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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傍晚时分,梁钵打来电话,告诉单珊他们已经从草莓园回来了,现在正在吃饭的地点,让单珊赶紧驱车过去。单珊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上了好几道菜,他们正一边吃一边等她。梁钵坐在两个孩子的中间,老爷子和两位保姆坐在对面。看到妈妈过来,宁宁即刻和妈妈分享起草莓园里有趣的事情,她说着把放在桌上的水壶盖打开,“妈妈,你尝尝草莓汁。”宁宁把水壶举到妈妈嘴边,单珊往水壶里一看,水里面泡着好些红红的草莓,问宁宁道:“你这是干吗?”梁钵回道:“洗干净的,一定要喝草莓汁。”“这样就是草莓汁了?”单珊问道,“对呀,你尝尝我做的草莓汁的味道。”宁宁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说道。

    这时服务员上来一道熟食鸡肉,宁宁看到了,招手说道:“放到我这边,放到我这边,我要吃。”平时家里以素食为主,也很少带孩子们出来吃饭,今天梁钵特意点了几道荤菜。宁宁看到色泽馋人的菜品,就不淡定了,每上一个菜,都希望放在她边上。

    紧接着服务员又上来一道荤菜,“香肠蒸鸭脯”,要放在越越边上,这正是越越的最爱,越越从小到大,只要外出吃饭,这是必点的一道菜,除非饭店没有这道菜。越越的妈妈在世时,也经常在家里给越越做这道菜。在越越心里,这道菜就是为他而点的。

    宁宁见到香喷喷的香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对服务员说道:“叔叔,我够不到。”宁宁用手指着服务员手里的盘子,服务员又把盘子从越越身边端起来,放到宁宁手边,顺便把另一个素菜移过来。宁宁闻到香肠的香味,赶紧下手拿了一片,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些菜平时家里很少吃到,宁宁觉得倍感珍惜。

    越越看到好吃的菜都被端走了,顿时很不高兴,拿着筷子不说话。单珊看在眼里,赶紧把荤菜移到越越手边,同时又夹了一些到宁宁的碗里。单珊制止宁宁道:“不许把好吃的都放在自己边上,再这样你就下去,不准吃。”宁宁立刻抗议,但看到妈妈生气了,又不敢做声,宁宁看着自己喜欢的两道菜,被妈妈都移走了,眼泪立刻滴滴答答流出来。

    宁宁拿着纸巾一边擦鼻子一边对梁钵说道:“爸爸,你可以给我夹一片香肠吗?就一片。”梁钵见女儿这么委屈,俯首在她耳边安慰了几句,接着把香肠移到宁宁这边,同时拍拍儿子的脑袋,意思让他让一下妹妹。越越见爸爸什么都向着妹妹,赌气地伸手端起盘子,把剩下的香肠和鸭脯肉一下全倒到自己的碗里。

    梁钵见状训斥越越道:“谁允许你这样的?大家都不要吃?就你一个人吃?你能吃得完吗?下次再这样就不带你出来吃饭,饿着你!”越越非常委屈地立在桌子旁,一声不吭,单珊和保姆都替越越说好话,让越越快吃,梁钵见越越犟着,说道:“别理他,爱吃不吃。”越越低着头,几秒钟后,转身离开。

    单珊和梁钵立刻回头,越越的身影在人头攒动的饭店里快速地穿梭,转眼就没了身影。梁钵和单珊立刻起身追出去,等他们从二楼楼梯慌忙下去,已经看不到越越的身影。梁钵和单珊分头寻找越越,可是商业街上到处都是人流,两旁都是巷道,根本找不到越越。两人一边寻找一边通话,一小时后,还是没有越越的消息。

    梁钵坐在一块石墩上,心里既愧疚又担心,天色已经暗下来,看着夜灯下人来人往,他忽然觉得那么迷惘,他毫不犹豫地报了警,请求警方配合赶紧寻找孩子。单珊和越越的班主任老师取得联系,说明情况,也许越越会去同学家里,越越班主任就在班级群里发布了信息,让家长们一旦有越越同学的消息,赶紧告知。

    单珊返回饭店,先送老人孩子和保姆回家。大人们焦虑的情绪感染着宁宁,宁宁有些不安地问:“妈妈,我的哥哥会死吗?”宁宁还不知道“死”的含义,她只大概知道“死亡”是消失离开,是一件最严重的事情,今天哥哥的离开,以及大人们的情绪,让宁宁很自然地联想到死亡。

    单珊没有回答宁宁,而是问她:“如果哥哥永远离开我们,不会再回来了,你会害怕吗?”宁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要哥哥离开,我不要哥哥死——”单珊说道:“我们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你的哥哥找回来,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他永远不会再回来。”单珊今天想对宁宁说实情,或者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因为,她觉得以后只能让宁宁让着哥哥,也许是办法,因为宁宁是懂得变通的孩子。

    宁宁哭着说道:“妈妈,我害怕,我不想让哥哥死——”单珊有些心疼地看着宁宁,她现在不能安慰她。“那你后面还要和哥哥抢东西了吗?”“我以后不和哥哥抢东西了,妈妈,哥哥会死吗?”宁宁再次害怕地问,单珊硬着心肠没有去安抚宁宁。

    单珊把家人送回家以后,接着又马上出去寻找越越,金姐也在外面帮着一起寻找。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路灯,单珊在小区里仔细地寻找了一遍,也许越越就在楼下某个地方坐着,可是没有越越的身影。几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越越的消息。梁钵一边寻找,一边焦急地看手机,生怕有来电和信息错过。

    夜越来越深,街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金姐已经回家了。梁钵和单珊分头在周边的网吧和夜店里寻找,一家一家仔细地排查。当单珊从一家网吧里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影,望向空荡荡的街道时,她看到不远处的十字街头,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梁钵,他站在十字路口犹豫着,然后穿过街道,走进对面的一家店铺,那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也许越越就在里面,他身上有零钱,梁钵前天刚给了他两百。

    梁钵走进去,客气地问道:“请问你们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吗?大概这么高——”梁钵用手比划着高度。工作人员抬头看向梁钵,他的充满焦虑和期待的眼神正盯着她们,“没有,没看到。”“他穿藏青色的运动套装,眼睛大大的,皮肤有些黑,没有看见吗?”“没有,没看见。”“门口经过的孩子有没有——”“没有,没注意。”没等梁钵说完,对方已经给了他确定的答案,梁钵冲她们歉意地点点头,接着走进便利店,从中间的货架穿过,再从侧面绕出来,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单珊一动不动地站着,好一会,她才看到梁钵从店里走出来。梁钵慢慢往前走着,觉得自己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他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单珊。单珊迎上去,梁钵高大的身影这一刻显得那么无助和寂寥。

    梁钵看到了单珊,他们朝彼此走去,然后拥抱在一起。在初夏乍暖还寒的深夜里,他们感受到彼此给予的温度。“越越会没事的。”单珊小声地安慰着梁钵,她看到他眼睛里有泪痕,单珊心里一阵痛楚,她从没有看到过梁钵流泪,她伸出手,抚摸着梁钵有些冷的脸颊,梁钵伸出手,握住了单珊的手。

    直到凌晨,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梅姐也没有合眼,她听到动静赶紧起来,以为越越回来了。梅姐看到梁钵和单珊憔悴的脸色,心疼地说道:“我给你们煮点什么吃的?”梅姐说着往厨房走去,“不用了梅姐。”单珊说着进了房间。

    梁钵越来越陷入痛苦当中,他握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警方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今天会进行更大范围的搜查。梁钵无法想象这个漫长的黑夜,越越在经历什么,或者已经遭遇了不测。他仰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心里是刀割一般的煎熬。在过去所经历的种种变故中,都不能击垮梁钵,但如果就这样失去越越,梁钵顿感绝望,他愿意用生命去换取越越平安回来。在分分秒秒的煎熬里,这种绝望感越来越强地占据着梁钵的心脏,以至于他感觉快要窒息了。单珊侧趴在书房的沙发上,把脸埋在靠垫上,心里经历着和梁钵一样的痛苦,这一刻,他们都想独自安静一下。

    就这样,似乎过了很久,单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是很快又惊醒了,她弹簧似的坐起来,越越究竟去了哪里?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这一夜,越越是怎么度过的?单珊心里如刀割一般。

    单珊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只还没有做完的“妈妈的手提包”上,呆呆地看了一会,然后单珊猛地站起来,她像是感觉到了一点什么,单珊拿起手提包,仔细地看着,接着翻看越越画的手提包的构思草稿,单珊拿起其中的一张草稿图,纸上勾勒着一位女士挎着手提包的简笔画,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单珊的直觉告诉她,越越画的是自己的妈妈。

    单珊走出书房,她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没有看见梁钵的身影。单珊接着去了佛堂,透过门缝,单珊看到梁钵正虔诚地跪在佛龛前的拜垫上,一动也不动,梁钵正在做深刻的忏悔。

    这时,梁钵放在地上的手机响了,从昨晚等到现在,手机出奇的安静,就连客户的电话也没有一个。梁钵拿起手机,手有些颤抖,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他看了一眼手机,是区公安部门的电话,梁钵按下了接听键。对方告诉梁钵孩子已经找到,基本确认是越越,目前孩子平安,让家长带好证件赶紧到公安部门指定地点进行核实登记。

    单珊一直都在佛堂门口站着,她听见了这个消息,推门进了佛堂,两人拥抱在一起,“越越没事,太好了。”梁钵说着,释然和欣慰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单珊也是热泪盈眶。他们在漫长的黑夜里,分分秒秒受着煎熬,随着时间的流逝,感觉到孩子正在永远离开自己,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让他们喜极而泣。梁钵和单珊再次跪在拜垫上,虔诚地感恩佛菩萨的加持,感恩国家公安部门的鼎力帮助。

    梁钵带着单珊赶紧驱车前往指定地点,海城郊区一处镇上的派出所。在车上,单珊说道:“在你接到电话前,我忽然知道了越越去了哪里。”“我接到电话后,也知道越越去了哪里。”梁钵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镇派出所不大,梁钵停好车,和单珊进了大门,直接走向对面的办公室。梁钵推开门,对面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前,坐着几位工作人员,正在翻看资料。梁钵一眼就看到门侧的椅子上,坐着越越。越越抬头看了爸爸和姑姑一眼,低下头不做声,越越的沉默蕴含着对抗,倔强的神情带着一丝的淡漠。

    梁钵走过去,在越越身边坐下,他拉起越越的手,“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说你,你可以原谅爸爸吗?”单珊坐在越越边上看着他,眼睛瞬间潮湿了。越越的手从梁钵的手里抽出来,他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越越身边的椅子上,放着一束包扎好的玫瑰花,花束已经有些蔫了。梁钵听到工作人员在那边招呼粱李越的家长,赶紧过去登记信息。梁钵了解到了从昨晚到刚才凌晨,公安部门搜寻越越的整个过程,梁钵向他们表达了深深的感谢。

    昨晚附近区域寻找无果以后,公安部门展开了更大区域的搜查,调出各各路口的摄像头,在全区的出租车发布寻找信息等。凌晨时分,有出租车司机反映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他在昨晚曾拉载了一位小乘客,信息和越越相仿,因为没有大人陪同,司机特意留意了一下越越,还问了越越去哪里,家住哪里,但因为车程比较短,而且小乘客说有人接他,司机就没有多想。根据这条重要信息,几个小时以后,派出所工作人员找到了越越,经过调查核实,越越是先乘坐了三趟公交车,最后的一段路程坐了出租车。

    从派出所里出来,梁钵问越越道:“告诉爸爸,昨天晚上你住在哪里?”越越用手指了指方向,“一会带爸爸去看看好吗?昨天晚上你害怕吗?”越越没有做声。梁钵蹲下来,拿过越越一直抱在手里的花束,看着这束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花朵,梁钵感受到孩子孤独的心灵以及对妈妈遥不可及的思念。“昨天太晚没看成妈妈对吗?等会我们一起去看妈妈,好吗?”越越点点头。梁钵站起来,他双臂拥抱着越越,“爸爸不能没有你,以后想妈妈了,我们一起来看她好不好?”

    单珊在一旁默默地陪伴着,梁钵的真情流露,让她动容,她看到了如山的父爱,她也感受到了越越执拗淡漠的个性背后,是一颗敏感脆弱的心灵,她看到越越的心还停留在过去,看到越越对逝去的眷恋和对爱的渴望。单珊接过梁钵手里的花束,感觉是那样的沉重。

    单珊去拉越越的手,越越却躲开了,单珊沉默了一会,微笑道:“越越,你爸爸是多么爱你,你知道姑姑有多羡慕你吗?我的爸爸在我小时候,从不管我,如果有狼把我叼走了,我的爸爸也许会说,等我睡一觉再去撵狼。”梁钵笑起来:“你姑姑开玩笑呢。”

    梁钵这次在越越面前称呼单珊为“你姑姑”,梁钵决定以后不再勉强越越,如果越越这辈子都不想改口,那就叫单珊“姑姑”,更何况越越今天要去看自己的妈妈。单珊看了梁钵一眼,对他的决定表示赞许。

    梁钵和单珊带越越一起去吃过早餐,然后到附近的鲜花店里买了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花。接着由越越当向导,梁钵和单珊来到越越昨晚住宿的小宾馆,了解清楚情况之后,梁钵和单珊才放心下来。

    每年的清明节,梁钵都要带越越一起去到海城郊区的一处墓园,给越越的妈妈扫墓。那年越越妈妈去世之后,梁钵在海城的一处郊区找到了满意的墓园,离朔城也不远。一个月前的清明节,梁钵刚刚带越越去给他妈妈扫过墓,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从墓园回家的路上,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单珊正要给工作室打个电话,同事娄筱筱打来了电话,问单珊几点到公司,他们要开始做蛋糕了。单珊告诉筱筱今天家里有事,不能去公司,让他们安排一个人过来拿烤箱,今天先少做一部分蛋糕,公司同事分着吃。又叮嘱筱筱余下的禽鸟蛋明天早上务必全部做完蛋糕,要做够份数,不够就用鸡蛋做,明天下午要送去儿童福利院。

    单珊到家后不久,陈羽松就过来取烤箱了。陈羽松站在门槛外面,单珊出来招呼他,问道:“车子在下面等吗?”单珊以为陈羽松打车来的。“不是,我坐公交车来的。”“进来吧。”单珊看陈羽松又黑又瘦,总想给他拿点吃的。

    陈羽松吃不准是不是让他进去搬烤箱,在他看来,珊姐家既干净又高级,不像他的家,又破又阴暗,陈羽松犹豫着,他怕自己的鞋弄脏了珊姐家的地板。单珊从一侧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在门口,示意陈羽松进来。

    “不了,珊姐,我不进去了。”陈羽松一看是要换鞋,态度坚决地回绝了,他的脚好些天才洗一次,每天又到处跑,哪里敢当着珊姐的面换鞋。单珊看他不想进来,说道:“那你稍等。”单珊去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盒没有开封的酸奶,又从橱柜里拿出孩子们吃的各种零食坚果,装了一袋子,拿到门口,“你先下去等着,梁钵马上会拿烤箱下去,他送你去公司,这个,你拿回去吃。”单珊把袋子递给陈羽松。“不用不用,珊姐。”陈羽松推辞着,但还是伸出手,接了过来。单珊见他夹克的袖口已经磨损了,陈羽松还是穿着那件洗的发白的夹克衫。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单珊,“珊姐,那我先下去了。说着陈羽松转身进了电梯,

    下午的时候,陈羽松提着刚出炉的酥脆焦嫩的蛋挞,又出现在单珊家门口,娄筱筱让他给珊姐他们先送一些蛋挞过来,尝尝她的手艺。越越喜欢吃蛋挞,单珊几年前怀孕的时候,那会有时间,就买了烤箱经常给越越做蛋糕吃,后来有了宁宁,就没有时间做了。越越看到香喷喷的久违的蛋挞,脸上露出了笑容,宁宁也很少有机会吃到蛋挞。

    宁宁拿起一个蛋挞,“哥哥,这个给你吃,你尝尝甜不甜?”宁宁说着把蛋挞举到越越嘴边,越越接过吃了起来,“哥哥,我再也不和你抢东西了,我会让着你的。”宁宁小嘴甜甜地说道,见到失而复得的哥哥,宁宁向他表达了心声,越越讪讪地“嗯”了一声。

    梁钵和单珊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两个人互视一眼笑了起来,宁宁的聪明伶俐让他们感到满意,她知道妥协知道变通。单珊又叫宁宁给爷爷和金姐梅姐各拿了蛋挞过去,宁宁一看,剩下的没几个了,见越越又伸手来拿,宁宁赶紧用手捂住袋口,“不要不要,哥哥,你现在吃多了,晚上会吃不进去饭。”越越愣了一下,转身去了书房。

    单珊和梁钵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宁宁,妈妈问你,刚才你是怎么和哥哥说的?老师有没有教你,好吃好玩的要和身边的人分享?”“可是哥哥已经吃了两个了。”宁宁瞪着大眼睛说道,宁宁高情商的回答让单珊和梁钵没有了话说。梁钵笑道:“毕竟才不到三岁的孩子,还要怎么要求我们?”梁钵说着抱起宁宁,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宁宁则把手里的蛋挞塞到爸爸嘴里。

    单珊去了书房,见越越正在做剩余部分的手工。“越越,明天和姑姑去工作室做蛋糕好不好?用鸵鸟蛋做,还有别的彩色的禽鸟蛋,明天把宁宁送去幼儿园,就没有人跟你捣乱了,你可以随意吃蛋糕。”“鸵鸟蛋?”越越抬头问道,“是啊,昨天工作室的叔叔去养殖场买回来做创作用的,今天他们要把蛋液做成蛋糕。你可以去看看,你要是喜欢,我叫叔叔送你一颗,怎么样?”越越露出高兴的神色,“那我明天不用上学了吗?我爸爸同意吗?”“你爸爸同意的,他也想让你歇两天,我回头和老师请假就是。”越越一听露出了笑容,他这几天正好不想去学校,再说还有作业没有做完,明天也来不及上交。

    考虑到越越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情绪,上午回到家后,梁钵和单珊私下商量,决定让越越休息几天再去学校。梁钵和单珊想法一致,希望越越能去儿童福利院看看,对他会很有教育意义,单珊和梁钵说这次可以借着做蛋糕的机会,先把越越叫去工作室做蛋糕,然后看看能不能让越越一起去儿童福利院。

    梁钵希望越越现在能有机会去体验生活,等越越再长大一些,梁钵则计划让他出去勤工俭学,这对孩子的成长有着重要的教育意义,特别是经历了这次事件,让梁钵知道了自己在教育孩子方面存在缺失。梁钵想让越越走出去,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经历着种种不幸和苦难,让他知道,身边的幸福多么来之不易值得珍惜。可是越越是比较执拗的孩子,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建议,需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善巧方便加以引导。

    第二天早上,梅姐送宁宁去幼儿园之后,单珊带着越越驱车来到工作室。越越这是第二次来到姑姑的工作室,第一次来的时候,工作室刚刚租赁好场地,还没有装修。越越进去以后,立刻被里面别具一格的装修风格吸引住了,他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立体空间构架,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看。

    在经过苏鲁的房间时,越越停住了脚步。苏鲁正用一片小小的椭圆形垫片放在鸵鸟蛋的一头,确定好位置后,然后用一根细细的钻石切割针,紧贴着椭圆形垫片外沿,一圈圈画着圆弧,圆弧的割痕慢慢地越来越深,苏鲁很好地掌握着力度,在转了几十圈以后,苏鲁放下工具,然后拿起一把小小的锤子,在圆弧中间轻轻一敲,只听见“噗”的一声,椭圆形的蛋壳片完整地断开,苏鲁小心地取下蛋壳片,接着用一根干净的细筷子将里面的蛋液稍作搅拌之后,然后把蛋液慢慢倒在一个干净的瓷缸里。

    接着苏鲁又小心翼翼地把另一颗鸵鸟蛋固定在一个模具上,他用尖细的钻石切割针,点在确定好的位置上,然后双手掌夹着切割针,开始搓转,过了一会,切割针就旋转进了蛋壳里面,苏鲁取出切割针,拿起一次性的干净的医用注射器,小心地把针头插进鸵鸟蛋的针孔里,然后把蛋液一管一管地抽出来,挤进瓷缸里。

    越越好奇地盯看着,苏鲁太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越越。单珊简单处理了一下手头的事情,出来找越越,见越越正站在苏鲁的身后,看的入神。单珊用手拍拍越越的脑袋,问道:“是不是很有意思?”苏鲁回过头,和他们打过招呼,继续手里的活计。越越环顾苏鲁的房间,见里侧靠墙壁的地上,放着几个敞开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玉白色和墨绿色的鸵鸟蛋,越越觉得很新鲜,走过去拿起一颗墨绿色的鸵鸟蛋,放到耳朵旁晃了晃。

    “喜欢吗?”单珊问道,“嗯。”越越点点头,“你让叔叔送你一颗。”越越欲言又止,单珊替越越问道:“叔叔,可以送我们两颗鸵鸟蛋吗?白色和绿色各一颗。”苏鲁停下手里的活,笑着答应了。昨天做筛选的时候,正好发现一白一绿两颗鸵鸟蛋上有细微的瑕疵,不仔细看发现不了,苏鲁就把这两颗鸵鸟蛋给了越越。

    越越心满意足地拿着两颗鸵鸟蛋,说道:“我也想要空心的,我可以在上面画画。”苏鲁回道:“叔叔等一会帮你弄好不好?”越越刚才看苏鲁操作的时候,有了疑问,问道:“为什么这两个蛋壳开的孔不一样大?”“因为开大孔的蛋壳里面可以装上灯,可以呈现不一样的效果,有针眼的蛋壳里面不装灯,叔叔到时候把里面清洗干净以后,会用石膏粉把针眼补上,就看不出来针眼了。”单珊说道:“走吧,别打扰叔叔工作了,姑姑叫另外的叔叔帮你弄。”

    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单珊见金誉和陈羽松正一前一后地走进公司,金誉一边走一边玩绕着自己扎在头顶上方的小辫子,还没等单珊开口,金誉就走了过来,“珊姐,你找我有事?”“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你正好过来做点事。”单珊笑道,接着把越越需要清空蛋液的事情交代给了他,转念又问越越道:“你想不想试试自己清空蛋液,就像苏鲁叔叔那样?”单珊想着这样可以延长越越在工作室的时间,然后下午顺理成章一起去儿童福利院。越越好奇地睁大眼睛,问单珊道:“拿针管抽出来?”“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会就问金誉叔叔,他会帮你一起弄。”单珊回道。越越喜欢动手,觉得这项工作新鲜好玩,脸上泛起高兴的神色,但是心里惦记着蛋糕,说道:“我还是先去看看做蛋糕吧。”

    正说话间,恩亿推门进了工作室,恩亿戴着一顶刺绣棒球帽,背着一个精致的小包,白色小夹克衫上透明的钉珠既含蓄又时髦,深色的紧身牛仔裤,衬出修长的美腿。恩亿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单珊叫住恩亿说道:“筱筱在厨房做蛋糕呢,一会你自己去厨房装一些拿回去吃。”恩亿开心地说道:“谢谢姐,我可以当早餐吃,我早上起不来,都没时间吃早餐。”“那你多装一些回去,晚上回去记得拿走别忘了。”单珊叮嘱道,“拿回去记得要放冰箱里,吃的时候最好再热一下。”“不用热了吧,好麻烦,拿出来放一会就可以吃了。”“蛋糕保鲜的时间短,冰箱里也不干净,吃的时候最好热一下,记住尽快吃完。”单珊又叮嘱道。“知道了姐——”恩亿一边回应着一边往房间走去。金誉在一旁听着,对着恩亿的背影说道:“看珊姐对你多好。”

    过了一会,只听见恩亿在房间里大声喊道:“是谁坏了我的画?是谁画的?可恶!”金誉在外面听见,走进去看了一眼,呵呵笑起来,只见桌上一张静物素描画作上,从上到下划满了铅笔线条。恩亿心塞抱怨道:“这是我的第一张素描,我还想好好保存呢,我画了好多天才磨出来的,可恶!”闻杰在隔壁房间里听到声音,走过来笑道:“这么幼稚的线条,除了你自己能画出来,还有谁?”金誉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恩亿嘟着嘴嗔道:“讨厌!你们还落井下石。”闻杰和金誉几乎同声笑道:“去找你苏老师。”

    恩亿白了他们一眼,拿起素描画,出了自己的房间,见单珊正在走廊的另一头和葛总沟通事情。恩亿赌气地来到苏鲁的工作间里,苏鲁正在全神贯注地忙着手里的活。“你看——”恩亿把素描画放到苏鲁的面前,“怎么了?”苏鲁看了一眼素描画,“谁画的?”

    “我不知道呀!气死我了,现在怎么处理?”恩亿嘟着嘴问道,“那重新画呗。”苏鲁平静地回道。“你说的多轻巧,我画了这么多天,一点点磨出来的,本来今天可以收尾的,郁闷。”恩亿娇嗔道。恩亿用心临摹了多天,本来今天准备结束这幅画,借机好让苏鲁好好看看改改的。

    恩亿一扭头,见单珊正从门口经过,喊道:“姐,你看,不知道是谁把我的画给毁了。”单珊走近看了看画,笑道:“宁宁前天来过,应该是宁宁干的好事,我回去教训宁宁。”恩亿嘟着嘴说道:“那只能是宁宁了,可恶的小屁孩。”苏鲁说道:“反正你是练手,再画不就是了。”恩亿白了苏鲁一眼,故意说道:“你们都那么忙,画了也没有人给我改。”苏鲁没有接话,恩亿希望单珊帮她说几句,以方便她后面找苏鲁改画。可是一扭头,单珊已经走开了。恩亿嘟着嘴说道:“一点都不关心我。”

    恩亿讪讪地回到房间,拿出化妆镜认真地照了照自己,发现帽子后方的粘条处有几缕头发被挑出来了,看上去有点乱乱的。恩亿立刻纠结起来,心想苏鲁一直都是坐着的,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有点傻的形象。

    恩亿重新把头发整理好,打开电脑,开始浏览各个网站上的相关信息。工作室在好几个网站上都有自己的网店,包括几个比较有名的国外的网站,因为恩亿正好学的是外贸英语专业,工作室对外接单的相关业务都由恩亿负责。恩亿会不定时地来工作室,处理相关的事情。恩亿对绘画也比较感兴趣,小的时候没有学习艺术科目的条件,现在有这个机会,恩亿便利用空余时间,学习一些绘画的相关知识。

    单珊处理完手边的事情,领着越越去了厨房间。筱筱正站在厨房的餐桌旁,往蛋液里面加牛奶和黄油,餐桌上放满了各种用具。娟姐正在窗台下的水池边小心地擦洗着蛋壳,见单珊进来,对单珊笑道:“苏鲁说这蛋壳花钱都买不到,只能用湿布擦干净,不能泡在水里,还不能弄碎,上面的脏东西不泡不好擦下来。”单珊和娟姐解释了为什么蛋壳不能泡水的原因,叮嘱她按照苏鲁的吩咐做好。

    越越看着餐台上各种颜色的纸杯和蛋挞皮,想到昨天的蛋挞没吃够,顿时来了兴致,指着蛋糊问筱筱道:“我来装这个,现在可以装了吗?”“等一会,我把蛋清打发就可以了,要不,你帮我打蛋清?”筱筱问越越。“怎么打?”“我教你怎么打,一会就好了。”筱筱说着从大盘里分出来一部分蛋清,手握电动打蛋器,开始教越越怎么操作。单珊笑着问筱筱:“今天你的帮手没来吗?”筱筱嗔笑道:“珊姐,你别和我开玩笑了。”

    正说话间,童心卫进了厨房,单珊看了心卫一眼,笑道:“正说你呢,快来帮筱筱一起做蛋糕,不然来不及。”心卫看了筱筱一眼,有些不自然地站在一边,见筱筱正在往蛋清里加白糖,越越拿着打蛋器站在一旁,“糖要加够,不然打发效果差很多。”筱筱对越越说道。单珊见越越有事可做,交代了他几句,笑着看看心卫和筱筱,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越越很快就打发好了蛋清,筱筱说道:“越越,你再打一些蛋清,这些不够。”“我不想打了,我想装蛋糊。”“那好吧,你把这些蛋糊装到纸杯里去,只要7分满就可以。”筱筱边对越越说,一边走过去把烤箱打开预热,对一旁的心卫爱理不理。

    “我来打蛋清,打多少?我一次性打够。”心卫小声地问筱筱。“不用,你去忙吧,我自己打就是。”筱筱有些生硬地回道,“珊姐说过让我帮你,不然赶不及。”心卫微笑道,一边回头看看娟姐,娟姐正默默地擦着蛋壳,耳朵却聆听着这边的声音。“没关系的,时间应该够。”筱筱回道,心卫在身边,她反而心神不宁。心卫见筱筱不让帮,身边又有人,只好转身出去了。

    刚走了几步,只听见筱筱“呀”的轻喊了一声,心卫意识到有事情,赶紧转身回到厨房,见筱筱正捏着手指站在烤箱旁,筱筱在往烤箱里放烤盘的时候,食指不小心碰到了里面的发热管,被烫了一下。

    心卫见筱筱的手指头红了,说道:“赶紧用凉水浸泡一下。”说着拿盘装了凉水放到筱筱手边,筱筱感觉手指头火辣辣的疼,见心卫又过来了,有点恼火,说道:“你来了我才烫到!”心卫没说话,转身把烤箱里的烤盘放好,关上烤箱门,设置好了时间和温度,说道:“烤箱其实可以不要预热的,以后注意不要烫到。”“你懂什么?不预热口感不一样。”筱筱不高兴回道。

    心卫转身出去了。娟姐走过来说道:“手烫到了,是要用凉水冲一下的。”筱筱只好把手放入凉水里,过了一会,筱筱看到手指头烫到的那一片已经开始发白。

    过了不久,香喷喷的纸杯蛋糕就出炉了,越越一边吃着美味的蛋糕,一边帮忙,到早上十点多,当越越装完最后一份蛋糊时,厨房里就没什么事了。越越惦念着他的鸵鸟蛋,他来到金誉的房间,在金誉的指导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空鸵鸟蛋液。

    筱筱把做好的蛋糕和蛋挞分别用食品袋一包一包分扎好,准备好下午送去儿童福利院。筱筱惦念着昨天程佐南没有来工作室,没有吃到蛋糕,于是拿袋子装了些蛋糕和蛋挞,想给佐南送过去,可是快到佐南的房间门口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的缘故,筱筱觉得自己没有勇气走进佐南的房间。

    正纠结中,葛总从房间里走出来,筱筱犹豫间径直走向葛总,说道:“您尝尝,葛总,刚做的。”葛总接过装着蛋糕和蛋挞的袋子,以为筱筱是专门给他送来的,问道:“一共做了多少?”“大概300份左右,下午送去儿童福利院。”筱筱回道,“我们工作室成慈善机构了。”葛汉金摇着头笑了笑,转身又回到房间。

    筱筱听着像是话里有话,正要细思量,程佐南拿着调色板从房间里走出来,筱筱脱口而出:“你要吃蛋糕吗?”程佐南见筱筱正看着自己,“你问我吗?”“是啊,你吃不吃蛋糕?”筱筱重复一遍,却发现自己的语气很不自然,转念间筱筱又后悔自己太唐突,因为厨房里那些蛋糕已经打包好了。

    “好啊,我闻了一个早上的香味了,在哪呢?”程佐南的眼神深邃,他的嘴型菱角分明,嘴角微微翘起,说话时慢条斯理,声音低沉而有力。“我去厨房拿。”筱筱说着转身去了厨房。佐南觉得自己站着等吃有点不合适,说道:“我去拿。”

    佐南跟在身后,筱筱觉得很不自然,她感觉佐南一直在后面看着自己,筱筱有点紧张,觉得自己走路可能不好看。心卫听到声音,来到门口,他看着筱筱和佐南进了厨房,又返回了房间坐下。

    娟姐正在炒最后一个菜,今天早上忙着清洗蛋壳,稍微晚了一点。筱筱解开打包的袋子,各拿出一些蛋挞和蛋糕,装在食品袋里,递给了佐南。“谢谢你。”佐南说道,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筱筱的脸颊上,筱筱低着头,一时感觉到有一股热力从自己的脖子根涌上来,脸颊有点微微的发烫。

    童心卫在房间里有些坐立不安,过了一会,他走出房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正好筱筱和程佐南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童心卫看到佐南手里的食品袋,他心里就明白了,筱筱一直惦念着佐南昨天没有吃到蛋糕。筱筱看到童心卫,心里既心虚又有点生气,就假装没有看到他。