意地看着前方干净的水泥道。面对陶瑾的突然表白,苏鲁需要梳理自己的情绪,以做出正确的回应。这一刻,苏鲁又想到了恩亿,他回想起在过去半年多时间里,恩亿传递给他的种种信息,他知道,恩亿喜欢他,可是苏鲁一直没有心思去理会,他安住在自己的创作状态中。

    陶瑾的话语在耳畔回响,是的,他确实不小了,苏鲁的父母也这样说他。苏鲁想起了自己传统观念极强的父亲和爷爷,自从前年苏鲁过完三十岁生日,父亲开始催促他抓紧落实自己的事情,每次回老家看望爷爷,爷爷也总是问起他的终身大事。在多年以前,苏鲁也曾有过两次深刻的情感经历,但都以伤感的离别收尾,苏鲁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境,随着年龄的增长,苏鲁渐渐领悟到一些深刻的道理,他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感。数年以来,苏鲁把时间都用在了自己的创作上,特别是最近一年时间以来,苏鲁找到了创作的方向,有了具体的目标,每天都过得从容而踏实。偶尔当苏鲁从创作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也会感觉到淡淡的孤独,但他反而享受这种心境。

    苏鲁计划在一年后和珊姐一起举办画展,除去后期其他事宜需要花费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用于创作,时间还是很紧张的。想到这里,苏鲁排除了其他的杂念,当前所要去做的事情,就是安住于创作的状态,尽快创作出好的作品。

    苏鲁再次审视了自己的内心,然后果断地给陶瑾回复了短信,他不想把这件事情拖到明天去处理,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精力也很有限。此刻的陶瑾正穿着睡袍,躺在松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房子里没有开灯,电视屏幕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影,陶瑾的脑子里依然装满苏鲁的样子,只是感觉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

    手机传来了短信的声音,陶瑾拿起手机,是苏鲁的短息,陶瑾的心脏跳动起来,她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脑子里飞速地做出几种判断,然后,她打开了短信。

    “我认为我们之间不合适,抱歉。”陶瑾反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她感觉到心脏处有一种被揪紧和压迫的感觉,陶瑾感受到了伤害。如此快速的回复,如此明了而冰冷的字句,让人没有任何幻想的空间。陶瑾靠在沙发靠垫上,一边嘲笑自己无事生非,自己给自己惹了一堆事,一边为苏鲁的果断喝彩,这种处事的态度,是陶瑾欣赏的。

    陶瑾回想着自己几个月以来的减肥计划,以及请名师设计的礼服,包括自己的养生调养,她努力而用心地把自己打理得光鲜亮丽,到头来却是得到这么一句冰冷的回应,陶瑾感到既难过又滑稽。

    陶瑾起身走向阳台,因为没有开灯,沮丧的陶瑾撞倒了茶几边上的一个瓷质花瓶,当她弯腰去扶起花瓶的时候,头部却碰到了玻璃果盘的边沿,陶瑾把果盘推向茶几里侧的时候,果盘上的几个苹果滚了下来,陶瑾的脑子里跳出一句话:当你的心乱了的时候,世界就乱了。

    陶瑾不再去捡地上的苹果,她关掉了电视,来到了阳台上,在幽暗的夜色里,陶瑾看到自己的车子还停在小区大门前的街道上。陶瑾闭上眼睛,心里的隐痛袭遍全身,直至好一会,车子才慢慢启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当苏鲁回到工作室时,已经快凌晨十二点钟了,工作室里寂静无声,苏鲁简单收拾了一下工作间的工具,准备去宿舍里休息。

    当他走出房间时,见恩亿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苏鲁迟疑了一下走过去,看到恩亿正背对着房门,悄无声息地坐在画架前,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苏鲁的心头。苏鲁轻轻地敲了敲了房门,可是恩亿却毫无反应,苏鲁走进房间,见恩亿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素描画,泪水正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苏鲁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么晚了,好好的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恩亿没有回应,苏鲁看到她的鼻翼在轻轻地翕动。苏鲁大约知道恩亿情绪变化的原因,但是他不想往这上面去想。“我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苏鲁说着欲转身离去。

    恩亿抽泣起来,这一个夜晚,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孤单和失落笼罩着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绪也像夜色一样变得越来越沉重。当她看着苏鲁开车带着另一个人在夜色里消失,恩亿觉得如此难过,而单珊姐,似乎也已经不再爱她,把她一个人撇在黑夜里。一个晚上,恩亿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她开始想念永远离开她的妈妈,对苏鲁的挂念和不满也越来越强烈。

    “我,想我的妈妈了——”恩亿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好想——妈妈。”恩亿抽泣着。苏鲁站着一侧,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恩亿,工作室里的同事都知道,恩亿从小就失去了妈妈,她的父亲重新组建了家庭,而她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

    这一刻,恩亿看起来如此的悲伤,她的好看的俏皮的五官正凝聚着深深的哀怨,皮肤白净富有光泽,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气息,苏鲁第一次关注到了恩亿,她其实是一位漂亮可爱的小女孩,除了有几分任性和敏感。

    苏鲁的心里升起一种怜惜的感觉,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两张纸巾,放在恩亿的手上。“世界上没有一种陪伴是长久的,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独孤的时刻。”苏鲁平静地说道。

    苏鲁的话让恩亿更加伤心起来,她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抽泣道:“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过——”恩亿的回忆里没有任何关于妈妈的信息,这一刻,恩亿那么希望苏鲁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苏鲁沉默着没有说话。

    恩亿用手背挡着眼睛慢慢站起来,任性又谨慎的恩亿轻轻地把头靠在苏鲁的肩膀上,苏鲁往后退了半步,他微微地皱着眉头,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恩亿的肩膀。苏鲁知道,恩亿喜欢他,全工作室的人都知道。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你自己忘记了。”苏鲁温和地说道。他扶住恩亿的肩膀,示意恩亿坐下。恩亿坐回座位,还是不停地用手揉搓着眼睛,“我相信我的妈妈是因为爱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恩亿哽咽着,她开始约束自己的情绪,但大颗的眼泪依然顺着脸颊滚落到衣服上,恩亿看起来就像一位楚楚可怜的小女生。“既然失去了就适时放手,其实你身边的亲人对你都很好。”苏鲁说道。

    恩亿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点点头,却因此感觉更加心疼。在她的世界里,他的父亲有他自己的家庭生活,他不属于她,她的最爱的奶奶,来不及给予她更多的爱,就已经老去,需要她的照顾。恩亿含泪微笑道:“谢谢你们平时照顾我。”苏鲁笑道:“是啊,大哥哥和大姐姐们都很照顾你。”

    恩亿鼻翼翕动,她抬起头看向苏鲁,小声又胆怯地问道:“就只能是大哥哥大姐姐吗?”苏鲁的心揪了一下,脑子里瞬间跳出陶瑾问他的那句话,“可以再进一步吗?”两句话表达着同一个意思。苏鲁无奈又自嘲地笑了笑,多年以来,今天晚上是这么的幽默和特别,但是,苏鲁却由此而感动起来。

    恩亿疑惑地看着苏鲁,她在期待答案,苏鲁避开恩亿的眼光,没有说话,他不想去伤害一位小女孩,何况像恩亿这样的小女孩。“我去休息了。”苏鲁说道。他感觉到恩亿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苏鲁转身向宿舍区走去,脑子里闪现出陶瑾的身影,想到陶瑾在收到他的信息后也许会很难过,苏鲁自责起来,他不知道陶瑾明天还会不会过来画像,一切都随其自然吧,苏鲁对自己说道。

    此刻的陶瑾正抱着大靠垫,侧卧在沙发上,似乎大靠垫能填补她心灵上的失落和难过,她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去,睡一阵,又迷迷糊糊地醒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慢慢地从这件事里抽离了出来。陶瑾知道,所有的昨天和过往,都将消逝,她终将会回到过去那个安宁,充实的世界里,她是那个世界里的主人。

    陶瑾在昏沉的梦境里和昨日告别,直至第二天中午时分,陶瑾才醒来。金色的阳光照在客厅里,深色的玻璃茶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陶瑾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活动了一下腰杆,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心里的种种纠结和难受,已经遗留在昨日的梦里。

    陶瑾来到了阳台上,正午的阳光温暖而热烈,略带灰色的天空,飘散着絮状的白云,陶瑾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她感觉到心里仅剩一些淡淡的失落。她知道,一切美好如初,她只不过是在岸边行走的时候,被一片调皮的浪花打湿了衣衫而已。陶瑾微笑着看向远方,她觉得自己要感谢苏鲁,感谢他这么果断地就把她推出纠缠泥泞的沼泽地,她只是难受了一个晚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